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这档由马东领衔的“严肃辩论节目”,曾一度成为国产喜剧综艺的门面。李诞,以《奇葩说》导师身份亮相后,于《脱口秀大会》改革议题,赛制,走势愈发强劲,演员愈发吃香。 “我们的所有赛制,都在《脱口秀大会》上看到过。” 今年10月,其接棒的喜剧新综艺《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你同样能看到熟悉的花里胡哨,嬉笑怒骂。在笑声过载的年代,我想借《奇葩说》,谈谈越来越难的喜剧综艺。就算面对Deadline,主角还是没抵挡住手机提示音的诱惑,吃瓜,刷票圈,再给跳舞的小主播点点赞。但笑过之后忍不住会想,这要是《奇葩说》,指不定又会发展成更扎心的话题。手机要推出防沉迷流量包吗?超额要不要强制锁机?拖延症是一种病还是乐趣?假如有药根治拖延症,你吃不吃?当初米未联合创始人,总导演牟頔为《奇葩说》找赞助商时,没有什么话术,就一个问题:“如果你不爱你的老婆了,你会不会跟她离婚?”这种单刀直入,就是《奇葩说》区别于一般喜剧综艺的价值。 回看早期《奇葩说》的辩题,几乎个个劲爆,放在今天,估计能“炸”出上万评论。你选大城床还是小城房?没钱要不要孩子?女性专属停车位是不是歧视?婚礼真的有必要吗?婚后遇到挚爱,要不要离婚?整容会帮你成为人生赢家吗?虚伪是好事嘛?丑闻主角就活该万人虐嘛?世界需不需要超级英雄?爱上人工智能算不算爱情?如果一个月后就是世界末日,当局应该公布消息还是秘而不宣?一艘船上只有贾玲,一艘船上有许多民众,两艘船被劫持,只要炸了贾玲的船,大家就能得救,要不要炸?彼时的贾玲,既不是国民级女笑星,也没成为五十亿导演,甚至,看上去也不如同期上过节目的柳岩,大S楚楚动人。“牺牲”贾玲,一个无限接近普通人的名人,本质上更接近这个辩题的核心。你被这问题“刺痛”了,恭喜,这就是《奇葩说》的目的。《十三邀》许知远采访马东那期,你能明显感受到知识分子许知远对这些辩题的不屑——他也坦白他的不屑。他们看起来用那么多新的语言表现形式,其实在辩论一些特别古老的问题,而且是知识很陈旧的问题。他直言,这些问题就是他当年做《有话好说》等节目玩剩下的。在一档综艺,敢于抛给观众如此严肃的问题,敢于关怀各种魔幻现实后慌乱的人心,这,就是勇气。它突破了传统,有一点小超前,但它本意,不是颠覆谁,取代谁,而是用一种聪明且娱乐的方法,让那些所谓的经验、权威、正确有了松动的空间。绝大时候,我们的选择,是如何在“对”和“对”,“错”和“错”之间找到那个代价相对小的。我至今依然能对《奇葩说》某些“振聋发聩”的观点倒背如流。 比如马东说,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终究会原谅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比如辩论“要求别人时刻保持联系(时保连),是不是暴政”。姜思达总结:我们时刻保持联系最大的危害是:我们难以时刻和自己保持联系。如果有一种芯片技术,可以让全人类大脑一秒知识共享,你支持吗?但陈铭、詹青云被誉为“神仙打架”的开杠,让我们完全领略到什么叫“逻辑之美”。——连人设上一直鄙视陈铭鸡汤的“少奶奶”肖骁,也起身大声叫好。正方陈铭,认为应该共享;反方詹青云,认为共享是灾难。陈铭认为:知识是客观规律的总结,共享知识不会剥夺人判断选择的权利。詹青云认为:知识是人类加工过的真理,共享知识将会同化所有人的价值观。两人棋逢对手,后来陈铭说出了点题的一句“知识是可证伪的”,稍占优势。结果,迅速被反应力惊人的陈铭找到破绽:物理学大厦上面,是不是漂浮着两朵乌云?这可能是《奇葩说》史上最特殊的一期。
从第一个辩手起身讲述自己亲身故事开始,全场就一直飙泪。
无论正方反方,无论你持什么观点,反正一说,队友,对手就哭。
这一期,画面特效字幕都是缓缓地来,缓缓地走,没有滑稽配音,最后连分数都不要了。
这期主题就叫——“该鼓励病危者活下去吗?”这困境既关乎理性,但真正到了那一刻,那种对跟错,好与坏的微妙,也蕴藏着我们无法忽视,无法克服的感性。什么是懦弱,什么是善良?什么是牺牲?什么是绑架?什么是自我,什么又是爱?它不是为了辩出个什么真理,而是让思考有可延伸的空间,让再奇葩的人性,也拥有他本该拥有的一席之地。“有其他追求者,要不要告诉另一半?”“情侣吵架谁最该先道歉?”“要不要给前任小报复?“婚姻中开小差该容忍吗?”可在这种汹涌的,压倒一切的“共识”下, 问题消失了吗?
当年那些我们可以观战,兼听的辩题,如今成为一个个切切实实扎进我们血肉里的硬刺。但我们已然没有探究零跟一之间,还有0.1,0.2,0.3隐情的意愿。所以,被追捧的新一代奇葩,轮到《脱口秀大会》的杨笠。甚至就论纯粹的好笑,徐志胜站在那就赢了(节目效果)。一句“你为什么如此普通又如此自信”的出格言论,引燃了传统社会下持久的女性压抑。既然注定被误解,那何妨把误解当成一种人设,一门生意。两者势不两立又不谋而合地诠释了当下,“愤怒”是如何被激发,被追捧,被谄媚。今天,你在任何一条热搜下面,都能轻易地找到种种你死我活的斗争。就算你什么也没说,只发一个表情回应都能被说阴阳怪气,怎么滴,是不是急了。但在《十三邀》,面对许知远的质疑我们现在是不是越来越粗鄙的质疑。 你应该说,我想死在女人身上,但最后一定是被打死的。《奇葩说》也好,《脱口秀大会》也罢,作为综艺,它不可能丢掉它的核心属性。笑当然没问题,但如果只有笑,那会消解到真正的压力,或者说,真正的问题。李诞一次专访,快问快答环节,他被问“用三个词形容自己眼中的脱口秀”。中国有数不清的脱口秀演员,风格各异,但仅以线上综艺,大众熟知的演员来看,中国脱口秀只能让“好笑”和“逗”的人走红。马东在办《一年一度喜剧大会》时,就有人打趣你怎么搞一个类似春晚的小品大赛啊,马东无奈笑了笑。《奇葩说》消失了、《乐队的夏天》消失了,就像是“表达”的游击战。先是认真说,吵着说,然后不准说的越来越多,误解越来越深,最后,只能让一伙人笑着说,演着说,藏着说。“真正想说的”,全凭观众笑完了之后,有没有咂摸出点什么。影片第24分钟,派出所,突然有匹马被牵进来了,说在马路乱跑,无人认领。后来查出,这匹马的主人属于一个流浪汉,但他不知道去哪了。一个人莫名其妙消失了,没人在意,反而是他的马提醒别人,喂,我的主人失踪了。更荒诞,好笑的是,那个号称社区之眼的吕姐,五分钟前还如数家珍地念出,某某楼某某座,又搬走了谁,搬来了谁,但此时此刻,面对马和它的主人,一脸不可思议:是我们借一个荒诞的小切口,撕扯出那些荒诞,但我们习以为常,甚至从未发现的现实。关于作者:Sir电影(ID:dushetv)。转载请联系(ID:dushetv)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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