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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斋”与“坐忘” —— “唯道集虚”与“心通道境” ——— “心斋”（《人间世》） “坐忘”（《大宗师》） 是精神进入道境 的两种修养方法 特别受到，庄子 研究者的，关注 “心斋”的 修养工夫 着重心境 向内而收 —— 由耳而心 由心而气 层层内敛 所谓“徇耳目内通”： 即使 耳目作用 向“内通” 达到，收视返听 于内，的效果 “坐忘”的 修养工夫 则使心境 向外而放 —— 由忘仁义、忘礼乐 而超越形体的 拘限、智巧的 束缚 层层外放 通向大道 的境界 （“同于大通”） 两者修养方法之 内收与外放虽异 但由工夫通向道境、 由“为学”通向“为道” 的进程则有同通之处 “心斋” “坐忘” 论题的提出 由于文义奇特 不仅令人费解 也很容易给读者带来 虚无化或神秘主义的 误解 故有必要 征引原文 分别解说 （一）“心斋”的 修养方法和境界 而有关“心斋”的 修养方法和境界 庄子如是说： 若一志 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 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 听止于耳，心止于符 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 唯道集虚 虚者，心斋也 “心斋” 修养方法 在“一志” 的原则下 其步骤为： “耳止”、“心止”、 “气”道、“集虚” 等修炼之功 亦即聚精会神 而后官能活动 渐由“心”的 作用来取代 接着心的作用又由 清虚之“气”来引导 “唯道集虚”： “道” 只能集于 清虚之气 当中 道集于清虚之气 所弥漫的心境中 清虚空明的心境 即就叫做“心斋” “心斋”的 关键在于 精神专一 （一志） 以致透过 静定功夫 引导，清虚之气 汇聚于空明灵觉之心 后人将庄子 传“道”的“心斋”方法 应用到气功的锻炼上 从哲学观点来看： “心斋”这段话中 道、气、心三个 重要基本范畴 及其相互关系 值得探讨 “唯道集虚” 这一个命题 不仅隐含“道” 具象化为“气” 并且在 老庄文献 首次出现 道心合一 的思想观念 同时 我们从“心斋”这段话中 很容易联想到战国时代 南北道家 诸多观点的 相通之处 “心斋” 修养方法 最紧要是 心神专注 （一志） 其进程 只简要地 这么提示： 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 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 这些 乍读起来 有些玄虚 其实是可以 被经验到的 或体验到的 那就是 从耳目官能的，感知作用 到心的，统辖功能 而后到 气的运行 循序而进 层层提升 以此，所谓 “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 乃是指由“耳”的感官知觉 提升到更具主宰地位的 “心”来领会 接着说 “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 则是进一步指出把由个体生命 最具主导功能的“心”提升到 作为万物生命根源的“气” 来引导 在庄子观念中 气是宇宙万物 的生命力 宇宙间的 各类生命 都是“气”的 流转与寓形 《庄子》言“气” 不同语境来看 在哲学的范畴 可概分为两类： 一般多是以气为构成 万有生命的始基元素 但有时则又将 始基元素的气 提升而为 精神气质 精神状态 精神境界 “听之以气”之后 庄子归结地说： “气也者 虚以待物 唯道集虚 虚者心斋” 这里的“气”即指 空明的心境或者 清虚的精神境界 所谓“虚而待物”即是说 空明之心乃能涵容万物 有如苏东坡所说： “空故纳万境” 而“唯道集虚” 即说“道”会集于 空明灵觉的心境 庄子有关“心斋”的学说 一共只有四十六个字 而其中 蕴含着的意趣和哲理 却一直为后人所引申 庄子突出 心神作用 及其气论 对后代文艺理论 有着深远的影响 当代学人中 徐复观先生 对“心斋”为核心的 庄子心学所作出的 评价 最引人关注 他认为 由“心斋”的工夫 所把握得到的心 乃是“艺术精神的主体” 而且 历史上的大艺术家 把握到的精神境界 常不期然而然地都是 庄子、玄学的境界 下面 对庄子“心斋”有关的 心（“神”）、气、道 等概念在文化史上 的意义 再作几点解说 （1） 在古典哲学中 形、神、气 三者并题而论 首出于此 三者关系 形者，生之舍也； 气者，生之充也； 神者，生之制也 一失位则 三者伤也” 庄子 在形、心对举中 在心“内”形“外”、 心主形从的思维当中 