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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省古今书法名家系列之三 北派鼻祖——索靖在书法史上的卓越成就 作者：王有堂 人们都知道敦煌有著名的莫高窟、鸣沙泉和鸠摩罗什白马塔等，但很少有人把敦煌与书法家联系在一起。实际上最早记载与莫高窟遗迹有关的人物是索靖和当时在洛阳太学求学的敦煌同乡的另外四人，他们被誉为“敦煌五龙”。西晋时期佛教在敦煌地区已初具规模，敦煌莫高窟的前身是仙岩寺，而在仙岩寺壁上题字的正是西晋征西司马——索靖，成为莫高窟早期历史上的重要一笔。
历代名人的高度赞誉 索靖（239——303年），字幼安，敦煌人，西晋时期著名的大书法家，是东汉著名书法家张芝姐姐的孙子。累世官宦。官历尚书郎、酒泉太守等。曾为征西司马，人称“索征西”。善草书、八分、尤精章草。清代著名学者、书法家阮元在《南北书派论》中写道：“盖钟（繇）、卫（瓘）二家，为南北所同，托始至于索靖，则唯北派祖之，枝干之分，实自此始。”中国书法分为两大派系，即：北碑与南帖。碑帖之争，由来已久，而北派鼻祖乃甘肃敦煌籍书法家索靖，为历代书法家及理论家所公认。 南北朝刘宋时的羊欣（王献之外甥）在《采古来能书人家》中说：“敦煌索靖，字幼安，张芝姊之孙，晋征南司马，以善草书。”这是最早见于书法史上关于索靖能写草书的记载，而这草书主要指的是章草，当然也包含着今草的成分。南朝宋齐间的王僧虔在《书赋》中 云：索靖“传芝草书而形异，甚矜其书，名其字势曰'银钩虿尾’”。“银钩虿尾”，是对索靖草书气势的形容，意思是笔画方折尖刻，忽粗忽细，急起急落；千变万化，雄武凌厉。所以南朝梁人袁昂说索靖“书如飘风忽举，鸷鸟乍飞。”谓其书法气势险峻，飞动而健劲也。 唐代书法理论家李嗣真评价索靖说：“索有《月仪》三章，观其趣况，大为遒竦，无愧珪璋特达，犹夫聂政、相如，千载凛凛，为不亡矣。”说索靖的书法笔势具有战国时韩国的聂政和赵国大臣蔺相如的凛然气魄。著名书法理论家张怀瓘在他的《书断》中评价索靖：“幼安善章草，书出于韦诞，峻险过之，有若山形中裂，水势悬流，雪岭孤松，冰河危石，其坚劲则古今不逮。”这段文字充分描写出索靖与众不同的个性表现。他又把索靖与张芝做了比较：“精熟至极，索不及张；妙有馀姿，张不及索。”对索靖评价很高。 宋代大文豪、书法家苏东坡有一句人们熟知的话：“笔成冢，墨成池，不及羲之即献之；笔秃千管，墨磨万铤，不作张芝作索靖。”这句话诙谐而充满自信。王羲之是书圣，张芝是草圣，谁也难以翻越这两座绝顶。作为书法中人，能与王献之和索靖相比，实际上也是一种奢望，很难做到。 西晋时还有一位名震显赫的书法家卫瓘，他和索靖同在尚书台任职，被人们称为“一台二妙”。他们两人的书法造诣都很深，但其书法形式有所差异。《晋书·索靖传》评：“瓘笔胜靖，然有楷法远不及靖。”相对而言，卫瓘的书法笔墨流畅而秀美，王羲之的“今草”非常接近卫瓘的“草稿”体，卫瓘的草书新体对王羲之发生过影响。所以后人把卫瓘、钟繇、王羲之列为南帖一路。南帖、北碑的滥觞是从卫瓘和索靖开始的。 叹为观止的艺术魅力 索靖的书法造诣很高，对后世影响很大。初唐楷书的法度就和索靖的八分书有密切关系，尤其对欧阳询的书体确立具有内在关联。有一次欧阳询在外出途中看到一块索靖书写的石碑，便驻马观看，看了很长时间才离去。但走了几百步后又回来下马细看，越看越有兴趣，越发感到索靖书法的艺术魅力所在。站累了就铺下衣服坐在地上慢慢观赏，天晚了就干脆露宿在石碑旁边，一连细观了三天方才离去。这种喜爱程度令人感动。我们今天虽然看不到索靖的楷书笔迹，但从欧阳询结体严谨、方正险峻的笔迹中能够领略到索靖书法的韵致。可以说欧阳询是北派书法轴线上一个中转站的集大成者，对后世影响甚大乃至今日。 由于三国时魏武帝曹操主张薄葬、禁止立碑，所以索靖、卫瓘留下的笔迹很少。《月仪帖》、《七月二十六日帖》和一方近似于小草的碑帖，还有难以确定的《出师帖》是流传下来的索靖笔迹。
