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驾武夷:在下梅古村访前朝遗韵,去五夫古镇訪朱子遺蹤 卷子
下梅是中国历史文化名村,属于武夷山世界文化遗产地的组成部分。此地商周时期就有了新石器时代人类活动遗迹,里坊起于宋朝,街市兴于清朝。 据载,康熙年间,武夷茶市集中在下梅,直到咸丰道光年间,才慢慢移至交通更为便利的赤石。赤石村因靠近武夷山风景区,早已不复往昔;而下梅因为穷,又藏在山里,还保留着前朝遗韵。 下午四点半从武夷山度假村出发,去赶一场下梅古村的黄昏。一路山道,有梅溪相伴,——下梅即在梅溪下游。 梅溪梅溪,归去来兮。 下梅刚开发,我们进村时在村口购买了40多元的票,——其实长驱直入可能也没人管,但导游(门口买票配导游)说,村内的大多数古民居都为私人所有,现在还住着人,没人带是看不到的。 下梅现留有清代古民居建筑30多座,古民居"三雕"(砖雕、石雕、木雕)尤其丰富。 黄昏的下梅似乎只有我们一行三位游客,沿河的街道上也是几无一人,只有鹅群在水里嬉戏,偶尔有几家商铺,主人在屋里喝着茶,或看着电视。 没有车水马龙,没有人声喧哗,非常接近我们想象或期待中的乡村。 导游说,2000年之后,这里才开始有意识地保护古民居,在这之前被拆掉的老屋子太多了。——谁都想过好日子,谁都想住上新房子。 康乾盛世时茶叶贸易兴旺,下梅很是富足与风光过;而现在,繁华早已如烟云逝,唯留陈迹而已。倒是旅游开发,又让它渐渐走回世人眼帘。 我们跟随导游,从邹氏家祠开始,基本上把这里精美的民居一网打尽。因为导游本也是村里人,我们每到一处,也会和主人聊几句,可惜现在的主人基本不是当年的主人了,像邹家后人虽还在,但在村里已不是能说上话的大族。 下梅两街相夹的人工河叫当溪,各式古建筑大多散落在当溪两岸。我们逗留时间最长的是邹氏祖屋,除了祠堂,还有几兄弟的住宅,最值得一看的是邹氏大夫第(老二或是老三的宅第),最让我们叹为观止的是砖雕,这样的岁月洗礼,这样的时光冲刷,还保留得那么完整,那么清晰。邹氏是从江西婺源一带迁移过来的,下梅应该算是最早的移民村落了,所以村里人普通话都不错。 古村有韵,岁月留痕。 大夫第有5米长的花岗岩凿成的花案,整块大石凿成的水缸和洗衣盆,石雕的棋几,一株数百年树龄的罗汉松……现在屋主已经更姓,房子过户的契据还贴在大堂里,连这也是前清的事了。所有的旧物还都在使用中,主人和他的几个朋友在喝着茶,女主人招呼我看她的古董,希望我能买走几件。 在邹家老屋饮茶。 下梅大宅院多,大宅院就有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就有绣楼。我跟随导游上了一处灰暗、阴涩、狭窄的楼梯,地板上还铺着砖,房间不大,楼台更小,有里外三间,最外头是丫环的,中间是供小姐琴棋书画的厅堂,最里面才是小姐的闺房。想象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被困在其中的情景,便觉得“姹紫嫣红都付与断壁颓垣”的幽怨实在是太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独倚绣楼,纵是拍遍栏杆,怕也无人会意。 邹氏四兄弟中老大的房子据说出租给了一个开饭店的老板,大门紧闭;还有一家已用瓷砖等现代材料做了装修。——前朝物如何为今人用,实在是个课题。谁都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我们是过客,带走远方的美,可人家近在眼前,需要便利与舒适。 新与旧实在是个两难的选择。 也有人说,当地人并不为历史、为文化而保护,只是为旅游、为赚钱。也是,那年我从皖南走,稍微有点古旧东西的村子围起来便收钱,一收便是四五十,乃至七八十。所以村里人手上如果有点好东西,不会想到留下去给后代,而是想如何卖掉,卖大价钱;而如果没有好东西,看别人又眼馋,便整点真假不分的特色来摆卖。现在面对古村镇里的古旧之物,我基本失去了辨别能力。 下梅曾因富甲一方而修筑了精美民居,又因为贫穷而基本保存完好;这些因贫穷而保存的民居,又在旅游时代里成为财富和收入的来源。 或许这个也成了前朝遗事了吧。 黄昏、幽廊、青溪、鹅群、美人靠……黄昏寥寥,当溪寂寂。 阳光掠过天井,温暖憩于椽柱 美人靠上靠一靠。 石,砖,土,形成墙。 被破坏的部分正在被维修,新与旧将纠缠不清,最后皆化为历史一缕。 回程,晚霞辉映梅溪。 为角亭一号停留。 回程路上遇到一个叫角亭一号的农家乐,当时有细雨,有晚霞,角亭一号被温暖的光包围着,我们不能不停留,尽管天将黑,这里还远离度假区。 我们完全没作任何的预见走进去,没想到里面还别有洞天,有很具特色的摆设、包房,而且竟然没有位,——中午前就被订空了。