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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墨传情//初中海作品赏析

 泊木沐 2023-08-10 发布于辽宁

初中海、号一道、予虹,斋号弘堂等,1955年1月5日生于山东,居北京海淀。现为北京一道书画院院长、黄宾虹艺术研究会常务副会长、中国文联新文艺书画家工作委员会委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央电视台国学频道顾问、中国人民大学特聘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初中海山水书法工作室导师、西安碑林书法家协会顾问,四川雅安佛教协会顾问。

《最灿烂的一道夕阳"虹”》

——黄宾虹晚年的绘画与画学思想丛谈

文/初中海

1)雪泥鸿爪话“栖霞”《黄山汤口》:为什么是3.45亿

1955年2月。杭州西子湖畔。黄宾虹在他的栖霞岭画室正挥毫作画。此时,老人已经年登耄耋,癌细胞正悄悄地“吞噬”老人一向健康的身体,清癯的面容也没有了往常的矍铄而带有几许倦容和憔悴,而他似乎完全不觉,浑然忘我地攀登着绘画艺术的高峰,一幅旷世绝笔《黄山汤口》即将绘成。

这幅《黄山汤口》,高1.71米,宽0.96米,对于很少画大话的黄宾虹来说,称得上是一幅巨制。构图上是平中出奇,奇幻陡生,实处见虚,虚实相生,所画莲花峰迎面矗立,巍峨高耸,直插云霄,大山堂堂,气势雄伟。中景,则幽谷深壑,瀑布飞泻,喷珠溅玉。近处,双松并立,浓荫蔽日,高士相对,坐而论道。但最令人称道之处,还是黄宾虹的神奇的笔墨大化之境,黄宾虹作画讲究笔笔中锋,柔中带刚,他的笔力苍苍浑如千年老藤,用墨层次丰富而又沉着浓郁仿佛天地未生成之混沌,设色则是大量赭石与少许花青的点染,并与墨色浑然一体,呈现出一种秾厚而古艳的色调,整幅画面浑厚苍莽,浓郁华滋,气象万千,一派生机。《黄山汤口》,是黄宾虹生命最后时刻的最极致的绚烂,一位“胃患月余,饮食减少,中西兼治,躯体已弱”的耄耋老人,“将中国画的笔墨魅力实现到了一个几乎不能超越境界”。而这些最极致的绚烂——“纯粹民族创造性绘画”(黄宾虹语),是令当时的诸多老友目眩神迷的。其中,赞不绝口者大有人在:张文俊说“笔墨沉雄厚重”“墨彩照人,令人精神振奋”;林志鈞说“宾虹晚年画盖采用油画法、最近喜用青绿与沈墨相衬托,弥见精彩”;其中,也有一见不知其妙,而细细品味才领会宾虹老人画中的天机者。傅雷说“纯用粗线,不见物象,似近于欧西立体、野兽二派,不知吾公意想中又在追求何等境界”,又说“去尽华彩而不失滋润”“笔触恣肆而景色分明”“立体、野兽二派在外形上大似吾公近作,以言精神,尤狲一筹。盖哲学思想未及吾国之悠久成熟,根基不厚,达不到此超然物象外之境”,再说“虽然色调浓黑,但是浑厚深沉的很,而且好多作品远看很细致,近看笔头则很粗”。而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老友之中更有一头雾水始终不解其妙者,“知爱”陈叔通就说“公欲并石涛、半千两家而一之,是否迷离过甚”,对于黄宾虹的晚年画风感到不可思议而追问宾翁“公何以一变面目”?

如何欣赏黄宾虹的晚年绘画,尤其是这幅《黄山汤口》,其实是有一个神秘的“切入点”的,只是很容易被人忽略,但是它又实实在在地反反复复地出现在老人的画学思想之中的。黄宾虹经常论述自己所崇拜的节义忠贞志士,如以渐江为代表的徽州一带的明末遗民画家群体,虽然都是以画名而著称于世,却绝不能“仅以画史目之”,而是修文武通六艺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君子”,这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人格的典范——“学人”,同时也是他自己所孜孜追求的。

所以,到了晚年,黄宾虹是把自已一生所积淀的如海之渊的学养都直接或间接地融汇到了绘画之中,这里面有书法、有金石之学、有儒释道三教皆通的大智慧、有美术史家的通晓古今、有文物鉴定家的真知灼见、有诗人的诗意情怀。所以形成了既传统又现代、既古典又前卫的一个中国画的“历史制高点”,历史选择了他,而他也是不负历史的重托,在中西文化与绘画的参照比较中以自己的绘画实践与无法比拟的成就,引领了传统中国画的"现代再生",从而成为绘画的一代宗师,而且越随着时间的推移越能够突显黄宾虹绘画的无与伦比的价值。“3.45”个亿,一个惊天的数字;然而,其中却包含着两位固执又可爱的老人——黄宾虹与陈叔通一段有趣的往事。

