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利永紫砂博物馆的明清展馆中,有两把摆放在一起,令许多人在此驻足的紫砂茗壶。一把是价值连城的镇馆之宝“汉扁”,另一把是紫砂圆器经典之作“掇球”,而这两把壶都出自“一壶千金,几不可得”的邵大亨之手。 邵大亨,清代道光、咸丰年间人,宜兴制壶名手,上袁村人,与杨彭年齐名,是陈鸣远后一代巨匠。年少即有大名,秉性刚烈,情趣闲逸,艺技超群,其作品浑厚、精到、大度,堪称集壶艺之大成。大亨壮年便死于乱世,作品传世尤稀,其作在当时就已被视为珍宝,因而利永的这两把大亨传世之作显得尤为珍贵。  
“壶艺泰斗”顾景舟先生曾在《宜兴紫砂壶艺概要》中说:“经我数十年的揣摹,觉得他的各式传器,堪称集砂艺大成,刷一代纤巧糜繁之风。从他选泥的精练,造型上审美之奥邃,创作形式上的完美,技艺的高超,博得一时传颂,盛誉之高,大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之慨。”顾景舟这里说到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他,便是他一生都很尊崇的邵大亨。 且不说邵大亨这把极具美学价值的“汉扁壶”,他的掇球壶也是后世争相学习的楷模。清朝高熙《茗壶说》云:“邵大亨所长,非一式而雅,善仿古,力追古人,有过之无不及也。其掇壶,肩项及腹,骨肉亭匀,雅俗共赏,无飨者之讥,识者谓后来居上焉。注权胥出自然,若生成者,截长注尤古峭。口盖直而紧,虽倾侧无落帽忧。口内厚而狭,以防其缺,气眼外小内锥,如喇叭形,故无窒塞不通之弊。” 
掇球壶,是紫砂圆器最优秀、最经典、最具代表性的款式。掇是堆叠的意思,掇球就是堆叠起来的球。观其壶型,壶身为一个大球,壶盖为一个半球,壶钮则是一个小球,采用美学法则将三球按照一定的规律叠加连接起来,既突出了“掇”又体现了“球”,虽然叠加起来后并非像一个球,但细细分解无不取之于球。掇球壶整体比例协调、珠圆玉润,恰似一位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紫砂史上有三把比较有名的掇球,分别是“大亨掇球”“友廷掇球”和“寿珍掇球”,而邵大亨的“掇球壶”是目前见诸记载的最早制作的掇球壶,此后的邵友廷和程寿珍都是在大亨的基础上加以创新。 没有华丽浮靡的装饰,也没有文气十足的点缀,却将紫砂本真之美体现得淋漓尽致,这就是掇球。艺人们将制作掇球壶作为入门的必修课,又不断地向其挑战,以使掇球壶在传承中不断创新,呈现出不同风姿。创新是将经典继续传承的一种方式,而这一次,利永要做的并非创新,而是复刻大亨掇球,让经典重现。

利永复刻小组的成员小心翼翼地将大亨掇球从博物馆展柜中请出,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复刻,但对待这些老壶,大家依旧是异常谨慎。众所周知,紫砂制壶愈是简愈是难,复刻过程中的绘图建模亦是如此,看起来越是简单的器型,在扫描绘制过程中的难度越大。虽然这把壶没有很多复杂器型上工具难以扫描到的“死角”,但是扫描出来相似的块面非常多,在反复扫描的过程中,这些块面非常容易搞混。为此,小组成员经过商讨,决定在每个块面上做好标记,每一次扫描都对照之前做好的标记,便于区分,这样就相对降低了扫描的难度。 还原出大亨掇球骨肉亭匀也是建模的一大难点,整个壶所展现出的浑圆不仅仅是几组数据以及图纸上的线条就能展现的。扫描的原件是烧成后的成品,但是生坯在烧制的过程中会收缩,因为工作人员需要根据选取泥料的收缩比估算出生坯的大小,以达到烧成后无限接近原作的效果。这个过程就需要绘图建模人员与试样工手不断地配合调整:由经过严格筛选的试样工手制壶,烧成后再扫描与原作进行对比,修改数据、调整模型,不断重复这样一个过程,攻克壶肩容易塌陷,壶盖不够饱满等一系列问题,经过18次的修整,最终得到满意的数据和模型,圆满完成建模的任务。 
完成建模虽然是复刻中的成功的一大步,但也仅仅只是取得了前期的胜利。3D模型交到制壶工手的手中,最终要展现出大亨掇球的浑厚、精到、大度,还是得由优秀的制壶工手来完成,因为前期试样工手和绘图建模人员已经进行了数十次磨合,所以制壶工手要解决的是成型后细节修整的问题,如何还原出大亨掇球的气度,如何顺利完成这样一把无法藏拙的壶,工手们也倍感压力。他们反复揣摩大师原作,将每个角度的照片都时时放在眼前,以便对比。最终,先进的技术、精密的仪器、精准的数据再加上匠人的精湛手工,在各方的努力下,大亨掇球完成复刻,经过严格的审核后正式上线。 这样一把既实用又耐人寻味的经典之作,必是爱壶之人茶桌上的必备。从曾经的“一壶千金,几不可得”,到如今的“飞入寻常百姓家”。复刻之路,道阻且长,但做好复刻,利永是执着又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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