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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雪棣:童年的大草棚(散文)

 吴越尽说 2023-07-20 发布于浙江

童年的大草棚

 作者:赵雪棣


       20世纪70年代前,老家的房子在南星湖边上一个叫“低田里”的圩上。村上两个生产队的老屋集中在二十来亩的弹丸之地上。我曾经在老屋旁的一个大草棚住过,就是这个大草棚,让我们全家7口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炎热的夏季、难忘的昼夜,那段经历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60年代初期,每天吃“六两三钱”的三年紧日子刚过,父辈们稍稍从食不果腹的日子中摆脱出来。在我懂事的时候,家里是2个半劳力,4个半“吃死饭”。一年到头不仅拿不到“分红”钱,还是生产队里的“透支户”。

       记忆中,老家的一间半房子加起来不足50平方米,尽管没有丈量过,但数字出入无几,拥挤的程度现在想来是难以置信的。卧室内一张床、两个铺子一放,空间已经不多了。再加上床边一个“点灯台”是必需的,边上还有一上一下叠放的两个木箱,一个米囤,房间里只剩下一条能见到泥地皮的通道。

       横屋(厨房)里也是一样。一个灶头,边上搁个风箱,一个碗橱,一只水缸,一张置放东西的小长桌再加一张吃饭的六仙桌。就这几样,母亲烧饭时都要侧身走到灶膛。吃饭的时候7口人坐一张六仙桌,大姐只能站着。如果说,横屋里的拥挤将就将就也能过,7口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睡觉冬天还能凑合的话,那么,酷热的夏天绝对是我们无法承受的。房间内没有窗户,只有房顶上一个能看到亮光的“棉花窗”。到了夏天,特别是梅雨时节,天还没有黑,闷热潮湿的卧室里蚊子成群结队扑面而来。早晨起来,腿上好几个红包,几个涨着红肚的蚊子正抓着蚊帐一动不动。

       有道是,苦难催生才华,乱世成就大师。面对困境,父亲想出了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他在老屋西南角的一块自留地上搭起一个足有30平方米的大草棚。夏天,一家人除了已是大姑娘的大姐,其他人都睡在了大草棚里。

       大草棚的主要用料是稻草、毛竹和南星湖的湖泥。那时候稻草在农村还算不缺。毛竹,有竹园的邻居家半送半卖给父亲。父亲一连几晚开夜工扎软硬两种“柴帆”。硬“柴帆”是把稻草并肩扎在一个竹竿上的,形同船帆,主要用来遮风挡雨;软“柴帆”则用来盖在草棚顶上。草棚打基础没有砖块,父亲便摇船去南星湖坍塌的一段驳岸边捞一些小石块,再罱来湖泥。等湖泥滤干水分,乘着生产队休息日,父亲自己当泥瓦匠放样,用小石块做基础,再用湖泥加稻草,砌了半人高的一垛墙。大草棚轮廓搭建完后,父亲在草棚南面挂了两层“柴帆”,其中上一层两头系有小葫芦,可以上下拉动。这样,晴天将“柴帆”放下通风乘凉,雨天拉到顶格遮风挡雨。七八月份正是“七下八上”的汛期,上午风和日丽、午后乌云密布的日子很多。这个时候,正放暑假的我们姐弟几个就承担了“扬帆”“落帆”的任务。我想,父亲这一聪明的举措可能就是受帆船的启发。这个大草棚加上父亲的小发明,着实让我们一家人度过了一个个难熬的酷暑之日。

       大草棚离南星湖不足两里,盛夏时节,“早西夜东风、日日好天空”的日子最舒服。在大草棚里睡到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充满凉意的西南风隔着蚊帐吹到了脸上,那种惬意是在如今的空调房里感受不到的。

       当然,因为大草棚裸露的地方很多,也成为“蛇虫百脚”经常光顾之地。记得一个暑假的午后,我们姐弟几个正在草棚内午休,突然,一条3尺左右的红色赤链蛇悄悄从床底角落游出,嘴里还不停吐着红色的信子,吓得我们心惊肉跳、手足无措。我们呼叫大人,但大人都出去干农活了。正当我们焦急万分的时候,那条蛇也许有“蛇之灵性,蟒之人性”,居然没有攻击我们。除了蛇经常出没,蚯蚓、蝈蝈、老鼠、蜈蚣等等也是常客,那些叫不出名的昆虫更是随处可见。

       大草棚成为那段艰苦岁月的一个烙印。直到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乡下,“低田里”圩上两个生产队的农户整体搬到方港自然村上。我家也造了3间瓦房,住房紧张的问题得到了改善。随着长城电扇面世,家里有了第一把台扇,夏天的整个烦恼得以解决。再后来,春天的故事传遍神州大地,“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预言都变成了现实。

       进入新时代,新农村建设的美丽画卷徐徐拉开,一排排贴着漂亮瓷砖的乡村别墅拔地而起。吃讲营养、穿比时尚,住要明亮、行须舒畅,已经成为新时代农村居民的生活写照。

       如今,当年没有办法才搭的住人的草棚,居然成为旅游景区、湿地公园内的“打卡”地。也许是要让更多的人记住这片美丽土地上曾有过草棚的历史。每每想到这里,心中得到了些许宽慰。

2023-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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