《月仪帖》是一幅典型的非常成熟的章草书体。这种书体产生于西汉，它是隶书的简约草稿，主要用在应急文件上，比如边防告急或军事应急，人们把它称之为“急就章”。它在东汉时成为一种具有规范性质的书体。唐代著名书法家、书法理论家孙过庭在他的《书谱》中写道：“篆贵婉而通，隶欲精而密，章务检而便，草贵流而畅。”“检”和“便”是章草的最大特点，也是重要的审美要素，“检”者是法则，“便”者为简便。我们看《月仪帖》既有严格的草书法则，又使“简”“便”达到了非常绝妙的境地。写章草容易出现粗拙厚实、臃肿茂密的情形，而《月仪帖》则展示出笔力劲健中的灵动简约之妙；点画有力，结体简练，线条粗细搭配极为和谐自然，充分显示出中国文化阴阳元素的审美格调，毫无烦琐之弊和矫揉做作之嫌。《月仪帖》的笔墨表现是一种自觉意识的创作行为，这是索靖对章草艺术的高层次展示。 章草是索靖书法成就的主要方面，而这位被称为北派鼻祖的书法家，书法造诣是多方面的。南北朝时的齐人萧子良说他：“其形甚异，又善八分，韦（诞）、钟（繇）之亚，章草入神，八分、草入妙。”八分书是隶书向楷书过渡时期的一种书体，在我国书法史上的时间比较长，古人论述书法时大多都提到八分书体。可惜我们今天无法看到索靖的八分书了。但可以肯定，索靖的八分书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不然他不可能被后人称为北碑之祖。像后来的魏碑《张猛龙碑》、《张黑女》、《郑文公碑》、……和造像题字、摩崖镌刻都属于北碑一类，这类书体可以归属到八分书体之中，而它们的前身正是索靖书法的形式展示。 宋代《淳化阁帖》中刊载了索靖近似于小草的一幅作品，笔法圆健，点画简练，字字独立，气韵生动。但在索靖的遗迹中却不见大草作品，使人感到有些遗憾。有人曾向索靖请教笔法，索靖便以三指执笔，闭目谓之曰：“胆！胆！胆！”在这里索靖不谈笔法却连说了三个“胆”字，笔法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深厚的功力和充沛的感情与一个人的胆略，临场发挥，大胆落笔，方能写出与众不同的奇异作品来。这位提出三个“胆”字的西晋大书法家，又是草圣张芝姐姐的孙子，前人都说他是张芝的正宗传人，直接秉承于他的舅爷，而为什么不见索靖的大草墨迹呢？我认为，索靖不在人们面前展示或不留给后人大草是有原因的，西晋社会的政治气氛非常严峻，官员和文人都在恐慌中小心翼翼的从事，稍不谨慎，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而草是书家展示个性的一种表现形式，索靖作为尚书郎不可能像他舅爷那样释放个人情怀，他俩所处的时代背景不一样，而张芝是征士（朝廷征聘而不肯受职），不愿做官就显得自由放纵。尽管索靖小心谨慎，但最后还是和卫瓘一样成了战乱的牺牲品。 深刻隽永的书学价值 索靖是一位多向度的书法家，在他身上蕴藏着极为丰富的书学内涵，是魏晋时期为数极少的书法理论者。他写的《草书状》一篇，从“变通”、“适宜”谈论草书，提出“圣皇御世，随时之宜”；由“科斗鸟篆，类物象形”，到“睿哲变通，意巧滋生”；进而“损之隶草，以崇简易”。此文从“百官毕修，事业并丽”阐述草书的使用价值与修身养性之功能，同时描述草书“婉若银钩，漂若惊鸾”的艺术美感。 《草书状》表达的书学观念是魏晋时期书法艺术自觉行为的重要理论文献。在这篇文献中，索靖继承发展并开拓了中国书法理论以自然物象来比喻书法的传统，显得更加形象而充满动感。 