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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闻红薯香 吴志强 小时候我很不喜欢吃红薯，准确地说，那是白薯。白薯没有红薯细腻，筋多质粉，口感没有红薯甜。在老家，白薯远比红薯种得多，那是因为白薯不容易烂保存时间长，做薯粉出粉率高。那年代家家户户猪圈里少不了一条肥猪，而白薯是喂猪的绝好饲料，全家指望着肥猪过年呢，千万不能虐待它。红薯相反地种得比较少，一般用于做干红薯丝和过年的零食薄薄脆脆的薯果。 整个冬季，白薯成了一家人最主要的早餐，当然也是顺便为猪准备的。一大早，母亲便把白薯放在铁丝做成的篮子里，麻利地在小溪边上下颠簸，没几下白薯皮上附着的泥巴毫无力气，乖乖地掉下来了。把洗净的白薯放到铁质的鼎罐里，加水没过下层的白薯，生起火，慢慢地蒸煮。待筷子能轻松地扎穿白薯，说明白薯就熟透了。 每每看到大人们津津有味地吃着白薯，我却皱起了眉头，白薯不光筋多粉硬，有时还有一股烂气，早餐也就敷衍地吃几口。还是母亲最理解我，她在蒸薯的同时，不忘在鼎罐里蒸上一碗白米饭，再来一小钵素萝卜汤。现在看来如此简单的搭配却成了我当时的美食，至少比白薯吃得带劲。 不过，我倒是喜欢跟着父亲去地里挖红薯。农历十月小阳春，暖暖的太阳照在午后，我和父亲背着锄头、挑起担子赶往薯地。先用镰刀把薯藤割下，找准跟茎位置，在土质疏松隆起的边上下锄，轻轻挑起松土，一连串的红薯脱去了她的外衣，如红扑扑的小泥人，十分可爱。每根藤下红薯的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当然也有不小心将红薯开肠破肚留下遗憾的时候。 红薯是绝对放心的绿色食品，不会添加农药和有机肥料。她质地淳朴，生于土壤长在土里，满身的土气却是农民永不退色的本色。我喜欢她的土气，我喜欢她的土色，我喜欢她凸凹不平的任意生长的棱角，我喜欢她没有规律的大小个头。一切是那么自然，没有人为的雕饰，从不刻意地美容。 红薯有着超强的繁殖力。每年五月中旬，碰上下大雨的时候，把薯娘上的藤剪成带一两片茎叶的细段，扦插进松软的地里，她就慢慢吸收水分与营养，自立门户，落地生根。她从不炫耀自己的高姿，她的茎叶总是匍匐前行，纵横交错。她的跟扎进土壤，不断分支，不断胀大，最后长成壮实的红薯。 红薯的一身都是宝。清炒的苕尖鲜翠欲滴，淡香四溢，视觉味觉大增。苕梗炒青椒，辣辣的有筋道，在炎热的夏季，有了它可以多吃几碗粥。就是不起眼的叶子晒干后还可以做成腌菜酱薯叶，下饭又顺气。新鲜的薯藤可以喂猪喂牛，晒干的薯藤是牛类的过冬美食。 红薯是天然的防癌食品，红薯的吃法多样。不去皮蒸煮吃是最简单、最能保持原味的吃法，如果能留一点糊糊的薯壳，带一点淡淡的薯香那就更完美了，儿时的快乐记忆全在香味中。个头比加大的红薯去皮切成小片水煮，带一点点汤止渴生津。煮饭的时候放一两个切碎的红薯，红薯与饭同熟，煮熟的红薯软软甜甜，感觉比柿子还可口。红薯粥白里透红，粘绵甜稠，健胃消食，养心养胃，是冬季的保健美食。 冬天围炉烤火，在火堆里埋上红薯，不温不火的炉灰慢慢烘烤出来的红薯那是一个字“香”，我特别喜欢吃烤红薯的那一层薯皮，糊糊的、香香的、脆脆的，余香绕齿，三日不绝。如今在街头碰上烤红薯的，总忍不住买一个尝尝，不为别的，只为了回味冬天在炉火边打滚的无忧无虑的童年。 红薯还可以加工成红薯丝，煮饭或煮粥都可以作为配料，口感比新鲜的红薯略差一点，但存放时间长。红薯加工成的薯果与薯壳，那是七八十年代农村孩子的特殊记忆，只有过年才吃得上呢。现在的炒货店里也有卖的，感觉味道没有那么地道了。 值得一提的是大冶的特色菜苕粉肉。晒干的苕粉先浸泡调成糊并撒上盐，这样能保证盐均匀入味，再把苕粉糊放在锅里小火烘烤贴成整片，不停地翻面，让苕粉片熟透出锅，稍冷后切成小片。切好的小片配上青椒或五花肉或腊肉在锅里大火翻炒，香喷喷、黏糊糊、嚼劲十足的苕粉肉就大功告成了。这可是一个技术活，苕粉糊水量全凭手法，必须一次成型，太干了不易熟透，太湿了易粘块变成了“糍粑”，烤片的时候要多放点油防止烤糊。翻炒的时候火候的把握也很关键，待苕粉小块亮晶晶、滑溜溜的时候就要起锅了。 小时候逢年过节才能吃上母亲做的苕粉肉，其实当时的苕粉肉是很少有条件加肉的，由于亮晶滑爽的苕粉肉外观酷似红烧肉，口感筋道不输红烧肉，所以一直把它当成一个荤菜来看待，名字里加了一个很形象的“肉”字。碰上来年开春，腊肉飘香，用点腊肉榨油做成的的苕粉肉是我留在骨子里的家乡味道。看着母亲做苕粉肉，我也慢慢摸索着自己做，无论做得成功与否，对家乡的依恋情怀不变，对母亲的思念不变，对那磨练我吃苦耐劳精神的童年岁月感恩有加。我也经常向外地的朋友推荐我们大冶的特色菜苕粉肉，在外面聚餐时，苕粉肉也经常闯入我的菜单。 经历了苦难的岁月，才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曾经视为猪食的红薯，如今成了我感怀岁月的珍品。不仅是一种岁月的情怀，更是人到中年对健康的一份感悟。红薯低调沉稳、不温不火、土里土气、保健防癌、消食化气，如今到哪里才能找到这样的绿色放心食品？我经常从红薯成熟的十一月份吃到来年的三四月份，现在我也能理解当年大人们对冬天的早餐煮白薯也津津乐道了。
吴志强，男，1971年出生，大冶大箕铺人，中学教师，偶尔提笔记录生活，分享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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