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呢?这一次非打掉她不可!”胸腔里喷薄着愤怒的火焰,主人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一下车,就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发问、寻觅。 得到投诉,来福又咬伤了一个人。
手套、网子、诱饵,万事俱备。 小心翼翼,漫不经心,冷不丁,一网砍下去————还是,让她溜了。
看见主人气势汹汹、一脸杀气地进屋,翻找武器。她就瞪着迷惘的眼睛,踌躇着,观察着,亦步亦趋地退到了坪院边。而后,主人突然谄媚地招呼着她、她的母亲、她的孩子,它们都陶醉地享受着主人的爱抚,尽管羡慕,她依旧不远不近地警惕性地站着、观察着。小心翼翼地进两步,退一步,再进两步,再退一步……终于站到到主人身边。
主人没有蹲下,而是迅疾转身、扬起网子,奋力地扑了下去。如滑手的泥鳅,她贴着网子,出溜一下,不见了。
再怎么招呼,她也只是在院子外,远远地站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好似惊魂未定。无论是谁,无论怎样的诱惑,我们靠近一步,她就自觉小心地退一步,站定,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我作势要追,她拔腿就跑。直到,再也寻不见了。 中午,她没回来,饭,没吃。
晚饭,她也没吃,不知躲到了哪儿。
夜里,也没见她回来。
这,都是一次。
“可能她吓坏了,不敢回来了。可能在悔过。”
“不能留。”“打掉算了。留着都是祸害。”……大家七嘴八舌,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第二天白天,依然没见她。
临近傍晚,她突然出现了。当初一定要宰了她的主人,靠近她,她没走;抓她,她没动。任由主人抱着,她只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拖着满身的颓然、疲惫。
大约,他是抱着抵罪和必死的决心回来的。
也许,她受不了疏离的孤独流放。
从出生到长大,她从未离家半步,白天就守着庭院,晚上就守着鸡窝。
脚步声,远远传过来,她非要叫两声。
邻居路过,她非要奔到院子边,对着来人汪汪汪地吠上一阵。直至来人离开,他才摇着尾巴,不紧不慢地走回去。放心地躺下。
每次残羹剩饭一倒下,鸡鸭一哄而上;她的母亲大来福、孩子小来福也扑上去,啪叽啪叽一顿饱餐。队伍散去,她才凑上去,细细地舔了又舔。依然不声不响地走开,蹲在一边。
主人抱住她,她任由他们又拿链子,又拿绳,一顿捆绑。
她完全放弃了抵抗和防备。
昨日恨之入骨的愤怒,霎那间烟消云散。
喂她饼干,不吃; 硬塞,不要; 喂她剩饭,不闻; 只耷拉着眼皮,任由我们折腾。
心里哽咽着心疼,忽然不知所措了。
“她已经悔过了,留着她吧!” “畜牲终究是畜牲!宰了!”
想起,她第一次咬人。她刚做了母亲,五个小狗仔闭着眼睛颤颤巍巍地在她腿边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拱。在廊子下。 屋外悄然下起了雨。
“我回去了。” “好,我送你。”
“下雨了!”一个陌生的孩子,抱着头一头冲进廊下。
“啊——”一声惊叫,战栗着整个庭院。
拿伞回来的益平,看到了狗仔群中哇哇大哭的朋友。
第二次,她咬了瘦小却精神矍铄的伯母。 她总是看见邻居路过就要叫。尤其是伯母,虽然,她已经见过很多次。
伯母,习惯拿着棍子赶羊,顺便扬起棍子唬一唬喜欢动不动就狂吠的她。偶然,愤怒失手,打在过她身上。
然而,有两三个邻居,来福却懒得搭理,任由他们自由出进。
这一次,在她的不屈不挠叫声里,在伯母作势扬起的鞭子里,她又扑了上去。
对隔壁家的伯父,她也毫不留情,每一次都奋力追着,好似有着深仇大恨。 自从,伯父曾当着她的面,解剖了她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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