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郑州，堂弟媳发来瓜地的视频：“都快回来吃瓜！西瓜熟了———”
一下车，我们径直往瓜田里奔，婶子事先摘好的瓜就在一旁，我们蹲在路边，面对蓝天下碧绿的农田，任沙瓤的西瓜沁入心田。
家里已经十几年不曾开瓜园，已经迈入三十门槛的我们，聚在一起，不自觉地说起儿时在瓜田里搭瓜棚、看瓜、偷瓜、吃瓜的往事。
“来，XX介妈/XX婶子，坐会歇歇，吃牙瓜。”每有路人经过，婶子总会招呼邻人歇脚。
带着堂弟家的侄子去买玩具。一路上，侄子问我，“大姑，阿妈说，只能买一样，不能买太贵的。如果玩具可贵了，咋办？”
“只要你喜欢，咱买！但，要选你最喜欢的那个哦，别管它价格！”
进了超市，侄子左顾右盼间在一机枪旁站定，看一眼枪，再抬眼看一眼渐至走进的我。
“真喜欢么？”
“喜欢。可是要——”他又凑近看了下价格。
“拿起！走！”我一声令下，小孩子立马欢天喜地起来。
“我不要了。”他抱着盒子，径直往收银台去。
多懂事的孩子。忍不住想多疼他些。
“买点其他吃的吧，比如牛奶。”
“我不要我家里有。”
后来，他总算挑了三样，大袋包装的旺仔小馒头、口香糖，还有酸奶。他选择的理由是，“拿回去大家一起吃。”
奶奶穿了件粉色的衫子，棉麻，刺绣。映衬着阳光下明暗交错、绿意闪烁的葡萄藤蔓，更显得清新柔美而得体。
我说，“奶奶你年轻的时候肯定可美！”
“美啥？！可别说，老了，人家笑话。”奶奶嗔怪的言辞里分明透出了少女的羞涩。我赶紧举起手机抓拍了几张。
帮奶奶剪指甲的时候，奶奶跟我说，“恁三婶才帮我剪了指甲，恁三婶子可贤惠，昨天帮我洗了澡换了衣服，衣服短裤都给我洗得可干净。我说，还干净着呢，不换不洗，你忙了一天了，累。恁婶儿非要说换了得劲、舒服………”
奶奶老了，难免有任性的时候，两位婶子都拿奶奶当孩子一样地疼爱。旁人说起她们，无不有赞美之词，我多想给她们颁发张“最美媳妇”的奖状。
后来，奶奶又说起两位叔叔，“现在，跟恁爸一样，也是越来越知道疼人了，每次赶集回来，都是给我买点这，买点哪。”
我跟奶奶开玩笑，那你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奶奶了！
我们少时拉网捉鱼的坑，已渐渐干瘪缩小，有勤快的人家，就在坑边开辟培育出一片菜地。菜地在日子里翻滚出峥嵘的气象。我追着二婶的脚步，将她采摘勤劳果实的画面记录下来。
最近，大旱，乡亲多在田间日夜灌溉。正午，三婶还守在田里。午饭是在二婶家吃，二婶煮了一大锅腿骨。又扔了几个玉米进去。还有蒸面条 。一时，家乡一粥一饭孕育我成长的画面敞阔袭来。
饭间，奶奶忽然说到我穿得衣服好看，说现在的衣服越来越讲究了。我一时兴奋跟她显摆，“这件是金凤给我的，她穿小了；这件是我同学送我的。这个格子衬衫才十五块，穿上是不是很帅。奶奶，我是不是跟您一样，特别会过日子。”
奶奶笑了，“你穿啥都好看。”
婶子闻听，插话进来：“这样好，过日子比树叶子都稠。”
岁月静长，节俭方为全权之计。
今年二叔家又种了三亩多西瓜。村里种瓜的人家自然很多，沿路有随处可见的瓜田、瓜棚、随地滚落的新鲜西瓜。刚吃过午饭，二婶儿放下碗筷就要去看瓜，“趁着天热，买瓜的人多。还是得去守着。”
二叔有点心疼又带点鄙夷，“大热天儿的，忙啥？！剩哩还是比偷哩多。”确实，乡村四邻，走路渴了，干活累了，到人家瓜棚里歇会，吃几牙子瓜，是挺寻常无羁的事儿。看瓜，原是怕小孩子不懂事，糟践东西。
去一向敬爱的丁丁奶奶家小坐。少时，我常被挽留在她家玩乐，吃饭。我和她女儿王信如扭股粘糖一般长大。本应以姑侄相称，却童言无忌，无论尊长秩序。我们同床共枕，查看彼此身体的发育，讨论悄悄暗恋的男生………
丁丁奶奶非要留我们吃晚饭。
我给还没放假的王信发短信，“今晚在恁家吃饭哦。”
“哪是恁家？是咱家！”她郑重强调。
……
到村里转转，大街小巷全通了水泥路，贯通了网络、天然气。人家房前屋后哪怕围墙侧边，都摇曳着花草。忍不住，为乡亲对美的留意而驻步。
路上，遇到很多的乡亲，我们打着招呼，恍惚觉得自己还小，但，分明岁月匆匆，催人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