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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果炎 
常熟·虞山和方塔 崇文重教的江南小城常熟，自古藏书蔚然成风。当代史学泰斗戴逸先生说他故乡常熟是“文献之邦”，也有人说：“没有常熟，就没有戴逸。”是有一定道理的。 有史记载，常熟藏书家始于宋代，历经千年，对历史文献、古籍图书的保存、考订、校勘、传播、研究作出了不凡贡献，学者称“常熟派”或“虞山派”，与“浙东派”并称为我国藏书的两大流派。
常熟的藏书之盛，可见以下旧志记载： 1910 年，叶昌炽编《藏书记事诗》，收全国历代藏书家691 人，内常熟籍73 人； 1929 年，由杨立成、金步瀛合编的《中国藏书家考略》，共收录全国藏书家741 人，内常熟占84 人； 一个江南小城的藏书家竟占全国十分之一以上。 1933 年，吴晗编《江苏藏书家史略》，收录藏书家490 人，内常熟有84 人，居全省首位。
在历代藏书家中，专事藏书者多，既藏书又抄书、刻书用于传播的却很少。而专事藏书的藏书家，一般为保存其珍贵的传世孤本、善本，往往秘不传外人，其家族会制订必须世代遵循的严格规定，如余秋雨在他写宁波“天一阁”一文中说，“天一阁”范氏家族从范钦一代开始，百年中经特许進阁看书者，只寥寥几人；而这几人“都是能上中国文化史的”大师巨匠！可怜的是清代范家的一位钱姓儿媳，她出身书香门第嗜书如命，当初嫁到范家就是看上了“天一阁”的藏书，但终身未能踏進“天一阁”一步，抱憾而亡。 后来乾隆皇帝为编《四库全书》，下旨严命“借阅”全国各地藏书，“天一阁”也只能悉数上交。皇帝借书自然是只借不还，可清代皇帝又相当忌讳他们是“外族入侵者”的恶名，凡是认为上交图书中对他们统治有“违碍”者，一律清理销毁！当时销毁图书之多，已无法统计。因此，也有学者认为，与其说《四库全书》的编纂，是我国文化史上的盛举，还不如说是“大刼”！ 而在历代藏书家中大力抄书、刻书用于传播传统文化贡献最大的，非常熟明代毛晋“汲古阁”莫属。
常熟人毛晋，是我国私人藏书和刻书业的代表性人物，他建有著名的藏书楼汲古阁。毛晋穷尽家财献身于书籍事业，出版了大量丛书，使得许多宋元善本赖以传世，刻印的《六十种曲》，使得众多戏曲传奇剧本可以留存，为我国典籍整理研究工作做出了重要贡献。 毛晋是明代诸生，出生在常熟富绅之家；毛酷爱古籍，喜读书、购书、编书和藏书。 他曾在家门口张榜公示：“有以宋椠本至者，门内主人计页酬钱，每页出二百；有以旧钞本至者，每页出四十；有以时下善本至者，别家出一千，主人出一千二百。”致使远近书商皆为利來，登门卖书者络绎不绝。
《虞山毛氏汲古阁图》为明末著名画家王咸于明崇祯十五年（1642年）为毛晋绘制。此图原作仅有斗方，但其上方有清人钱大昕题额，四周有36位清代及民国时期的文人雅士如：段玉裁、吴凌云、陈鸿寿、黄丕烈、钮树玉、瞿中溶、夏文焘、顾广圻、顾莼、钱侗、邢澍、潘孝曾、李盛铎等题诗，使画轴价值倍增。 毛晋一生购书、藏书达八万四千冊，建“汲古阁”收储。他的抄书、刻书，更是名重天下，凡见有人所藏珍本，就找高手依影仿抄，尽量保持原貌。直到今天，文物古籍界视“毛抄本”，同原版一样珍贵。 就这样，“汲古阁”书坊常年雇用二三十名熟练刻工，当时有人赠诗：“行野渔樵皆谢赈，入门僮仆尽抄书。”这也是对他书坊、一生扶贫济困的真实写照。
毛晋与其子毛扆两代人，从明万历到清初的四十年间，以“汲古阁”字号抄书、刻书，刻有十万多块书版，计有《十三经》《十七史》《六十种曲》等六百余种书，其数量之多、质量之精，堪称我国历代书家刻书之首！ 可以说，在我国历史的相当一段时间内，“汲古阁”所刻印的古籍经典，无论是书香门第，还是耕读人家；是文史大家，还是书塾蒙童；均受其益。至今还是古籍出版界的重要依据和参考要目。
毛晋“汲古阁”对传承我国传统文化的贡献，今天也已难于估量了！作为一个古典诗词的爱好者，今天也只能提供一件我所知道的遗闻轶事： 在我国文学史上能与“唐诗”双峰并立的“宋词”，在宋代编纂的词集，经元代战乱后，已散佚殆尽。今天通行的词集，最早就是由毛晋“汲古阁”汇刻的《宋六十家词》，它与其后的四家补遗汇刻，被学界称为宋词的五大丛刻。
毛晋在《宋名家词序》中称：“夫词至宋人而词始覇。曼衍繁昌，至宋而词之名始大备。……一时之以赓和名家而鼓吹中原，不啻肩摩于世云。”也被学界称为对宋词最早的恰当定位。 毛晋学富五车，才情并茂，也是杰出的文艺鉴赏评论家。他对宋词名家作品的评析，往往见解独到，妙语连珠，至今也被专家学者论文引用。 最后，我拟借用毛晋《琴趣外篇跋》中记载的一首宋诗，即宋苏（轼）门四学士中风格最近东坡的晁无咎临终绝筆，來纪念毛晋这位孜孜不倦的“薪火相传者”： 胸中正可吞云梦， 琖底何妨对圣贤。 有意清秋入衡霍， 为君无尽写江天。 仅以此文，抛砖引玉吧！
注：本文所列数据等原始资料，较大部分來自常熟市政协2004年文史资料，在此致谢！ 原文标题为《一个值得纪念的中华文化“薪火相传者”》，现文标题为本公众号所加。 癸卯夏日果炎草于北京 延伸阅读： 江南风流：一个家族的背影岁月如歌几回首我所知道的“中华”一词的來历记两首被毛主席高度赞赏的“赏菊”诗 饮余有兴徐添酒，读日无多慎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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