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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向阳 | 麦黄时节想家了

 大河文学 2023-08-02 发布于河南

小暑过后,很快又入伏了。前些天和老家甘肃的同学聊天,他说家乡的麦子黄了,开始收割了。我一下想起了家乡收麦子的情景,想起了盛夏暖风拂过,麦浪翻滚的层层梯田,远远望去,金子般灿烂,就像梵高笔下的油画《丰收的麦田》一样震撼。

麦黄时节虽然酷暑难耐,但这是收获的季节,也是幸福的季节,农人们一边挥舞镰刀劳作,一边欢声笑语谈收成,时不时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汗珠,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家乡远在千里之外,但如今传媒发达,一个手机,不用出门便知天下事。我经常从抖音和快手上看到家乡的人、家乡的美食,也能了解家乡的一些事儿,而且有声音有画面,再加上主播们用熟悉而浓郁的乡音卖力地解说和接地气的宣传,有时看着看着就开心地笑出了声,工作的劳累瞬间会放松下来,有时听着听着不自觉地流泪了,这不是难过的泪水,更多的是一种思念和享受。虽然我身处千里之外,但就像回到了家乡一样,回到了那个曾经设法逃离,如今却时常想回去看看、令人魂牵梦萦的地方。

我来自小乡村,小时候常跟着母亲干农活,特别是寒暑假,可以说是农活比作业多,农活也比作业更重要,因为庄稼的收成关系着一家一户一年的口粮,那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唯一来源。父亲去世得早,家里全靠母亲一个人操劳,我们都在上学,所有的农活都压在瘦弱的母亲一个人身上,因此到了暑假麦收时节,我们兄弟姐妹就得轮流上阵抢收庄稼。

记得初三毕业那年,我的暑假来得早,母亲让我和她一起收割麦子,我爽快地答应了。常言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磨镰刀很有技巧,比母亲磨得还要锋利,母亲总是夸赞不已,而且总是依赖我磨镰刀。

到了地里,庄稼人先用最美味的烧烤——燎麦穗来开启一天的忙碌。我迫不及待地在耀眼的麦浪里挑一些没有黄透的麦穗,使劲揪下来,用麦秸秆绑成一小捆,再到地头拔点儿干草,点上一把柴火。燎麦穗是个技术活,稍不慎,麦穗容易掉火堆里,麦粒儿容易烧糊,只见母亲把麦穗悬空在火苗上一燎,来回不停地旋转,让麦穗受热均匀,这样避免烧糊,那麦穗儿带着扑鼻的清香,馋得人流口水。烤熟后,用两只手掌来回搓麦穗,搓麦穗的手掌既不能怕扎得慌,也不能怕烫的慌,速度还要快,迅速反复地搓,那一颗颗青麦粒儿才会脱壳而出。然后边吹边倒手,麦壳吹走,香喷喷的青麦粒儿就留在手里了,嚼在嘴里,微甜稚嫩、柔韧,唇齿生香,感觉比肉还要好吃,这大自然的馈赠,也只有这个特殊的季节才能吃到。

燎完麦穗儿后,母亲开始割麦子,我负责把麦捆立起来,然后在她收割间隙,我还要把地里零零碎碎的麦头捡拾干净。

然而,我按捺不住想尝试一番割麦子的滋味,于是就仔细地观察母亲的收割动作,觉得挺简单。母亲自如地挥舞镰刀,连续性很强,很娴熟,很享受,本感觉母亲的小手根本攥不了那么粗的一大把麦子,总觉得会掉或者散落一地,可是麦子就像着了魔一样,很听话地在母亲的手指间舞蹈。感觉镰刀在母亲手里就像玩魔术一样神奇,随便挥舞几下,一个个麦捆子就平稳地躺在地上了,它们就像熟睡的婴儿,静静地躺着,等待我们把它们抱回家。

我也拿起镰刀学着母亲的动作,依葫芦画瓢,像模像样地挥动起镰刀来。老话讲得好,看着简单做起来难,理论和实际操作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差距,刚开始我两只手协同不起来,而且麦秆散落一地。母亲走过来念叨着:“比念书还难吗?”然后给我做了示范,讲了一些动作要领,我就尝试着领会,慢慢挥动镰刀,一把一把地割着,刚开始母亲收割五六个捆子,我才能收割一个捆子。但割了一两天后,动作娴熟了很多,也和母亲割的一样多,感觉就像学到了一项新技能,开心了好久。

