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建初买地刻石》旧事

 家有学子 2023-08-08 发布于甘肃

图片

《建初买地刻石》,又作《建初买山题记》《建初摩崖石刻》《会稽冢地刻石》《大吉买山地记》等,俗称跳山摩崖,旧称大吉碑。位于富盛镇乌石村西南八百米跳山东坡。东距宋六陵五公里,大禹陵十八公里。摩崖岩石呈紫黑色,长二十八米、宽三米,不规则。摩崖高一点一七米、宽一点一米。隶书阴刻;分上下两列:上列一行直刻“大吉”二字,字径高零点四米,宽零点一五米;下列五行,行四字,凡二十字,即:“昆弟六人,共买山地,建初元年(76),造此冢地,直三万钱。”右旁有清吴荣光正书题跋:“后一千七百四十八年,道光癸未(1823),南海吴荣光偕仁和赵魏、武进陆耀遹、山阴杜煦、杜春生获石同观。”曾经杜春生《越中金石记》、阮福《两浙金石志补遗》、陆耀遹《金石续编》、赵之谦《补寰宇访碑录》、方若《校碑随笔》等著录。分别于一九六三年、二○○九年公布为浙江省文物保护单位、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一九一五年三月十七日,在北京教育部任职的鲁迅收到其二弟周作人从绍兴寄来的拓片:“《跳山摩崖》石刻拓片四枚,《妙相寺》拓片二枚,十三日付邮。”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鲁迅大规模购买石刻拓片,展开其金石研究。鲁迅博物馆现存其收集的拓片五千一百多份、六千二百多张,这个数量是非常巨大的。这一点体现在他每年的书账中,他买的最多的是各种拓片和金石学著作,他计划写一本汉魏六朝的石刻专书,可惜“书未完成,故不复印”。一九八七年,上海书画出版社影印了《鲁迅辑校石刻手稿》,后又收入李新宇、周令飞编《鲁迅大全集》。刻于建初元年的《跳山摩崖》正好在他的研究范围之内。

其时,周作人正任教于绍兴的浙江第五中学,为外国语教授,同时他又在教育会里“印行一种教育杂志”,在《知堂回想录》有一篇《金石小品》,他说:“我在绍兴的时候,因为帮鲁迅搜集金石拓本的关系,也曾收到一点金石实物。”这一点,同样在周作人日记中得到印证,三月十一日他记下“在仓桥买《跳山建初摩崖》《妙相寺石佛背铭》共五纸当寄北京”,并于次日写到“风大雨,上午寄北京拓片一包,《建初摩崖》四、《石佛》二、《武梁石室》一,共七分(因大雨于次日始寄去)”。

在收到拓片的第二天,鲁迅在日记中又记了一笔:“上午赠陈师曾《建初摩崖》《永明造像》拓本各一份。”陈师曾就是陈衡恪,这时他们是教育部的同事,留学日本时是最要好的同学。陈师曾是江西修水人,陈三立长子(其二弟是后来鼎鼎大名的陈寅恪),是现代书画艺术学科的开拓者。他最大的功绩就是推荐了齐白石,让齐到北京来任教鬻画。可惜不幸早逝,年仅四十七岁,应了“朽道人”的号。跟鲁迅一样,他也嗜好金石。在《图说义宁陈氏》中,有一张陈师曾和他儿子陈封雄的照片,背景是一张顶天立地的巨大拓片《卢正道敕》,字近北魏,却是唐中宗李显的手笔。左侧上方是隶书匾额“槐堂”,下方书柜里有线装书精装书,书柜上并列两张油画,其中一张是裸体女人体。所有这一切陈设都说明着主人的志趣,亦古亦今,亦中亦西。

同月二十一日,鲁迅日记又记:“下午往许季市(寿裳)寓,贻以《建初摩崖》《永明造像》拓本各一分。”二十八日,“下午胡绥之来并赠《龙门山造像题记》二十三枚,去赠以《跳山建初摩崖》拓本一枚”。很明显,石刻拓片是文人同好间的礼尚往来,而鲁迅更把《建初摩崖》当作了“家乡特产”分赠同好。应该说,《建初摩崖》只能算是一种金石小品,无法跟一些名碑巨作相提并论。正是因为这种地方性稀缺性,也使得其更为难得。所以,周作人寄了一次不够,又寄了第二次。四月八日,周作人记:“往大街买橘,得《札朴》一部八册一元,《儿童教育画》九本,《越中文献辑存书》二集二本,《大吉碑》《石佛铭》各二分。”四月十三日,鲁迅记:“上午得二弟信。得二弟所寄《建初摩崖》《永明造像》拓本各二分,九日付邮。”六月二十四日,鲁迅又记:“寄钱中季信并《永明造像》拓本一枚。寄朱逖先信并《建初买地》《永明造像》拓本各一枚。送朱孝荃《建初买地记》一枚。”这样一计算,鲁迅共收到周作人两次六张拓片,他拿五张送了人。