索靖在《草书状》中写道： 盖草书之为状也，婉如银钩，漂若惊鸾，舒翼未发，若举复安。虫蛇虬蟉，或往或还，类婀娜以羸羸，欻奋舋而桓桓。及其逸游盼向，乍正乍邪，骐骥暴怒逼其辔，海水窊窿扬其波。芝草葡陶还相继，棠棣融融载其华；玄熊对踞于山岳，飞燕相追而差池。 他说草书的形状气象：婉转圆曲犹如银钩劲健有力，像受惊之鸾乍起而飘扬，虽然羽翼还没有完全舒展，但已显示出迅速劲健而又婉媚安然的姿态：又像转动之虬蛇屈曲盘绕，纵横争折，轻盈敏捷，行动迅速而又气势。高昂时如良马怒挣缰绳，低昂时如低洼扬起水波；它含有灵芝和葡萄的祥瑞和甜润，棠棣花般的悦目景象；具有黑熊雄踞山岳的气势，又有飞燕相追的矫健。 你看那草书的动态和气势，是那样的感人至甚，雄健阳刚而又灵动柔和；稳健中见动态，崇高中显平正，使人在欣赏草书时也随之兴奋激动。中国古代的书法理论善于用自然物象来形容书法已成惯例，从最早崔瑗的《草书势》到康有为的《广艺舟双楫》都是如此。用鸟、兽、山、川等自然景观来形容书法，往往能够使人陶醉于书法那种婉转矫健、纵横捭阖与千姿百态的变幻意象之中。 除了用生动的自然物象或形象思维来描述草书的形状、气势和韵致以外，还有四个方面的独立见解，显示出索靖在书法理论上的重要成就，应该值得我们关注和认真咀嚼。 一、索靖在书法史上首次把书写文字提升到形而上的“道”的高度。《草书状》云： 守道兼权，触类生变，离析八体，靡形不判。去繁存微，大象未乱。 “守道兼权”，“大象未乱”，而这“道”和“大象”皆指中国书法的书写技巧呈现出来的形象，具有中国文化的深层含义。索靖以“道”论书，深受魏晋“玄”学影响。魏晋“玄”学高唱“崇本息末”而标示着人生之道。索靖将书法艺术植根于形而上之“道”，就使书法艺术具有了一种“玄冥之境”（郭象语），达到宇宙人生中语言无法表达的那一部分情景，从而使书法具备了不依附于其它领域而独立存在的艺术价值。 二、更加彰显书法挥写中的矛盾法则。 玄熊对踞于山岳，飞燕相追而差池。举而察之，又似乎和风吹林，偃草扇树，枝条顺气，转相比附，窈娆廉苫，随体散布。纷扰扰以猗，靡中持疑而犹豫。 或若登高望其类，或若既往而中顾，或若俶傥而不群，或若自检于常度。 时而“玄熊对踞于山岳”，时而又“飞燕相追而差池”；时而“和风吹林”，时而又“纷扰扰以猗”。描述草书挥运中“动”“静”对立的艺术景象。索靖将草书书写中线条的粗细相伴，结体的欹正相倚，章法的疏密相间，挥写的迟速相当，旋律的起伏相宜，……整篇充满着对立统一的矛盾法则。虽然在前的蔡邕于《九势》中提出“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矣，阴阳既生，形势出矣。”的书学理念，而索靖却把这一观念运用到具体的草书之中，显得更加深入动人。 三、视觉与听觉的互通感应在书学史上是一个亮点。 骋辞放手，雨行冰散， 高音翰厉，溢越流漫。 将语言文辞尽情地挥运在指腕之下，像春雨释散坚冰发出激越的声响，遍布于整个篇章，使人心情激动而舒畅。索靖在这里提出一个观念，书法家可以从激越高昂的音律中感悟到书写之理，能尽情地用笔墨去表现音乐的旋律与节奏，尤其是挥写草书而呈现出来的律动效果。书法史上曾有雷简夫听嘉陵江声而悟道的故事，也有夜听江潮之声使书艺大进的事例。这些都与索靖听到春雨释消坚冰而发出高音激越的声响使书艺焕然一新同属一理。索靖从大自然的声响中似乎“看”到了不同于直观所能看到的形象，他把这种“形象”移植到书写之中，顿使书法艺术呈现出奇特景象，显示出音乐之韵律，便使中国书法具有了一种朦胧之感，确实了不起。 四、学习书法，增进书艺，提高修养，由艺入道，是每个人的必修功课。 百官毕修，事业并丽。 上理开元，下周谨案。 索靖提出：“百官毕修，事业并丽”。说明书法艺术既有礼乐经史的记述实用功能，又有修身养性的欢娱效果，还含有由艺入道而体验与感悟天地之道的人生哲理。