为了肯定心神的作用 常突出“神”的概念 （如谓“神遇”、“神行”、“神动”） “精神”亦庄子 所首创的概念 （如谓 “精神四达并流”、 “澡雪而精神”、 “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美学、艺术上著名 的传神说、神韵说 莫不渊源于庄子 神贵于形或 以神统形的 思想 （2）在绘画美学上 从顾恺之的“传神” 到谢赫的“气韵生动” 这一条重要的思想线索 也与庄学精神有所联系 诚如徐复观先生所论： “气韵观念之出现 系以庄学为背景 庄学的 清、虚、 玄、远 实系 '韵’的性格、 '韵’的内容 中国 画的主流 始终是在 庄学精神 当中发展” （3） 在文学理论上 从曹丕的文气说 （“文以气为主”） 到陆机的《文赋》 已把 庄子悟道心境 引入文学理论 用来说明 创作构思 开始之时 必具的一种 精神状态 “这种精神状况与'心斋’ 在排除任何杂念的干扰 归于虚静上是相同的” （4）《人间世》 说到“心斋”之后 还有一段论说的文字 意谓 “心斋”能使心灵 通过修养工夫 达到“虚室生白” 那种空明的境界 这个空明的觉心 能使“耳目内通” 能够感化万物 这段话是 这么说的： 瞻彼阕者 虚室生白 吉祥止止 夫且不止 是谓坐驰 徇耳目内通 而外于心知 此段另有 一番意趣 所谓观照那 空明心境的 “瞻阕”、 所谓福善之事止于 凝静之心的“止止”、 所谓耳目感官 通向心灵深处 的“耳目内通” 都是“内视”的提法 中国古代思想文化史 “内视”之说首出于此 刘勰《文心雕龙》谓： “寂然凝虑，思接千载 悄焉动容，视通万里” 所谓“寂然凝虑” 如“心斋”之内视 而“视通万里” 则如坐忘之 “同于大通” （二） “坐忘” ——个体生命 通向宇宙生命 “心斋”的工夫 开辟自我的 内在精神领域 “坐忘”的工夫 则由 个我而走向 宇宙的大我 有关“坐忘”的 修养方法 及其意境 《大宗师》又是 以孔子及其 弟子的寓言 来去表述的： （颜回）曰： “回坐忘矣。” 仲尼蹴然曰： “何谓坐忘？” 颜回曰： “堕肢体， 黜聪明， 离形去知， 同于大通， 此谓坐忘。” 仲尼曰： “同则无好也， 化则无常也。 而果其贤乎！ 丘也请从而后也。” 《齐物论》 南郭子綦 “隐机而坐” 像是《大宗师》 “坐忘”的前奏 子綦最后达到忘我之境 ——所谓“吾丧我”的“吾” ——犹如“坐忘”所达到的 “大通”境界； 而“丧我” 则犹如“坐忘”中 超越形躯与心智 （“离形去知”） 的步骤 而《逍遥游》中的 “无功”、“无名”、“无己” 其超越身外的功名 （“无功”、“无名”） 一如“丧我”，亦如 “忘礼乐”、“忘仁义” 其无我境界的至人 （“至人无己”） 亦正是达到 “同于大通” 臻于“天地与我并生”的 天人合一之最高境界 “坐忘” 提示人的精神 通往无限广大 的生命境界 如何达到 “大通”的道境 这里头指出了 三个主要进程： 首先是心境上求 超越外在的规范 （“忘礼乐”） 其次求超越 内在的规范 （“忘仁义”） 再则求破除 身心内外的 束缚 （“离形去知”） 可见“坐忘”的 修养方法要在 超功利 超道德 超越自己的 耳目心意的 束缚 而达到 精神上的 自由境界 “坐忘”中最基本的范畴“忘”以及 “同于大通”、“化则无常”等命题 为理解“坐忘”说的关键语词 此外，一如 心斋说中的 “虚”、“静” 亦为修养工夫中的 不可或缺的观念 下面 分几个方面 进一步解说 “坐忘”说的 义涵 1． “坐忘”的 虚静工夫 “坐忘”是通过 “静定”的工夫 （“坐”） 渐次净化心灵 使之达于如 “心斋”之 “虚”境 “坐忘”的“虚”、“静”义涵 源于老子“致虚”、“守静” （“致虚极，守静笃”） 老子言“虚” 自道体与 天地之状 以至于 主体心境 道体是虚状的 作用却不穷尽 （道冲 而用之 或不盈） 并谓 天地之间，犹如风箱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老子 要人破除成见 使其心胸开阔 晓喻人们 虚怀若谷 庄子则 更在主体心境上 推进“虚”的义涵 《齐物论》 即以大地“众窍为虚” 形成万窍怒呺的景象 来形容 在思想自由 的时代环境 当中呈现 百家争鸣 的盛况 在《人间世》中 庄子又从身心的 修养工夫 （“心斋”） 提出“唯道集虚”、“虚室生白” 等描述精神境界的重要命题 庄子还将“虚”与动静观念 连结起来（如《天道》云 “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 庄子言“虚”既有涤除 贪欲与成见，的意涵 但更重要的，是强调 主体心境的 灵动涵容的 积极作用 庄子用 “天府”、“灵府” 来去形容“虚”心 前者形容心灵涵量广大 后者形容心灵生机蓬勃 《庄子》： “虚”不言“静” 但“坐忘”之坐姿 已含有静定工夫 犹如《大宗师》 另一词语“撄宁” —— 在万物 纷繁变化的烦扰 保持内心的安宁 2．