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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村读书一学期

 北麓湖人图书馆 2023-08-10 发布于安徽
【北麓湖人按】首先,对吴老的文字,表示崇高的敬意。
你知道仙源到沟村的古道吗?
你知道黄昏洞的传说吗?
你知道立在古道上几座老牌枋吗?
我肯定是不知道的!
还有,如果我退休了,退休后十几年,我还会回忆,还会作文,还会动笔。把曾经,把过去,把我记忆深刻和难忘的事,用平静的文字,记录下来吗?我真的不知。
列宁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其实,曾经的过去,谁会忘呢?只是,口似心非而已。
不忘初心,不忘曾经,不忘过去的路,不忘记过去的生活,不忘记过去的经历。那些雪泥,那些鸿爪,曾经如是,就是真心的记忆。让我们读吴老的文字,去感知,去感受,那个年代,那一段读书时光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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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一年六月,在我读初二,第一学期即将结束之际,我的哮喘毛病又一次大发作,没有参加期末考试而失去了升学机会。我的哮喘之病是从小七、八岁就得的,医药与单方不知用了多少,始终不能治愈。

    在那六十年代初的荒年之际,一日三餐都不能吃饱,更谈不上营养了。哮喘病也是一种富贵病,如果生活条件好一点,营养跟得上,病也就少发作几次,疾病遇上荒年,也是雪上加霜。由于初二的升学考试没有参加,那下学期的初三也就上不了,只好休学在家休息养病。 

一九六二年春上,我还想上学,便到沟村中学再读初二了。动身去学校那天,我父亲怕我行李挑不动,执意要送一下,我说不要送,一只木箱,一床被条,一床垫絮,我挑的动。父亲说:“远路无轻担,再说,沟村中学的几位炊事员,我都认识,到那里,我跟他们打个招呼,请他照应一下。”我想想也是的。就这样,我们从仙源的家中出发了。 

那天是个阴天,路经越山过黄昏洞时,路边还有积雪。那年我父亲虽年已 50,但体力还不错,一副行李,他挑在肩上,从仙源到越山,几乎没有歇肩。到黄昏洞时,我说我来挑一下,但他坚持要挑,在我一再要求挑一下时,父亲说:“等下黄昏洞时给你挑”。

出了洞口,我才接过担子,才上肩,感觉没有多重,一路上我也盘肩自如,但远路无轻担,虽说只有四十多斤,到了饶村村口时,我就要息肩了。这时,父亲又接过我的担子,继续向沟村前行,在下黄昏洞不久,看见右手边的小山坡上有一张石头桌子和一把石头椅子,感到很好奇。后来听人说,那是传说中的张天师审案时用的桌椅。

我们从越山开始走起,一路上都石板路,从石桌石椅山坡边经过一里路的样子,又见到一座横跨路中间的石牌坊。牌坊比较高大,上面石刻很美,牌坊门庭之上有两条雕刻镂空的双龙戏珠图案,这两条石刻龙,活灵活现,也是后来听说:“如果龙身上有潮湿状,那第二天天气肯定要下雨。”

在村口一座祠堂边,我们休息了一会,顺便问了一下路,到沟村是否从村子中间经过。指路人说,就从村子左边靠山旁过去就行。

从饶村走了二、三里,路中间有一凉亭,凉亭内两侧各有一条固定长木凳,供来往行人歇坐。饶村到沟村的石板路也就亭子中间穿过。在亭中,我和父亲也在此稍微休息一会,又继续上路了。没走上百米,只见前面一片松树林,特别是路边的几棵松树特别高大,树径都在一米左右,加上阴天,进入松树林格外阴沉,使人感到有些害怕。因为荒年时,一些僻静小道上也经常有些饥饿之人在路边抢人食物。过了松树林,便来到了一个小村庄,我以为到了沟村。问人,才知道这是大路赵家,离沟村还有三里路。

出大路赵家一里多路,渐渐上坡,来到坡顶时,突然见到这里有好几座牌坊,有一座,竖立在大路之上,其余几座,在大路两边,排序有列,有四到五座(记不清),非常壮观。
使人感到眼前一亮,因我从来没有见到这么许多几座牌坊。

在这里,我们也放下担子,边看牌坊,边休息。从这里到沟村大概也就有二里路了。因为下坡,我们走的也较快一点,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大村子,估计就是沟村了。这一段路,我和父亲也换了肩挑一下,因为到了学校,父亲还要回甘棠,所以都加快了行走的步子。

大概下午三点多钟,我们就到沟村中学。到校后,父亲和我一起把行李搬到宿舍,之后又带我去学校食堂和食堂里的师傅项伯伯、陈叔叔见了面,委托二位师傅对我照顾一点,因我父亲是太平中学的炊事员,和他们都熟悉。之后又带我到学校对面沟村街头的水碾碓屋处,找了我伯母的姐姐和姐夫(我也喊姨、姨夫),也托他们照应一下。总之,父亲对我在外面读书是很不放心的,主要因为我身体不好,体质弱。不管怎样委托照应,还是放心不下。

看着有四点多钟了,我也催父亲赶紧回甘棠太中,因为还有十几里路要走。从水碾姨夫家出来,父亲手里拿着挑行李的竹扁担,捆被条和箱子的两根绳子也系在扁担头上,就准备回甘棠了,临走时又一再和我说:“不要吃冷东西,不要受凉”晚上要盖好被子,当父亲向前走了十几步时,又回过头来,看看我,叫快回学校去。