在《鲁迅辑校石刻手稿》中,收有《建初摩崖》,鲁迅题名为《昆弟六人造冢刻石》,简要说明了尺寸和所在地,进行了准确释文,并把吴荣光的题跋进行了完整著录,可见鲁迅收藏有摩崖和题跋全份。在释文后,抄录了阮福《两浙金石录补遗》的相关内容。在《补遗》刻本中,著录为“右刻在会稽县之□□山”,似乎不明确是什么山,有涂黑,在《手稿》中径直空了两格。细审笔迹,这段《补遗》抄录,却并不是鲁迅手迹,而更接近周作人的手笔,字形更为瘦长,横画向右下角倾斜。对这一点,《手稿》编者并未有所说明。

事实上,周作人在一九一五年为《建初摩崖》写过两篇文章,先后发表在他所编辑的《绍兴教育杂志》中。一篇是《跳山建初买山石刻》,发表于四月刊第六期中,周作人参考了陈其荣《清仪阁金石题跋》、阮福《两浙金石志补遗》及《(万历)绍兴府志》。他说:“拓本尚亦有之,俗名大吉碑,文颇清新,殆因发见未久,尚少伤损之故。造字省口从牛,塚作冢。浙中汉晋碑刻甚少,唯甄别尚常有之。今见石刻中最古者,当推此石为首。次则窆石题字及石佛背铭,而皆适在越中,诚足为吾越之光矣。”周作人此时手头并没有最初对《建初摩崖》进行著录的《越中金石记》。

等到六月二十日,鲁迅“寄二弟《越中金石记》八本,《汉碑篆额》三本,均有木夹,又《龙门造像二十品》二十三枚,分作二包,下午往留黎厂官书局买《筠清馆金文》一部五本,四元……”周作人才能参考到这本摩崖发现者杜春生的书。《筠清馆金文》作者吴荣光,是摩崖的题跋者。二十四日,周作人日记:“得北京二十日寄书两包,内《汉碑篆额》一夹三本,《越中金石记》一夹八本,造像题字共廿三枚。”可见此时《越中金石记》已经不太好买,需要鲁迅在北京买了寄给住在绍兴的周作人。

收到《越中金石记》后,周作人又写了一篇《建初买山题记》,发表于《绍兴教育杂志》一九一五年八月刊第九期,时隔四个月。这篇较前篇长三四倍,除收录了《越中金石记》上的主要内容外,又抄录了《娱园诗存》卷三陶子缜的《跳山访汉大吉碑赋》。这篇赋写得很长,整整占了一个页码多,把越中古刻一网打尽,简直就是一篇小论文,融记叙与考证为一体。只是周作人并不满意他对买山地记性质的判断,周认为与冥券有别,并引罗振玉《蒿里遗珍》中对买地券性质的意见:殆有两种,一为买之于人,如建初建宁二券是也;一为买之于鬼神,则术家假托之词,如此券及晋杨绍甫、汉马氏二十四娘、宋朱近等券是也。他认为“今跳山石刻,当属第一类”,且认为:“冥券纪值率百十万,此只三万,与建初武孟玉券之田廿三亩直钱十万二千,建宁孙成铅券之田一町钱万五千,皆相适合。”所以“可知非买之于鬼神,赋云证雅事于社公,似少失考也”。这个判断接近陆耀遹《金石续编》引洪颐煊《平津读碑记》的意见:“汉人造作必记其所直之数,如武氏石阙'造此石阙,直钱十五万,作狮子直四万’,盖其风俗然也。”应该说周作人的观点有其可取性。当然这涉及到汉代经济风俗等方面,后世依然还有论争。鲁西奇认为:“《会稽冢地刻石》所记建初元年昆弟六人共买山地,直三万钱,也很难确定必是实际价格数。”或许两种意义兼而有之,既有现实的经济意义,也有冥界的象征意义。汪庆正在《东汉石刻文字综述》一文中认为,这是“用经济手段占有土地的凭证,同时又反映了相信那种凭借这些'凭证’,在阴曹地府可以保障不被野鬼侵犯的迷信思想。此类买地刻石,也就是以后历代各种买地券的前身”。

在绍兴任教期间,周作人写过不少关于绍兴古迹石刻的文章。“越地故多名胜,保存之谋,今不容忽。祠墓固无论矣,他凡史迹名胜、佛寺神祠、苟于国民文化有所关者,皆宜一律保存。”这篇题为《论保护古迹》的文章写于一九一三年,是梁思成等人文化遗产保护的先声,至今依然没有过时。这时,他和鲁迅一样,对金石保持着浓厚的兴趣。除了建初摩崖,他还写过《禹陵窆石题字》《妙相寺造像题字》《三老碑》《龙瑞宫记》等等。甚至整理了《绍兴古刻存目》《越中砖莂文录》。百年过去,很多石刻已经不存,或者漫漶不清。

