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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 桌

 杏坛归客 2023-08-03 发布于山东

*本文为《品读》2023年第8期内容

结束健行,我在寒风中撩开那家光顾多年的拉面馆门帘,步入。馆子不大,却因位于闹市街角,且面条劲道、滋味鲜美、价位平民,而拢住了小城众多食客。这不,都近晚8点了,还是人声嘈杂、热气腾腾。

穿过缭绕迷蒙的香味,寻着墙角仅剩的一张餐桌坐下,点了一碗面。等待间隙,老板娘引一位小伙子近前:“不好意思,客人太多了,麻烦您俩能拼个桌吗?”我忙抬头说,“没问题!”小伙子也点头致意,坐在了对面。他戴着眼镜,一副干净利落、文质彬彬的样子,我猜应该是位上班族。

同在一座小城,聚在一家面馆,趁面还未端上,我主动打招呼:“你也爱吃这面?我吃了好几年了。”小伙子拘谨一笑,“是呀,每遇加班都来这儿热乎乎吃一碗。”缘份呀,这碗面也是我当年的“加班餐”,瞬时感觉近了几分。“冒昧问句,您做什么工作?”小伙子推了下眼镜,“嗨,办公室文员。这不,赶材料饿了,吃完还继续。”我乐了,“我写了十来年材料,也常来这里犒劳肚子。”小伙子拱手一乐,“前辈!”

面上来了,我加勺儿辣酱,征询后又给他加了一勺儿;小伙子放醋,也给我点了几下。吸溜吸溜吃着拉面,聊着写材料的苦乐,滋味也丰富了许多。吃完,望着他裹紧大衣消失在寒夜中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那以后,我们又在这里偶遇过几次,都彼此相邀拼桌在对面。相同的面馆、相同的口味、相同的境遇,让我们渐渐熟络,成了忘年交。后来他招考到雄安,我还特意选在拼桌的老位置为他饯行。

如今我依然光顾那家面馆,也还会遇到拼桌的陌生食客,却再没有如小张那样投缘的。故而,每次我坐在那里,都会拍下眼前的一碗面,微信发给小张,遥祝曾经拼桌在对面的那个年轻人梦想早日实现,并逗趣他:“希望你能在雄安的某个饭馆’拼桌’出一段好姻缘。”他捂脸笑,“那我得多下馆子,并主动拼桌!”

与陌生人拼桌,的确是种缘份,由此缘起,收获朋友知己、一段佳话,还真说不定。哪怕只是一顿饭或相同时间的一场对坐,之后便消失在茫茫人海,模糊了拼桌之人的相貌甚至性别,可我仍愿在记忆的长河中留存那些拼桌的“浪花”,记住那座城、那些人、那个味道、那段共处的美妙时光。

曾在北京短暂工作期间,于熙熙攘攘的机关食堂,和诸多同在一座楼里工作却并无交集的人,临时拼桌在对面;匆匆来,匆匆走,面无表情吃着同样的午餐,相对无言。但我仍感恩他们的出现与存在,让我能在这陌生的城市与人共享一餐温饱,而感受到融入和安全,释然穿行于人潮之中、楼宇之间。

曾在宾馆的早餐厅,遇到各地来京旅游、就医、出差的人,他们操着不同地方甚至不同国家的语言,每天换着拨儿地与我拼桌对坐或同坐。有独自一人的,有结伴出行的,有全家一起的,我静静地听他们讲琐碎的见闻,有时也会微笑着接受他们的问询,帮他们拍照,给拖着行李、抱着孩子或行动不便的人搭把手,并收到他们的善意和致谢……我很享受每个清晨这不期的邂逅。

曾在书香弥漫的图书馆,与一位端坐静读的老伯拼桌,周遭亦坐满同样拼桌阅读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是何身份,可此刻在这里拼桌,便皆是爱书之人。大家偶尔起身选书、换书、再坐下,都轻声不语,只听得翻书、做笔记的“哗哗”“沙沙”,甚至彼此的鼻息。我们就这样共同在书海里畅游,沉浸其中,同享一段读书的岁月静好。

曾在长途客运站拥挤的快餐厅,与一位打着电话、泪流满面的小妹妹拼桌。虽然我无法完全听懂她语速很快的山东话,可话里话外明白了她是在与闺蜜倾诉跟男朋友分手的酸楚。我点了一份重庆小面,边吃边等她打完电话后,试着轻声跟她说:“小妹妹,赶紧吃吧,面都坨了。一个人出门在外,千万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忙擦干眼泪,挑起面,边往嘴里送边使劲儿地点头:“嗯嗯。”我们专注吃面,不再说话。临走她不曾抬头看我一眼,我却记住了她,想必她也记住了一位萍水相逢、善意提醒的大哥吧。

一日,小区物业在微信群发起倡议:约个周末,每家做几道拿手菜,自带折叠桌椅,在小区院内拼桌,举办一次联谊晚宴如何?

一向喜静的我不以为然,妻子却与两位熟悉的邻居商量好,报了名,并鼓动我说:“大家’一个村儿’住着,一个大门儿进出,拼桌吃个饭,认识认识,交流交流,是好事儿。到时候你给我搭手,咱炖一锅杂烩,拌个凉菜,炸个豆腐丸子,再烙几张饼。”并提醒我,“我可都吹出去了啊,你一定要去,也尝尝邻居们的手艺!”

想到经常在群里互动的邻居们,真实而其乐融融地一起拼桌,我还真有些期待了。

作者:张金刚

责编:张子晴/ 校对:郭艳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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