那一刻,我站在路上,呆呆的看见父亲离开,并说我走了,我顿感失去了什么一样,心里一阵心酸,眼泪不知觉地流了下来。为了不使父亲看见我掉眼泪,立马扭回头向学校走去。

    沟村中学,当时就设立在沟村李氏宗祠里。整个中学,就有初一、初二两个年级,四个班学生大约 150 人左右。初三的,在甘棠的太平中学。沟村中学的四个班学生,其中有两个班原是石埭县的,由于一九五九年石埭县撤销,该县的学生也并入太平县。
我们初二甲班的教室,在大祠堂后进右侧的一堂香火堂里,不大的空间,还有几根大柱子,由于香火堂的墙紧靠山塝,排水不畅,教室地面整天都是湿漉漉的。下雨天,里面也黑沉沉的。寝室在大祠堂的上堂,都是高低床,由于我来校报名较迟,分在上铺,又在外侧靠近天井。有次下雪,雪花都飘到床上来了。晚上寝室旁边放一只便桶。由学生轮流值班负责抬倒到祠堂外的厕所里。那时学校里根本没有电灯,我们学生都是用墨水瓶装点煤油做灯来照明。

    吃饭是八人一桌,一桶饭,一盆菜。领来后,八人均分,早晚餐都是稀饭,中午是干饭,饭一般都掺有杂粮之类,主要是山芋干等。刚进校时,由于是二月份,蔬菜不多,主要是白菜、萝卜、后来小竹笋上市了,天天都有小竹笋,由于菜里没有油,简直就是下锅加水煮的一样。但有一样菜我还特别欢喜吃,那就是干萝卜片。有一天吃中饭时,我们领到的一盘菜是炒干萝卜片,看上去油晃晃的,吃起来也爽口味道很好吃,先以为干萝卜片里有不少油,谁知油晃晃的色味不是油水多,而是炊事员们炒干萝卜片时放了一点米饭汤,看上去显得油晃晃的。几十年后,我还记得那油晃晃的干萝卜片的美味,以后也尝试着用饭米汤炒干萝卜片,但始终炒不出当年的味道来。 

    当时我在学校里的生活还是可以的,因为我每个星期我都回一次家,星期六下午放学后就回家,沟村离仙源只有 20 多里路,天黑之前也能赶到,回家的晚上肯定能吃上一顿饱饭,因为我母亲知道我在学校念书,每天吃不饱,所以每到星期六晚上尽量煮一餐白米饭,弄点好菜,让我吃个饱,星期天下午二点多钟又要回校了。回校时,也每次都带些吃的食物,食物主要是山芋片子粉,另外就是一竹筒子咸菜,这些干山芋片子粉和咸菜也刚好吃一个星期,还有熟菜籽油拌的食盐,这些油拌的盐主要是早晚吃稀饭和糊汤时,撒一些盐放进稀饭里拌和以下,经饿一点。当星期天下午就回校了,回校时,我们尽量邀上几个同学一道,因为荒年,在黄昏洞一带有人抢学生食物。下晚时分,我们回到学校时,同学们也都到校了,条件差的同学和一些路远同学,同学都很羡慕,甚至有点眼红。有了这些食物,我在校的生活就好多了,也基本上不挨饿了,但对于几位较苦的同学,我也分送一点给他们吃吃,那时候,送一碗饭给别人,那真是个大恩人。

    虽是荒年,学校里对学习还是抓的比较紧,每天晚上还上晚自习,虽然没有电灯,每位同学用墨水瓶自做一盏煤油灯,一堂晚自习下来,每人鼻孔前都黑糊糊的。
 
上音乐课,学校里基本上没有乐器,连一架风琴都没有,记得音乐老师上音乐课时,把自己的一把二胡带到课堂做伴奏。那年,我们学唱了“洪湖水,浪打浪”,“樱桃好吃树难栽”等许多优美而至今难忘的歌曲。特别是“洪湖水,浪打浪”是当时最流行的歌曲,虽然我们也没有看过“洪湖赤卫队”的电影,也没有听过广播,大多的人也没有收音机。 

    由于学校生活艰苦,自己哮喘病也经常发作,平常发作还好,特别是星期六发作不能回家,那就麻烦了,不但不能回家带菜,还给父母亲着急。记得又有一次,星期六发病,没有回家。我母亲在星期天就赶到沟村学校里,她也知道我生病了,特地向生产队队长请了一天假来看我。到了 6 月,哮喘病加上咳嗽多日不停,致使全力浮肿,全身无力,也不知又得了什么病,就这样一直拖到期末考试学校放假才结束了这一学期的沟村中学读书生活。这一年期末升学考试,由于数学只考了 56 分不及格,不能升学,所以,我的学习梦也就此终结了。 
    回家后,在仙源的县医院检查看病全身浮肿情况,医生说:“这是长期缺少营养的毛病,这次看病,没有开药方,只是开了张证明,到粮站买”一斤黄豆,半斤白糖,并吩咐:“黄豆煮好后,放些白糖吃上几次。”二斤黄豆吃完后,我又去开了一次,这办法很好,十几天下来,浮肿就基本消退了。回忆那年中学读书,至今五十年过去了,如果身体还好,那年能升级念初三,可能还能有个初中毕业证书那多好,所以之后在社会上找工作都要求初中毕业,许多单位都要求拿毕业证而我没有办法,填表时只能写初中未毕业,很是尴尬。那年我们那个班三十几个同学有一半之多也没有继续上学 了,大部分都回到了农村,我回家后,在家待了一年多时间,就开始走向了社会,走上了做工,做临时工的曲折生活路。 

                                                20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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