在近三十年后,周作人还是念念不忘,又写了一篇《越中金石记》,收入于一九四四年出版的《书房一角》中。他说“因印本流传不多,市价颇高,曩得一部,在二十金以上”,应指鲁迅在一九一五年寄给他的这一夹八册,流传不多,所以在北京才能买到,得之不易。“近年得见新印白纸本,末有陈遹声、吴隐二跋,吴跋署己未仲秋,盖是民国八年,有云:是书以道光庚寅付梓,距今九十余年,传本稀如星凤,乡邦之雅故,翰墨之伟观,惧其久之失传也,拙藏有初印精本……集资重付剞劂,以广其传。”吴隐的语气像是重刻,但是周作人在“翻阅中断烂处比比皆是,因知此实是原板新印,非新刊也……虽自称新板,实则一目了然,即欲欺近视者亦不可得”。周作人对于这种漫漶之处不加补正的原版且自称新印,是持批评态度的。或许两相比较,新印断板过甚,以至于“不忍卒读”,这也正是他的爱之深而责之切。

恰恰这本《越中金石录》写作缘由,就是因为杜煦、杜春生兄弟的偶然访得建初买山摩崖。在《总目》后杜春生说:“自道光纪元辛巳搜罗越中金石文字,癸未岁得汉人买山题记,因有志辑为一书……兹先编成十卷付之剞劂,已后续有所得,俟列补遗焉。庚寅闰四月朔,蕺阳杜春生识。”也就是在建初摩崖发现七年之后,《越中金石记》由其自家詹波馆付印。他在《建初买山题记》条目下,写有长篇按语,对其地望传说、发现经过、年代历史、保存状况、题跋情况有详细说明:

是刻在会稽跳山,郡城东南五十里。万历《绍兴府志》云:土人传为钱武肃王微时贩盐,遇官兵,跳避此山,壁上书“大吉”字,考山名不见于《嘉泰会稽志》。明人辄采委巷之谈,据以入志。至大吉下尚有题字,则不知也。其习传为武肃王者,岂当时亦尝有见钱字者而传会欤?癸未仲夏,余偕兄尺庄觅先世葬地,偶憩兹山。其石高不及二寻,迤逦围十余丈,色黝然而黑,土人云有字在石趾,剔除苔藓谛视,乃东汉人题记(成李特、后秦姚苌、西凉李暠,皆以建初纪年,与越中无涉),为自来金石家著录所未及者。喜逾望外,盖在其前者,惟秦《泰山残石》十字,《琅玡台》八十七字,汉《五凤刻石》十三字,居摄坟坛二十二字,《永平开褒斜道》一百二十字,总五种二百五十四字而已(《石鼓》传为周刻,但无年代可据)。询知其地,属村氓以万钱购得之。时南海吴荷屋夫子廉访浙江,莅政余闲,搜罗古刻,方以两浙无汉碑为歉,及见拓本,叹未曾有,遂手书题名,属勒其旁。夫兹刻埋没荒山已逾千载,无过而问焉者,今且争先快睹,求取几无虚日,物之显晦,固自有时哉。记文五句,凡三用韵,古人“先”韵诸字,多读入真,故“年”“钱”与“人”为韵也。石右五尺许,又有“退思”二字,正书径七八寸,不详何代所刻,当亦非唐以后者。

周作人说建初摩崖俗名大吉碑,在前引日记中也径直记为大吉碑。在发现摩崖之后,杜煦、杜春生甚至将藏书楼命名为“大吉楼”。现杭州章太炎纪念馆藏有一份建初摩崖拓片,在封面上篆书题写为“大吉碑”(下钤“子才缪篆”朱文印,缪子才是章太炎晚期弟子,在《鲁迅日记》中也多次出现)。这个“大吉碑”的俗称,以至很多地方误为大吉山。如方若《校碑随笔》误为“大吉山买地摩崖”,这个错误延续到建国后的马子云《石刻见闻录》,误作“大吉山买山地摩崖”。按理说他们都不该犯这个错误,应该是辗转抄录之故。

