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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仔是我老乡，小学到初中都是一个班。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外出打工，一年到头难得回家一次。假期约到各自家里玩，我们明显感觉到他紧张得直冒汗，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内心惶恐不安。 当村里家家户户都建起了二层楼时，博仔家还是土砖房，里里外外都没粉白，一不小心碰到墙壁，墙灰唰唰往下掉。 在他家，仅厨房和卧室各装了一个20W的灯泡，兄弟俩就着微弱的灯光学习。当其它人家，在每个卧室旁都做了盈洗间时，他们家还是那种原始的茅坑，一到夏天，满池的蛆虫起拱。 那年夏天，学校组织勤工俭学，博仔父母都不在家，我们7～8个兄弟约好帮他们家收稻谷。顶着烈日辛苦了一上午，到了中午饭点，博仔闷不吭声地带我们回家。 一路上，我们嘻嘻哈哈，说着平时在家躺沙发看电视、吃西瓜，吃冰棒和零食，要不是学校搞这样的活动，我们这些孩子生在农家，可能还“五谷不分”。 博仔全程低着头，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滴不断往外渗。好一会儿，口里嘀咕一句话：“我家里那点粮，只能管这一顿了。” 大家没注意听他说，争先恐后先找厕所解燃眉之急。上完厕所后，大家面面相觑:：“我的妈呀，太想吐了。”为了顾及博仔的面子，我们几个简单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都识趣不做声。 这时，博仔煮了一大锅饭，给每个人都装了一碗，然后他拿出一瓶酱油，小心翼翼地给每个碗淋上一点，一边红着脸说：“这回没来得及做准备，大家将就着吃点吧。” 说完，他率先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兄弟几个平时没吃过这么简陋的饭菜，也跟着埋头吃起来。突然，有人说吃到了米虫，吓得把碗掉地上摔得粉碎，一行人都不敢继续吃了。 “大虫吃小虫，有什么好怕的。”博仔淡淡地说。从那会开始，我们才知道，博仔和弟弟在家都是这么吃的，由于物质非常贫乏，他在潜移默化中养成了吃苦耐劳的品质。 1.上初中时，博仔被选为贫困生，上台领物资时，他全程身体僵硬，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初中时，我和博仔同在重点班，住宿也同在一个大宿舍，我对他的生活习惯比较了解。 清晨5点45分，学校的广播响起，同学们睁开惺忪睡眼，开始了紧张的生活和学习：洗漱铺床、晨跑、教室读书、吃饭。 同学们每周都会回家一次，从家里带过来一大瓶肉改善伙食。但是，博仔每次都只拿出一瓶酸菜，就着食堂的白米粥，躲在角落里默默无闻地吃。 我看到博仔早餐都吃酸菜，就把自己周末从家里带过来的糖醋排骨和他一起分享。 “咱们交换一下，你试试我的排骨，我试试你的酸菜吧。”我说。 “我喜欢酸菜，它更下饭，不喜欢吃肉。”博仔说。 我心里很清楚，他每次看到我吃肉，都在一旁默默地吞口水，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他这么说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自卑。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他天天吃咸菜白米饭，身体还长得那么壮，大概是遗传基因的强大吧。我一边把几块排骨夹到他碗里，一边说兄弟之间客气什么，他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吃起来，连声说谢谢。 我们家里有父母做饭，一周至少能吃一餐肉，而博仔的父母常年不在身边，衣食住行都得靠自己解决，还得照顾弟弟，生活的艰难只得独自扛，从未对外人说起。 靠着二套换洗衣服，一双穿得发黑的解放鞋，博仔度过了初中三年。他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每次考试成绩都稳定在班级前茅。 初二那年，他被评定为特困生，学校要给他颁发文具和扶助金等。领奖那天，平时从不戴帽子的他，把帽檐拉低得几乎遮住半边脸。 从校长手中接过奖品后，他忘记了行礼，只顾往台下跑，落荒而逃的样子像做贼一样，生怕被人认出，引得台下一片哄笑。那以后，他脆弱敏感的心受到强烈的冲击，更加自卑了。 中考完毕，班上十个同学都收到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博仔也是其中一个。但他没像其他同学那么激动，纷纷给亲朋戚友报喜讯，他在愁学费、生活费从哪里来。 他到父母的工地搬砖头、挑沙子、盖房子，干起活来十分麻利，一点都不逊色于其他劳动力。和工人们一起吃大锅饭，每天用同一个矿泉水瓶带水喝，露出的皮肤被太阳烤得黝黑，衣裤没有一刻钟是干的，解放鞋都穿坏了几双。 拿到工资，他一分钱都不敢乱花，把一沓浸满汗水、皱巴巴的5元、10元、50元等钱小心翼翼地缝在裤口袋，带着一家人的血汗钱，去高中报道。 2.高考上了985，做兼职挣钱给弟弟交学费。开学那天，博仔背着亲戚给的旧书包，肩膀扛着一个大大的纤维行李包，手里还提着一个装满生活用品的旧塑料桶，独自走在高中校园。 放眼望去，周围很多同学都是父母开车送来的，好不容易看到几个和他一样“农民工”打扮的同学，他像看到老乡一样凑上去套近乎。 宿舍落脚后，当他了解到除了个别同学是市里的，其他的大部分都来自周边乡镇和农村，极度自卑的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高中三年，我和博仔分在不同的班，学习任务加重，我们联系越来越少。好不容易在食堂碰到，他打了一份豆腐+青菜，见到我抢着要请我吃饭，我说以后有的是机会，他羞涩地笑笑。 博仔知道自己家庭和同学们家庭的差距，一开始他挺消沉，后面他收起玻璃心，更加努力地学习，最终高考被本省的一所985院校录取。 我只考上一所二本学校，大学没有老师、父母的管教和同学间的竞争，我渐渐放松了下来，不再天天去自习室学习，开始学着周围同学打游戏、约会、聚餐、夜宵，甚至逃课、考试作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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