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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天堂|索莱尔斯

 置身于宁静 2023-07-28 发布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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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颂·谈思想文化》,2018
菲利普·索莱尔斯 著 刘成富、房美 译

上河卓远文化|河南大学出版社

中国天堂


你心底里常常想终止历史的喧嚣和暴乱或伪装成历史的现实的流言和骚动,终止那些悲剧、成见、算计、谎言、纷争、暴力,但是你又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没有希望和出路。这个时候,只要你打开程抱一的绝妙作品,就会感受到中国绘画的美丽与力量。只要一打开,你就会沉浸在书页之中。你就会发现真实的世界,而且会被深深地吸引。

这是一条花鸟之路,花是栖息的鸟,鸟是飞翔的花。这发生在十二世纪的宋朝,但如果我让目光穿过这麻木不仁的社会,那么这就发生在此时此刻。我发现那些对现象的描绘,我理解了空白处的文字、书法如何悄无声息地表现最为微妙的细节。正如程抱一所说:“实际上,可见世界的真实在每一个生命、每一个物体上都得到了完全的体现,既具有光也具有音乐性——二者之间的统一仿佛是最初的和谐。”


曾有一位皇帝——宋徽宗——梦想着让政治从属于诗歌。我们这些无趣的西方人越来越沉迷于可笑、露骨的广告,在我们看来,他简直是个疯子。他是皇帝,崇尚极致的形而上艺术,他机智、联想力丰富、善于观察生命现象,因而也是静默的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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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写生珍禽图卷》局部
artsandculture.Google.com

什么样的笔法“自如而有灵性”?什么是“无骨”画?“传情达意”指的是什么?又该如何理解中国人所说的“理”?是内在原则还是力量脉络?首先要做的是忽略自身,全神观察并在内心深处成为想要画的事物。这是个不可思议的行为:“自然”只是想通过“我”来表达自己,而“我”时常会妨碍到对“自然”的描述。超越自我并且快速进入状态:突然之间,我便成了那竹子,与其融为一体。值得注意的是:“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犹豫,所见的清晰意象也会消失。”此时此刻,我是否署上自己的名字已不重要(很多画都是没有落款的)

但是,一切过后,我也可以成为宋徽宗似的皇帝,在这幅绘着一群仙鹤飞翔在宫殿上空的画上署名,画中的仙鹤仿佛浮在空中的建筑。维克多·谢阁兰对此颇有感悟:“这是一座可移动的中式建筑,有着排列无序的亭子,群情激奋的骑兵部队般的屋顶,还有柱子、云纹和火焰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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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瑞鹤图》局部

这位中国皇帝就像是定居的“游牧者”,住在空中楼阁里,上面是会飞的屋顶。芙蓉丛中的锦鸡或是一只隼和野鹅都是在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同样的思想。看到兰花,我是否就开始思索何为雅致?竹子,正直?梅花,高洁?松树,坚韧?朝代不断更迭,画家却得以永存。塞尚笔下的树木和石头在其所处的年代里最具写实性。绘画并不是装饰品,而是生活的核心,它越表现得无用,就越是充满了活力,千年之后,依然富有生机。

“不应让所见阻碍所想。”程抱一的话是多么动人啊!他写道:“断言宋代大师的绘画传统在今天仍旧滋养着广袤的中国艺术原野,似乎有些言重了,但是我们依然这样断言着并且有众多的人为此提供了佐证。当代中国艺术史仍在极力回避西方的眼光。我们确信这一历史将满是传奇,最终会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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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远 倚云仙杏图 赵越-临

这是技术变革的狂潮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上,“在善于观察的人眼中,一切都是音乐,一切都是歌声。”电脑的背后,是鸟儿;混凝土之下,有花朵。这些鲜活的生命迹象正是因其脆弱、易逝又处在隐蔽之地,方能够持久。炫目的瞬间得以永恒,疯癫的时代将被忘却。