杜生春之前,人们可能仅见“大吉”二字,或许时隐时现还有一个“钱”字,所以旧称大吉碑也情有可原。但是凭一个钱字村人附会到五代十国时期吴越国钱镠身上,而明人不加分辨,辄入邑志,就有点说不过去。陆耀遹《金石续编》言:“予亲剔苔藓寸许,其文始显,金石家从未著录,即嘉泰以来纂郡邑志者,亦所未睹。乃知'大吉’二字为冢地言,后人偶有见钱字者,因传会为武肃矣。”经杜春生、陆耀遹的发现考证,年代已毫无疑问。奇怪的是同为绍兴人的赵之谦,其《补寰宇访碑录》却误记为建初六年,很可能是他手头没有拓片记忆错误,跟昆弟六人相混淆了。另据王壮弘《增补校碑随笔》:

周季木云:此刻予尝于碑估手中见明拓本,只有“大吉”二字,其下题字五行失拓,时以残本少之未收。后读会稽志,始知明时此志为藓苔所封,只“大吉”及下“钱”字可见,世遂误定为吴越王时所刻者。则曩所见者虽残不残矣。曾记与新本校对之,惟明拓本大字左撇下尖,短四五分许,此苔藓所封故也。

所以,周季木曾经还见过明拓“大吉”两字,只是大字左撇下尖短四五分。我们可以想象这个苔藓有多厚重,以致千百年来无人发现此汉刻。由是杜春生感叹道:“夫兹刻埋没荒山已逾千载,无过而问焉者,今且争先快睹,求取几无虚日,物之显晦,固自有时哉。”发现这片汉代摩崖后,杜春生又迫不及待地拿拓片给他的老师吴荣光看,吴荣光把经过记录在《越中金石记》序中:

道光癸未冬杪,杜禾子孝廉来谒。出其新得汉建初买地题记拓本数纸相质,且曰此记湮苔藓中,仅见“大吉”二字与“钱”字。今乃搜剔出之。余谛审真乃汉人文字,遂为越中第一最古之石。历代著录所未收,即《嘉泰会稽志》亦未之及。二千年后发此幽秘,真翰墨快事也。喜其搜访之勤,为题名于记后。异日复来,手所著《越中金石记》,即以此记冠其首,求序于余……

吴荣光快然之情跃然纸上,欣然正书题名记后,字径和体量稍稍小于摩崖,且离开摩崖有一两米的距离,无不体现着一位金石家面对二千年古物的敬意。此时距离嘉庆十年(1805)阮元《两浙金石志》的编纂也已经有了十八年时间,又陆续出土了一批像《莱子侯刻石》(邹县,1817)这样对于金石家来说梦寐以求的汉刻。所以当阮元的儿子阮福得到吴荣光寄赠的《建初买地刻石》的拓片,他迅速作出了反应,进行了补遗:

此志刻成后,吴荷屋方伯(荣光)由黔寄至会稽,新获建初摩崖地券。福又捡家中旧藏及同人所赠,并作补遗附于后,随得随刊,其先后或不能尽依世次云。道光四年秋,扬州阮福识。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两浙金石录》进行补遗也是因为《建初买地刻石》的发现,阮福跟杜春生一样也把《建初买地刻石》列在了卷首,我们从这一点可以看到这个汉代摩崖对于浙江的重要意义。这时的《建初买地刻石》保持了两项记录,浙江境内时代最古,字径最大。马衡在《建初买地刻石》拓片上(后捐赠给故宫博物院),不厌其烦进行了两段题跋,他不仅追溯了浙江汉碑的源流,也对摩崖字径的大小就行了分析,认为写匾额当取法于此:

跳山摩崖,在会稽乌石村,文凡廿二字。汉建初元年刻,为浙中最古之石。案吾浙汉刻向推湖州墨妙亭之“三费碑”,自宋以降不见著录,碑与亭俱不知亡于何时,从此浙东西遂无汉人片石。清道光初年,会稽杜春生访得此刻。近又出《三老讳字忌日记》,皆东汉时物。天下事无独有偶,数十年间二石先后出土,于是浙中石刻竟让后来者居上矣。

汉隶大字极少见于今者,惟石阙摩崖两种,其余刻碑之字,至大不过如《尹宙》《孔宙》诸碑,无逾二三寸者。摩崖以此为最,其次则褒斜刻石,石阙首推杨宗,若高颐、冯焕诸阙又次递小矣,杨宗与此相仿佛,皆迳尺许,书匾额当取法乎是。壬子孟冬马衡记。

我们从阮元父子《两浙金石录》及其补遗,看到了清代金石家对于石刻新发现的敏锐眼光,这或许跟后来的现代考古学有一点相通的地方,总会有新的发现,推进学术研究的不断进展。我们在也从本文所涉及的每一个人身上,看到他们对于金石的痴迷,无论是吴荣光、杜春生、阮元父子,还是到后来的鲁迅、周作人、马衡。这是晚清民初文人书法生活的真实写照,也可以视作古代金石学发展的尾声。

谨以此文纪念《建初买地刻石》发现二百周年(1823—2023)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