我们硬是等一桌散了才坐下来。齊多圈说,这是他在武夷山吃的最好的一顿。 朱子之风。 到武夷山就想好了要转一下周边古村镇,下梅之外,我们还列举了和平、金坑、五夫与城村备选。城村最近,但在酒店咨询时被否决了;先生很想去和平,那是“一处全国罕见的城堡式大村镇”,是全国最大、保存完好的古镇之一;而金坑也是一个没有被化妆过的古镇,历史可远溯到元明。但和平与金坑都在闽北的最西边,与江西接壤,且不在我们回程最便捷的路上,于是忍痛舍弃。计划去三清山、龙虎山时,再把它们网罗进去。 最后,五夫古镇成了我们最一致的目标。 一是因为朱熹,二是因为柳永,前者明理,后者动情,这样两个圣人,竟都出自武夷山脉的这个小镇里,一定有历史的定数。——可惜柳永故里并不在五夫镇上,而是在一个叫白洋的小村子里,离镇子还有好几十公里,而且千年之后,柳氏老宅早已荡然无存。 除朱熹和柳永外,被钦定为经筵读本《春秋传》作者、湖湘学派的创始人胡安国及其子侄“胡氏五贤”,素有“三忠一文”的刘韦合等,也都生长在五夫这块土地上。 不过五夫出名更多还是因为朱子。 一直对朱老前辈敬而远之,觉得是他捆绑了中国几百年,让我们带着枷锁被禁锢在某种思想的笼里。他让很多人活得不开心、不恣意、不畅达,可是哪个中国人能避得开他呢?乃至整个民族又怎能避开他呢? 朱熹十四岁遵父遗命,奉母居于五夫,除几次外出为官数年,他大多数时间在此授徒讲学,著述立说,前后在五夫生活了四十余年。所以五夫镇名人宅墓、题刻、门坊和书院等遍布,属于典型的历史文化名镇。 现在只剩下破败的兴贤古街了,紫阳书院应该是后修建的。 兴贤古街完全保持原貌,仍有居民在其中生活,没有任何为旅游而加工的痕迹。 古街由籍溪坊、中和坊、儒林坊、朱至坊、紫阳坊、双溪坊等六个街坊组成,每隔一段就有一个牌坊,其中五座跨街石坊门上端分别镌刻着“崇东首善”、“五夫荟萃”、“天地钟秀”、“籍溪胜境”、“紫阳流风”、“三峰鼎峙”、“三市街”、“过化处”、“天南道国”、“邹鲁渊源”等历史名人手书的横额,并有“兴贤书院”、“刘氏家祠”、“朱子社仓”、“朱子巷”和“五贤井”等古建筑和古迹。 这条古街,始于中晚唐自刘氏家族迁居五夫里,现仍保存着刘氏家祠,作为刘家人,我还特意在门前留了影。 古街上有一条鹅卵石铺砌的“朱子巷”,是朱熹当年前往“兴贤书院”讲学必经之路,今原貌完整,不失当年之旧观。 我们到达五夫的第一印象就是荷塘,莲叶何田田。 五夫“三宝”:莲子、黄鳝、田螺。后两样我们没见识,但家家都在剥莲子镜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进入我们眼帘。 正在家门口剥莲子的一家人。 紫阳书堂,朱子曾居住了四十年的地方。他在这里读书、写字,吃饭、睡觉,娶媳妇,嫁女儿。书院呈四合,前临潭水,后倚翠山。朱熹不忘父老,以父号取名,将寝室命名为“韦斋”,将书房命名为“晦堂”。取紫阳书堂之名是表示不忘祖籍江西婺源的紫阳山。院中有神道碑,是现存朱熹撰写并手书的碑刻中内容最完整、字数最多的一块,碑文3725字,现存3200多字。 我倚靠的这张桌子是一张清代的八仙桌。 朱熹像和他的紫阳楼记。 我沿着这条路去寻找灵泉。 掬一把灵泉之水,期望能被智慧灌溉。 这棵老樟树是朱熹当年亲手所栽,距今已有870余年的历史了。 “春至春归日如梭,八百庚子岁蹉跎;抚樟犹忆朱夫子,玉芝怀干叶婆娑。” 樟树之前有一方池塘,传说那首《观书有感》就是朱熹在塘边苦读时,触动灵感,信手写就。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香樟一根枝桠,就是一个世界。正在爬树玩的孩子们告诉我,他们夏天是如何吊着枝桠荡在小溪上的,树阴凉,水清凉。 这个树桠是空心的,像山洞一样,小孩子在里面穿梭玩耍。 朱子日日走过的朱子巷。 在先人的足迹旁停留一下吧。 兴贤古街众多牌坊中的一个。 古街斑驳,但人气犹在,家家户户都住着人呢。 朱子曾讲学的兴贤书院。先人远去,书香犹存。 刘氏家祠,宋代留存至今。 以刘姓的名义在刘氏家祠留影。 三市街,在此想象千年前的繁华。 老楼下停了簇新的摩托车。 古文庙,现用作了文化活动室。 看如此雕镂的门庭,除了仰望,没有别的动作了。 五贤井,清澈千年。人们现在还在里面打水取用。 下梅与五夫,在今天短视频满天飞的年月里,我也从来没在任何一个平台刷到过它们,它们应该仍旧在闽北的山里安静着。 不被打扰也好,可以活得更久些、更像自己些。 2009年8月15日自驾福建下梅、五夫行记 2023年8月7日整理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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