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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我的“星期五”

 zhb学习阅览室 2023-08-04 发布于上海

作者:张月琴

我有一只狗,叫“星期五”。

记忆中,二十多年前的小学一年级,温柔的语文老师在断断续续的午休时间里,给一群字都不会写的孩子朗读完了丹尼尔·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沉浸在鲁滨逊和星期五的漂流故事里,我如痴如醉。岁月好像自此投来一道光,照亮彼时懵懂的我。这是我人生中接触到的第一本小说。所以后来,我养了一只狗,取名为“星期五”,意为充满希望的陪伴。

沿着鲁滨逊和星期五的足迹,我开始在人生的岛屿上一本本地搭建属于自己的天堂。

当时,我生活的小镇上没有图书馆,也没有书店,只有小学办公楼里的一个小小房间,塞满图书,是为学校图书馆。这个图书馆只在一周的某天中午对学生开放,只阅读,不外借。去看书的学生寥寥无几,而我每次都准时出现,最后竟被老师选为图书管理员,意外拥有外借两本书的资格。

后来因为乡镇扩并,镇政府搬走了,听说办公室里有很多书籍还没来得及一起搬走。小小的我得知这个“藏书宝地”后,偷偷翻过窗户,面对那一堆书发愣,然后迅速拿走了几本,告诉自己:“窃书不能算偷。鲁迅说的。”小学毕业那年,家人带我去了真正的书店,我挑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本书——林海音的《城南旧事》。

后来,上了初中,上了高中,我始终都是学校的图书管理员。我的图书馆从小学的那个小房间转到初中的一个大房间,再转到高中的一层楼,我的借书证上永远借着满满当当的书。

囿于学习紧张,那时能看的书依旧有限,但只要手中有书,我总是埋头“苦读”,某些任课老师几乎默许我上课看闲书的行径,甚至偶尔“纵容”。记得小升初的假期,我痴迷怪盗亚森·罗宾的系列小说,但小学那个小小图书馆里不过两三本,读完后不过瘾,进入初中的第一时间我便去新的图书馆搜罗亚森·罗宾,竟有十多本。于是我“饕餮而食”、日阅一册。正值进入初中后的第一次大型统考,我身在考场,心系怪盗,迅速做完题后,再三犹豫,最后掏出小说开始忘我阅读。考试结束,监考老师抱着一沓试卷经过我,翻过我的书,看到封面上“棺材岛”三个字,笑着走了。

时至今日,我对那些包容并呵护着我自由阅读的老师无限感怀。他们保护了那道来自阅读的光,正是那道光,让我不至于成为一个单调的“小镇做题家”,我开始沿着王小波的“时代”系列走向卡夫卡、杜拉斯、博尔赫斯、卡尔维诺……阅读的世界由点成线再及面,功课最累的初高中因为书籍而不至于乏味难挨。

到了大学,那一整幢楼的图书馆简直就是我成年离家后最美好的馈赠。虽然自那时起告别了图书管理员的生涯,但我依旧把大学时光“消耗”在累累图书间,四年时间共阅读了约1000本书。读书生活悄无声息地过去,我从一个大学的图书馆换到另一个大学的图书馆,人生的起落浮沉,全都归于那个始终不变的独自一人的阅读角落。那时候我痴迷安吉拉·卡特的女巫文学,也陶醉于翁贝托·埃科的智性故事。在失眠的夜里,从这些书籍中我一次又一次获得真知灼见、收获精神启迪,这些都不断丰盈着我的内心世界。

再后来工作了,我从一座城市的图书馆换到另一座城市的图书馆,人生的角色从学生变成了职员,我始终维持每年阅读不少于200本的习惯。尤其是在疫情的三年时光里,阅读就更彰显出难能可贵和无限可能。我阅读大部头的《宋徽宗》,看帝王荣辱;阅读英伦长篇《凡人之心》,看常人沉浮;还有“东北文艺复兴三杰”里的岁月故事、刘子超去往世界的旅行笔记、罗贝托·波拉尼奥的拉美世界、彼得·汉德克的无欲悲歌……只要打开一本书,我所有当下的情绪都会被白纸黑字一点点压缩,就像《三体》中的二向箔,让我进入到一个只属于我的宇宙。

如今,因为工作的地方靠近图书馆,我便定期在午休的时候,拉个小推车去图书馆借还书。整整八年的工作时光,几度春秋,几度寒暑,那从单位去往图书馆的路,于我好像从广接地气的人间渡向无涯无际的宇宙,“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对我而言,与其说阅读是人生的修炼,不如说阅读是自我的返照,我以此为茫茫人生之依凭,从鲁滨逊的心灵岛屿去往丰富充盈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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