也许这就是八世纪诗人玄觉禅师所说的:“从他谤,任他非,把火烧天徒自疲。我闻恰似饮甘露,销融顿入不思议。”诗人王绩(死于664年)也曾说过这样的话,略谓:“既然我遵从自然,那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宋徽宗既是画家,也是诗人、玄学家,他超越了权力,充满神秘气息。他更愿意做一株竹子、一只鹰隼、一只喜鹊或是一株杨柳。他就像是安格鲁斯· 西勒修斯笔下的“没有为什么”的玫瑰。

当被问及“我为什么在这里”时,他会回答“我在这里”。将思考不断转化成“独一无二的笔触”,无须任何矫饰和夸大。《幽篁戴胜图》出自与但丁同一时期的赵孟頫
(1254-1322)之手,欣赏着这幅画,你会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天堂,程抱一完全有理由称其为“极富节奏感的音乐”。羽毛和竹叶交换了外形,二者的界限消失了,对话以一种看不见的方式进行。只要一笔就足以表现出全部,是的,一笔就够了,这一笔蘸满了沉寂。中国古诗也同样简洁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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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篁戴胜图》局部 北京故宫

譬如,唐代大诗人王维(701-762)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唯有诗人、音乐家、画家才能发现这“隐藏在事物背后的音律”。不经学习,自发自愿,无须声明。

为了躲避所住之地的官员,远离同时代文人的妒忌,人们可以装疯卖傻,就像朱耷(1626-1705)那样,他的《海棠春秋图》长期以来备受推崇。还有众多类似石涛(1642-1707)的人,他画中的白菜将这种音律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墨汁、绢帛、宣纸:人们摆脱沉重的奴性,选择了包含自由在内的无可指摘的清高。

西方文明中存在着“意大利情结”(相比起包括法国在内的所有国家,意大利曾经超前了两个世纪),同样,也应该越来越多地提及“中国情结”。中国正在过分地西化,但正是在这情形下,我们有机会去理解它在过去表达过或未来即将表达的思想,这些思想依然发人深省,依然具有普遍性。也许这就是世界开放的得失。

此时此刻,还是让我们用心欣赏《出水芙蓉图》的用墨和色彩,这幅未经落款的绢画作于十二、十三世纪,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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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吴炳 出水芙蓉图

这枝娇艳的花朵在今天盛开了,它占据画面正中,有着金色的花蕊、粉色的花瓣。它不久就会凋谢,左下方已经垂下了两片翅膀——它也是一只迁徙的鸟,在盛夏的末尾呼吸、闪耀、歌唱。我们是否拥有善于倾听的双耳?是否拥有善于观察、感知的双目?这朵来自天堂的荷花还要继续其静止的旅程。在离开它之前,让我们聆听李清照的词(1084-1141年间写就)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
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
月满西楼。

中国正在过分地西化,但正是在这情形下,我们有机会去理解它在过去表达过或未来即将表达的思想,这些思想依然发人深省,依然具有普遍性。也许这就是世界开放的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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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莱尔斯|刘成富、房美 译

Reading and Re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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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颂·谈思想文化》,2018
菲利普·索莱尔斯 著 刘成富、房美 译

上河卓远文化|河南大学出版社


内容简介

对于才华横溢的索莱尔斯而言,谈论任何事物都不在话下。在《无限颂》一书中,针对艺术家以孤独闻名的论点,索莱尔斯的辩论堪称极致,而其讨论的话题也各式各样、毫不重复——戴安娜、五月风暴、塞尚、培根、毕加索、德波、普鲁斯特、莎士比亚、卡蜜儿、蓬热、巴塔耶……

这部作品里汇集了使徒索莱尔斯的研究、论文、序言以及演讲。索莱尔斯似乎要建造一座文学堡垒,使其可以对抗幽灵般的“对手”。仅仅是书的内容就足以令人头晕目眩,而那么多的引用更让人迟疑是否要读进去。“谈文化思想”是索莱尔斯《无限颂》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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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卓远

题图+赞+100元花纹动图作者

wang 2mu,上海
behance.net/wang2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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