他提出书法能够“上理开元，下周谨案。”说书法上可通达天地之理而创新，下可周顾案牍之事而秉公。这一书学观念的提出显然比孙过庭的《书谱》要早三百多年，也正是张怀瓘于《书议》中提出“囊括万殊，截成一相”的前奏之音。 索靖所处的西晋时代政治严酷，社会昏暗，但文化思想显得比较活跃。历史学家和思想家把它称为“人的觉醒”和“文的自觉”。魏晋时期的思想家何晏、王弼等思想家，他们从中国道家学说中汲取精华，建立起一套立足于理性思辨的“玄”学思想，重思辨，尚简明。这正是索靖章草达到“简”“便”极致的思想来源，也是他书学水平具有创见性的理论根据。 索靖在敦煌“仙岩寺”的壁崖上题字，这说明索靖与佛教是有缘的。据历史记载，西晋时期的法显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探险求法僧，他在往来印度取经的路上曾在敦煌停留过三个月时间，设坛讲法，身体力行，对佛教在敦煌地区的弘扬做出过积极贡献。西晋时著名高僧佛图澄，是西域龟兹人，他在敦煌的传法功不可没（莫高窟第323室就有关于佛图澄的神话故事）。还有被誉为“敦煌菩萨”的竺法护，长期居住敦煌，使佛教在敦煌地区更加深入。佛教重视义理的“唯识学”对索靖的书法创作是有深刻影响的，致使他的书法艺术展现出博大雄强的大乘气象，为后来宽博雄厚的佛经摩崖镌刻和造像题字开辟了一个书法路径。敦煌骄子，北派鼻祖，名副其实。74 注： 袁昂《古今书评》，见《中国历代书论·上》74页，湖南美术出版社。 李嗣真《书后品》，见《中国历代书论·上》149页，同上。 苏轼《东坡书论》，见《宋代书论》13页，湖南美术出版社。 作者简介 王有堂：字厚冰，号融烟，甘肃永登（兰州新区）人，生于1955年9月，中共党员，退伍军人。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甘肃省黄河文化研究会理事、甘肃省老年大学书法讲师、兰州大学老干局书法教师、甘肃省书法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楹联学会会员、兰州新区瑞涵书画院名誉院长。
是集书法创作、书法理论、书法教育和诗词、楹联创作为一体的书法学人。临池下过一番苦功， 书法创作主张多样化形式。注重字外功夫，阅读了许多中、西方美学书籍和古代书学论文，并对现代书学进行了系统的研究与总结。先后在《书法报》、《中国书法报》、《书法导报》和我省一级核心刊物等报刊上发表过十多篇学术性文章。由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书法美学著作《文思书契——浸透在笔墨中的文化含量》。对政治、历史、哲学皆感兴趣。谙熟诗词格律，创作了五百余首诗词，赞赏祖国山河，赞叹沧桑巨变，感悟书学体会。 十多年来在甘肃省老年大学和兰州大学老干处从事书法教育工作，总结了一套在离退休干部和知识分子群体中传授书法的教学经验。人生经历丰富，曾有过工、农、商、学、兵的人生体验。著有：《甘肃古今书法名家》 《孙过庭书谱最新注释和解读》 《循法入门——书法基础语言的积累过程》 《破法创新——书法创作语言的建构过程》 《尊法别择——书法语言创作的历史参照》 《王有堂书法作品选》 《王有堂诗词选集》《王有堂楹联集》 整编《现代书法美学精粹》 编著甘肃省老年大学中级班和高级班书法教材等。著述约有一百六十余万字。 点击关注 永登县文体广电和旅游局 原标题：《甘肃省古今书法名家系列之三：北派鼻祖——索靖在书法史上的卓越成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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