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安静的外科病房。 此时此刻,2床床边的方凳上正坐着一位纳鞋底的女士。只见她时而低头纳鞋底,时而抬头查看躺在病床上的输液病人。 你在纳鞋底? 女士抬头看到是我,微笑着点点头。 我的倆个媳妇都喜欢穿我做的布鞋呢。说到媳妇喜欢,女士一脸的傲娇!她们都说,布鞋穿在脚上透气养脚呢。说着女士翘起她的双脚向我展示她脚上的布鞋. 这个多彩的世界里有一种喜欢,叫媳妇喜欢。婆婆因为自己做的布鞋得到媳妇的称赞,这种赞扬就成了她忙里偷闲纳鞋底做鞋子的动力! 纳鞋底,这种曾经让少年的我爱恨交加的手工活,在时隔多年之后再见到时,让我想起了少年时代的我坐在昏黄的罩子灯下学纳鞋底的情景。 那是在我上小学四五年级的寒假吧,妈妈她们就开始让我和我姐学纳鞋底。清晰地记得,为了纳鞋底时针脚排列有个参考,妈妈还给我和姐姐各做了一件新上衣。姐姐是玫红底色白圆点,我是枣红底色白圆点。妈妈要求我和姐姐照着衣服上的圆点排列方式来排列我们纳鞋底的针脚。 纳鞋底这种纯手工活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是刚刚开始学纳鞋底的时候。记得当时,为了调动我和姐姐学纳鞋底的积极性,妈妈不但让我和姐姐进行纳鞋底比赛,而且还告诉我们,我们纳的鞋底将会做成我们过年穿的新鞋。 其实,做成一双布鞋, 纳鞋底是一道重要的工序。这种由零碎的布头或旧衣服拆下来的布用浆糊一层一层糊起来的晒干(我们叫骨子),按照鞋子的尺码剪辑而成的鞋底,一般有三到四层的骨子的厚度。 那时候,为了让纳鞋底针能穿过厚厚的鞋底,我们还要在中指上戴上一只合金的顶针(我的老家叫针箍)去助力顶。这种金色或银色的针箍经过长时间的摩擦,会变得油光蹭亮,咋一看以为手上戴的黄金或白金指环呢!当然,有的时候顶针时角度和用力不对,针会戳破手指鲜血淋漓。压迫止血包扎后我们会继续做事。其实,纳鞋底真是一件费时费力的技术活。看大人们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地纳鞋底是那么的简单,轮到自己开始纳的时候,鞋底拿在手上的别扭,捏在指间细细的缝衣针下针时的艰涩,用力顶针针尖力透鞋底时的紧张,甚至不小心针会戳破手指鲜血淋漓的场景都有过。但这些小小的伤痛并不是我们放弃的理由。用大人的话来说,纳鞋底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种体验,也是让我们知道做成一双鞋子的不容易,这样就会更加的爱惜穿在脚上的鞋子。 最终,鞋底在妈妈和奶奶起早贪黑的深加工下完成了。鞋底完成那就要选鞋型定鞋帮了。鞋型有方口,松紧口和船鞋三种。鞋面的颜色大多数是深色系。年少时我们穿的鞋面的色彩和同龄人的黑灰色比起来要新鲜活泼一些,灯芯 ,卡其布,格子布等都穿过。 从准备鞋底的糊骨子到鞋子完工,做成一双鞋的确是一个耗时耗力的过程。而布鞋穿在脚上却又极容易磨损,尤其是鞋后跟。那时候为了延长鞋底的寿命,新鞋做好,在穿之前我们会把它拿到马伯伯的鞋摊上去楦一下顺便钉一副鞋掌。 马伯伯的鞋摊就在老家一个叫下站的交通要道的路边上。先在新鞋里塞进楦子把鞋楦好后,再倒扣在一个立在地面上的“工”字型的铁架上,马伯伯从废旧的自行车轮胎上剪下一块黑色的轮胎外皮,并修剪成和鞋后跟贴合的模样,涂上胶水。咔咔咔,手提锤落废旧轮胎变废为宝,成了保护我们鞋后跟的鞋掌。 双腿残疾的马伯伯。修鞋,补鞋,钉鞋掌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和积累,最终他在修鞋摊旁建了两间砖瓦房。房前支起了挡风遮雨的帆布帐篷,帐篷里安装了一台修鞋机。自从建了小屋之后,没有了日晒雨淋和蹒跚赶路的困扰,简单平淡的日子让马伯伯心安。 光阴似箭,如今马伯伯已经进入古稀之年。前些时候回老家,路过下站,路边马伯伯住的那间小屋的门是开着的。房子南外墙上还挂着不少的废旧自行车外胎,这些曾经是马伯伯补鞋必备用品,和立在门前帐篷里那台修鞋机一样已经落满了灰尘。 其实,按照马伯伯的条件他完全可以住进镇里的敬老院安享晚年,但他却选择住在的店里。他觉得每天坐在店里,看看那些和他同甘共苦的修鞋的工具和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他就心安!这间和马伯伯一起同甘共苦的修鞋店,就是马伯伯的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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