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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有“登高望祭”、“重阳登高”、“君子登高能赋”的礼仪习俗和深厚的人文积淀。凭高望远，遍览风物，思怀渺邈，纵是无情也有情。孔子曾言“君子登高必赋”，早于《诗经》便对登高寄怀有所记载，“乘彼垝垣”“陟彼高冈”等，纯质情感于登临间喷薄而出。在这一文化价值的引导下，古今诗词中不乏登高之作。如杜甫的《登高》、辛弃疾的《水龙吟 登建康赏心亭》、黄庭坚的《登快阁》…… 文人雅士登高之所多为高山、亭台、楼阁等，抒怀大都有“倚栏”“凭轩”“凭栏”“饶栏”“拍栏”等动作生发。“栏杆”也成了登高抒怀的典型意象。 意象是融合主观情感、体现审美意识的客观物象，着眼于这一文学概念，“登高”属于空间意象，“栏”则是登高之地的客观物象。“栏”这一意象，虽不是登高产生情思的必然因素，但登高多为“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栏”也随之满溢诗词创作者的审美情趣：或凭栏高扬个人情志、或绕栏生吊古伤今之情、或倚栏发怀远思人之愁、或临栏抒个人失意之悲…… 1、临栏发个人抒怀之思 诗词创作，作者先从内心的“意”到关注的“象”，再至依托的“言”。刘勰《文心雕龙》有言：“登山则情满于山。”登高者多怀有思，极目远眺，俯瞰广见，情思自然附着于物象，扶栏也有了媒介之意，成为情感外露的重点意象。 纵览古今诗词，临栏个人抒怀，或有“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的个人志趣外扬，或有“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干看落晖”的郁郁不得志之愁。 “才子风流咏晓霞，倚楼吟住日初斜”，杜牧不仅以风流才子自居，倚楼高吟，却“惊杀东邻绣床女，错将黄晕压檀花”，借绣女极写自己才情，好一副踌躇满志的姿态。立春时节，黄庭坚以“韭苗香煮饼，野老不知春”写新春韭菜清香扑鼻，在质胜于文之际，转而清吟“看镜道如咫，倚楼梅照人”。这抑扬转折中，尽显诗人高洁品质。“倚楼”谈诗间，两位志趣高扬的诗人形象跃然纸上。 比起“一览众山小”的高歌，“登高生悲”在古典诗词中最为常见。“千古高人志士，定是登高望远不得；一登了望了，便引起无限感怀”，遇政治环境“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文人志士理想不得实现，自身价值无法外泄，便在登高凭栏处化作诗意化感叹。黄庭坚在《登快阁》中有“痴儿了却公家事，快阁东西倚晚晴”的明丽之句，但这闲散一“倚”，却是“朱弦已为佳人绝”的无奈与痛楚，最后生发“此心吾与白鸥盟”的归隐之情。李商隐在潮湿烟瘴的南地，“此楼堪北望，轻命倚危栏”，登北楼遥望中原，甚至不惜性命而独倚高栏，悲痛至极。 2、凭栏生吊古伤今之情 在“文不思政、武不思战”的朝廷局势中，有志之士登高倚栏凭吊古迹古人，苍远邈思中常发出昔盛今衰、忧国忧民的哀叹。志不得伸，以宋朝“重文抑武”的统治为甚，文人才子纵有“来吾道夫先路”身先士卒的高志，却奔车朽索，终是化为千年一叹。登临古高地，遍思古仁人或得至、或沦落的态势，借助眼中之景、所倚（拍）之栏，吊古伤今之情油然而生。 南宋蔡戡登临平山堂，感此地清幽古朴，追思欧阳修勤政爱民，不禁畅吟“平山堂上略从容，笑拍栏干万事空。因念醉翁行乐地，不知还又几春风。”此诗尽显蔡戡洒脱不羁的真性情，他恪尽职守，赢得清声，但在韩侂胄掌权后毅然辞官而返。“笑拍栏干”，既是不随俗苟且的洒脱，也是脱身仕途的无奈。 相对于蔡戡“笑拍栏杆”的无奈，辛弃疾在登高追忆中“把栏杆拍遍”，可谓发“愤”之作。外敌叩境，国势动荡，辛弃疾疾呼“忧愁风雨”，大有踏马上阵的雄心，苦于空怀“吴钩”，“看了”二字极写忧愤；“把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遍”字把辛弃疾登高忧思场景化，我们似乎看到词人因为焦灼在建康赏心亭寸寸痛拍栏杆的情形。最后化用“季鹰”“刘备”的典故，在古今之思中将游子思归与家国之忧尽显字里行间。 3、倚轩溢怀远思人之愁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思乡是中国古典诗词中的一大主题，也是登高凭轩寄托的主要情感之一。因官职调动、罢黜流征、求缘问舍等原因，远涉他乡、流离播迁成了古代文人的常态，羁旅怀远也是诗歌的一大主题。登高极目远眺，望乡一方，最易生发思乡怀远深情。如白居易“无由得与君携手，同凭栏干一望乡”，摆登江水淼淼的“四望楼”，不禁思乡邈远；李煜国破被俘，深有囚徒之悲，有大量独自倚栏的悲戚之作，“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是沉浸故国之思的典型代表；范仲淹远征西北边塞，望乡不得，凭栏吟出千古名句：“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思人在登高倚楼诗中极富代表性。“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登楼凭栏，与相思之人遥不可及，却幻想出互通款曲的理想。所思或为爱情，或为亲情，或为不可得的理想的委婉表达。古典诗词中，诸多词作者依托闺中女子“妆楼颙望”，寄托怀人清愁。“何处相思明月楼”，苦苦相思的看似是倚楼女子，实际是羁旅未归的游子。子兰《登楼》“故人千里同明月，尽夕无言空倚楼。”夕阳昏黄，独倚危楼，何不生思愁。“倚楼无语欲销魂”，远眺栏边，“槛外长江空自流”，相聚遥不可期，只能吟诵表达哀思。“十二栏干明月夜，人间看得几中秋”，中秋佳节，独为异乡客，只能闲数明月夜的“十二栏干”聊解思亲之苦。“斜开鸾镜懒梳头，闲凭雕栏慵不语”，“懒”“慵”二字把女子思人的清愁尽显眼前，“闲凭雕栏”也是闺中女子思念远人的常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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