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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与地震

 女兵讲历史 2023-07-11 发布于海南

这是转载铁九师老兵贺玮的文章,让我们了解那一场地震。

1975年2月4日北京时间19点36分,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第九师辽阳新兵训练基地三排的宿舍里人气沸腾,晚饭后难得的空闲时间里,来自北京的新兵蛋子们三五成群恣意享受着青春。动静大的袒露着上身站在炙热的大火炉旁吼着不着调的歌擦澡,动静小的围坐在一起山南海北地吹着京式大牛,我趴在下铺静静地写着日记,一片祥和气氛。

刚开完通报会回来的连长边扎武装带边迈出房门,命令司号员马上吹紧急集合号。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袭来,时空突然停滞了。稍倾,静寂的宿舍里爆出一声惊呼:地震!地震啦!!刹那间,60条小鲜肉争先恐后冲向门口,我被拥挤的人流紧紧抵在门旁动弹不得,抬起头来看着墙壁顶端与天花板吱吱地错位挪动着,喉头咕咚一声轻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身体某部位被重击的那最后一刻。

这一晚,辽宁省海城、营口一带发生了里氏7.3级强烈地震,震源深度为16-21公里。中国科学家对地震进行了人类历史上唯一一次的准确预报。但对我们这些身处震中灾区的百姓和人民子弟兵来说,还是有些迟。

空旷的操场上,隆隆的地声闷吼着从脚底下向上鼓涌,跟火车头要冲出来似的,地面到处起伏让你无处可逃。高耸的白杨树剧烈摇动着,发出哗哗的响声,巨大的树杈不时断裂坠落,露出森白的茬口。高大的烟囱齐刷刷从中间截断,斜刺里戳将下来。惨白的地光在天边忽闪忽闪的,照亮着凄冷的夜空。

惊慌的营区里到处是盲目奔走呼号不知所措的新兵,有的光着膀子,有的赤着脚,也有的仅着白色衬衣,大家在拼命跑步设法取暖。连首长紧急决定,组织少数敢死队员冒险冲回宿舍,浇灭炉火,取出御寒衣物。我光荣入选。

房间里满目苍痍,一副世界末日场景。倒扣踩扁的脸盆、挤成铁片的水杯、蹂躏成地毯的棉衣、造型各异的大头鞋,这幅画面瞬间凝固,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深处。

夜深了,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温中,一群还没有来得及配发皮大衣只着普通棉衣的热血青年,在操场上不停地跺脚跑步驱寒,也有的里三层坐外三层站的围挤在一起取暖,靠着讲故事熬时光。恐惧、寒冷、疲惫、饥饿伴陪着他们度过了漫漫长夜,初次体味了人生的无常。

天亮了,大家默默目送担架抬走了已经惊吓得不会说话不能动弹的女战友。一位男兵竟然钻进厕所的茅坑里四处涂抹,后来被送往大连精神病医院。也有人说是他想因此被部队退出现役遣送回北京而出的馊招。

第二个长夜,大家和衣挤在冰冷的地席上,在寒彻的星空伴陪下盖着薄薄的棉被露营。疲惫至极的我发着烧,没有去打扰班长和战友,晕晕乎乎竟然睡着了。一觉醒来,皑皑白雪把我们和大地融为一体,好寂静的白色世界啊。正所谓:地震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别家,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雪满面,眉如霜。

部队迅速调集了大批枕木,铺在地上阻隔寒气,上面再架起床板,搭建三角帐篷。后来几天又陆续配发了煤火炉,使我们正式告别了雪地露营。每天早晨起来,战友们脸上和鼻孔里满是飘落的炉灰和烟尘。我们开始了晨不刷牙,晚不洗脚,和衣而卧,相拥取暖的原始极简生活。白天照常训练,晚上进了低矮的帐篷直接钻被窝,棉衣爱脱不脱,大家谁也别嫌弃谁,小伙子们都还过得挺滋润。就这样坚持到三月底新兵训练结束。

据说,当时辽阳市里有不法之徒把电石扔进户外水坑,乙炔石在水里分解冒出大量气体,造成水面沸腾的假象,歹徒再佯喊余震发生,骗得百姓惊慌出门避险,他们得以从容入室劫财。特殊时期特殊手段,后来被警方发现一律当场击毙。

一年半以后的1976年7月28日凌晨3点42分,河北省唐山市丰南区一带发生里氏7.8级大地震,震中烈度11度,震源深度12千米,地震持续约23秒。

此时我已经是中国人民解放军89341部队9连的文化教员,驻地在在赤峰的敖汉旗,正在修沙通铁路。

那天正轮到我值班查岗。被地震撼醒后,我坐起来平静地喊了一声:地震了!就坐在勤杂班的大通铺上静观其变。看着几个新兵蛋子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样子,老兵大吼一声:怕啥,咱们住的是帐篷!顿时hold住了局势。

待我着装整齐出门查岗时,明亮皎洁的月光下,全连战友已大都站在各自帐篷外,你一言我一语交换着人生畅想。操场上,停放的解放牌大卡车在不安地前后滑动着,连部前那位可爱的文书同志,正赤着双腿裹着被子茫然四顾。不怪他怂,人家是和连首长一起住在冬暖夏凉的干打垒“公寓”,一旦塌将下来,万一砸着哪儿保不准还真可能会有个三长两短。

着冬装的战士们

夏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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