“忘”境—— 安适足意的心境 “坐忘”，“忘”字 为庄学之特殊用语 除“坐忘”外 各篇还出现诸多 流传千古的成语 “相忘于江湖”、 “相忘以生”、 “两忘而化其道” 、“忘适之适”、 “得鱼忘荃”、 “得兔忘蹄”、 “得意忘言” 等等 李白诗中 所描绘的 “陶然共忘机” 正是庄子 笔下达于 安适足意、 自由无碍 的心境 作为庄子特殊用语的“忘” 即是安适而不执滞的心境 之写照 如《达生： “心之适也” 由于“忘”在 庄子心学中 有特殊意义 因而，我们除了从《庄子》书中 有关议题作整体地把握它的用意 更加要从《大宗师》等内篇的 脉络意义来理解“坐忘”的意涵 “忘”的意境 在《庄子》 首次出于 《齐物论》： 忘年忘义 振于无竟 寓诸无竟 我们 首先要从 这些话的 语境意义 来去理解 理解它的 语境意义 之后 就会发现 《齐物论》所说的“ 忘年忘义”而“振于无竟” 和《大宗师》坐忘中的 “忘礼乐”、“忘仁义”而 “同于大通”是相通的 《齐物论》 “忘年忘义 振于无竟” 的语境意义 大致是这样： “成心”导致的 是非然否之辨 既然 得不出定论 那就还不如 顺任事物的本然 遵循事物的变化 和之以天倪 因之以曼衍 如此 精神 不致于为 劳神累心 的争辩 所困蔽 在这语义脉络下 《齐物论》： “忘年忘义 振于无竟” 心神若能从 主观争辩的 观念囚笼中 超拔出来 忘却，是非对待 遨游于无穷境域 这样就能把 自己寄寓在 无穷无尽的 境界当中 此处所谓 “振于无竟”、“寓诸无竟” 与《大宗师》坐忘所达到的 “同于大通”之境，正相对应 “大通” 就是大道 道的境界 即也就是 自由境界 《庄子》 论“忘”最多的一篇是《大宗师》 《大宗师》以“忘”来描绘人生 达于安适自在的精神境界 开启了外杂篇 对“忘”的意境 之阐扬 这里让我们举《大宗师》 最为人所道的一则论述 以使我们较全面地理解 “坐忘”说中的意境：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 不如相忘于江湖 与其誉尧而非桀也 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相濡以沫”、 “相忘江湖”、 “两忘而化其道” 如今也都已成为 家喻户晓的成语 在这段论说当中 庄子 起笔就呈现一个 自然灾变的景象： 泉水干涸 池塘枯竭 鱼儿一起 困处在陆地上 相互嘘吸湿气 相互吐出唾沫 庄子借鱼来描绘人间的处困 以及困境中相互救助的情景 然而 “相濡以沫”之处困 毕竟还不如彼此 “相忘于江湖” 人间的道理和 自然界的法则 毕竟是相通的 故说： 与其 是非相争 互不相让 倒不如 用大道 来化除 彼此的 争执对立 —— “与其誉尧而非桀也 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于此 鱼在自然界 的三种情境 （即 “相呴以湿”、 “相濡以沫”、 “相忘江湖”） 正即反映着 人间世上的 几种现象和意境： 一是所谓 “誉尧而非桀” 亦即《秋水》所说： “自贵而相贱”、 “自然而相非” 二是在对立争执中 定仁义礼法 以相互规范 （这层次好比 鱼“相处于陆”） 如《大宗师》中所说 “尧谓我： '汝 必躬服仁义 而明言是非’” （这层次好比 鱼“相濡以沫”） 三是“两忘而化其道” 有如鱼儿“相忘于江湖” 由是观之 “坐忘” “忘礼乐”、 “忘仁义” 所“忘”正如同 《骈拇》所说 “屈折礼乐 呴俞仁义 失其常然” 所谓“失其常然”： 就像鱼失水养 而处“相濡以沫” 从《大宗师》 到《庄子》 整体来看 作为庄子 心学中的 特殊语词 “忘”并不只是否定意义 它兼有正反两面的义涵： 逆向作用在于： 破除束缚 摆脱困境 正向作用 在于使得： 精神超越 和提升到 更高层次 “两忘而化其道” —— 物我两忘 而融合在 道的境界 —— 也正是“坐忘”工夫 而达于“同于大通” 的最高境界 而“忘”与“化” 也正是心灵活动 达到“大通”之境 的重要通道 “忘” 为与外界 适然融合 而无心 “化” 参与大化流行 并且安于变化 “坐忘”章 最后说到： 物我一体 没有偏私 参与大化流行 即系就不偏执 即 同则无好也 化则无常也 正是 “大通”境界 的特大写照 要之 “心斋”着重写心境之“虚” “坐忘”则要写心境之“通” “心斋”使耳目“内通” 开阔人的内在精神 陶冶人的内在本质 “坐忘”则挥发着 人的丰富想象力 游心于无穷之境 诚如前引刘勰 《文心雕龙》： 寂然凝虑，思接千载 悄焉动容，视通万里 “心斋”之“寂然凝虑”与 “坐忘”之“视通万里”使 庄子心学 开创出来 前所未有的 心灵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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