时至今日,收割小麦的动作还记忆犹新。首先半蹲在地上或者弯腰站着,当然这取决于麦子的长势和品种,秸秆高的麦子弯腰站着就可以收割,秸秆矮的麦子就要半蹲着收割。然后右手拿镰刀揽一下麦子,左手顺势攥紧麦子,揽麦子不能太多,多了割不整齐,而且容易散,揽的位置也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根据秸秆的高低,在根部以上二分之一处最为适宜,高了离麦穗太近,低了离根部太近,秸秆拢不到一起,左手都不好拿捏,紧接着右手用镰刀在麦子的根部斜拉回来,一把麦子就割下来了。收割好的麦捆被整齐地立起来,就像一排排庄严的“士兵”,等待着主人的检阅。

麦黄时节,家家户户都很忙。六月的天气——孩儿脸,说变就变,农民们都担心麦子收不及,如果碰上连下大雨,麦子来不及收割,就会朽在地里了,“麦黄时节各顾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说收割麦子是个技术活,那么把收割好的麦捆子从地里运回到场院那可就是纯体力活了。乡村的路有的地方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崎岖难行,人力架子车根本到不了地里,需要靠两个肩膀一捆一捆往家扛。扛一天麦子,两个肩膀被绳子勒得红红的,有时候皮都掉了,当汗水浸透在上面或者衣服蹭在伤口上,钻心得疼;麦捆子拉到场院里还不算完事儿,每天早晨还要看天气晾晒麦捆子,傍晚赶在日落前把晒了一天的麦捆再摞成大圆麦摞子,于是,各家麦场上出现了一个个像塔状的麦摞子。“麦塔”林立,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绝对算得上是六月天乡村最美的一道风景,也是农民辛辛苦苦一年的见证。晚饭后人们在场门口边纳凉,边谈论收成,也算是辛苦一天后的消遣吧。

等麦子整体收割完了,又择期开始碾场。碾场又是一个系统工程,一大早开始摊场、碾场、翻场、起草、堆麦草捆(当烧饭柴火或者牲畜饲料)、扬场、装麦子入仓,没有一整天的时间,活是做不完的,还得好几家互相帮工才行。

 这个时节,面对一袋袋饱满的麦粒,农民的心里是幸福的,也是虔诚的,他们懂得知足、感恩,在村长的带领下, 他们用最朴实的方式祭祀养育了一代代人的黄土地,祭祀神灵,拜祭天地,感激大自然和黄土地的馈赠。

庄稼人拿出一袋子新麦粒,拉到磨坊磨成面粉,有的人家蒸出一笼热气腾腾的大馒头,有的巧媳妇还用红墨水在馒头上点缀几朵小红花,既喜庆又好看;有的人家会烙一些花饼子,主妇们在饼子上绣出各种有吉祥意义的图案;也有的直接烙成小羊、兔子、小鸟等各种形状的饼子,最受娃娃们的喜爱;还有的人家煎油饼,蒸花卷,做麻花……真是众仙过海,各显其能。娃娃们最高兴的是家里的老人用发了芽的麦粒儿做成芽麦面,它吃起来特别甜,和蜂蜜一样。拿饼子蘸着吃,是童年最甜美的味道和记忆。

虽然我离开农村到城里工作已经有10个年头了,算是彻底脱离了农村,脱离了农活,但过去干农活的种种记忆就像刀刻般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无论经历多少光阴流失,岁月更迭,那些场景都是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青春印记。虽然辛苦,但是如今回想起来苦涩中还有一丝甜蜜、几多幸福。

这些经历都成为了我人生中宝贵的财富,现在,每当生活或工作遇到困难,我都会想起曾经的艰苦,曾经的心酸,无论多大的困难也能鼓起勇气去面对。

随着社会发展,科技的进步,现在从播种、施肥、灌溉到收割,农村大部分地区也都实现了机械化,解放了人力、畜力,农民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但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每到麦收时节,我还是会不由自主想起家乡,想起有关割麦子的许许多多往事,想起至今还坚守在那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因为他们的坚守,故乡才永远是故乡。让我这个远离家乡的游子心里多了一份乡愁,多了一份思念和牵挂。

作者简介

朱向阳,男,汉族,中共党员,籍贯甘肃庄浪,奎屯市第十中学教师、校办主任,奎屯市优秀青年教师、优秀班主任、州级教学能手、“东润溢师奖优秀教师”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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