1954年11月26日,黄宾虹接到老友陈叔通的来信索画,信中殷殷嘱咐老朋友黄宾虹“仿渐江或如梅壑疏林远岫”“幸勿以宿墨施之”,因为他自己喜欢“逸品”的“白宾虹”的“清气往来”。老友索画,黄宾虹欣然提笔倾心作画,虽然九十一岁高龄也是很快画成邮寄北京陈叔通住处。然而,仅仅一个月之后,老友书信又到,对老友晚年的倾心之作并不领情,而是“恃知爱”“直陈之”——“公欲并石涛、半千两家而一之,是否迷离过甚, 公何以一变面目”?面对老友的“恃知爱”而“直陈之”,距离生命的终点1955年3月24日只有不足一百天的黄宾虹,依然于1955年2月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为老友画下了这幅旷世绝笔山水巨制《黄山汤口》,而且依然是如此的浑厚苍莽,如此的浓郁华滋,如此的气象万千,如此的盎然生机。

2)“道咸画学中兴”:

黄宾虹晚年画学思想的“金声玉振”

1953年2月28日,黄宾虹九十岁诞辰。

早春的杭州,新柳乍翠,梅蕊吐芳,一派生机盎然景象。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和中国美术家协会浙江分会共同为老人举办庆寿会,华东行政委员会文化局授予“中国人民优秀画家”荣誉称号,同时为黄宾虹举办近作及收藏历史文物联展。中华全国美术工作者协会特别致贺电:“黄宾虹教授从事中国美术之研究,数十年如一日,劳绩卓著,欣逢先生九十寿辰,谨驰电致敬致贺”,各地各方友好的电贺函贺更是如雪片一般,纷至沓来,庆寿会上喜气洋洋。

人生九十,年登耄耋,愈老弥坚的黄宾虹面对这些耀眼的光环和荣耀,却从来没有“革命到头”的打算。这一年,九十岁的黄宾虹可以说是“匆匆年余,无一息或懈也”。那么,这一年黄宾虹都忙什么呢?首先,老人作为画家,依然如大痴道人黄公望一样,是一位“精进的头陀”,追求绘画艺术永无止境。他在给黄居素的信中说,“拙画近思略有改变”。那么,黄宾虹的绘画是怎么“略有改变”的呢?其画学思想和艺术审美有了什么新的进境呢?“道咸世险无康衢,内忧外患民嗟吁。画学复兴思救国,特健药可百病苏。艺舟双楫包慎伯,撝叔赵氏石查胡。金石书法汇绘事,四方响应登高呼。夏玉出土今良渚,斒斓色采实若虚。古文奇字证岣嵝,舜禹揖让无征诛。会稽和协集万国,平成水陆通舟车。天然图画大理石,神工诡秘滇南无。文治光华旦复旦,月中走兔日飞乌。变易人间阅桑海,不变民族性特殊”。这就是九十岁的黄宾虹作为画家、书法家、金石家、美术史论家,阐述自己晚年画学思想的一篇扛鼎之作,“中心思想”正如他写给友人汪聪的信中所言,就是对“中国画学升降略贡意见”。

黄宾虹的一生,漫漫将近一个世纪。他虽然是以绘画闻名于世,然而他所赋予自己的历史使命更是以“学人之志、史家之眼、哲人之思、文人之慧”,关注、梳理并探索中国绘画发展的内在规律性。可以说,这种艰辛的也是费力不讨好的“爬格子劳动”,同绘画一样贯穿着老人的一生。黄宾虹的《画学篇》非常明确地提出了“道咸画学”的概念和“道咸画学中兴”说。《画学篇》洋洋洒洒数千言,讲述中华五千年的书画史,兴盛废替,种种因果。从汉魏六朝的生机勃发异彩纷呈,到唐太宗把书画收入宫廷,将书画艺术变成“君学”,书也就成了奴书(干禄书),画就成了后宫妃嫔娱乐的工具,魏征、阎立本、大小李、吴道子等奉诏应制做书画,一心专尚外美而失去了内美;幸有郑虔、王维等另开水墨一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等到唐末五代,荆、关、范、郭、李、董、巨六大家,追究六法真谛,写名山真迹,形成山川浑厚,草木华滋的画风,是唐人所不及的;宋代米元章父子传承这样的画风,到元代的高房山、赵鸥波、柯丹丘、方方壶及黄、吴、倪、王四大家,再到明代的唐、仇、沈、文、董玄宰、徐青藤、邹衣白、恽道生,以及天启崇祯年间的黄道周、倪元璐等士大夫,特别是“避轩冕,甘泥涂”这样的文史画者,比如泾阳张恂、莱阳姜实节、黄山派李永昌、程嘉燧、李流芳,新安派弘仁、查士标、汪之端、孙逸,以及项元汴、笪重光、朱彝尊等,然后接承“民学”传统的就是道咸年间的包世臣、赵之谦和胡义赞。他们提倡古法,以北碑笔法入画强调骨力,戒除甜邪轻薄的画坛流弊,可以说是拯救中华文化的特健药。

“道咸画学中兴”,这个中国有清一代的重要美术史现象,为人忽略已久,为什么黄宾虹能够捕捉得到并且进行了深入的发掘和深入的梳理,而且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呢?笔者认为,三个原因:第一点,是黄宾虹的画学思考极其敏锐,敏锐地捕捉到了道咸时期因“尊碑”“卑唐”的书风变革所给予绘画的深刻影响。第二点,是黄宾虹渊博如海的文化学养,熟读古人画论,对于自己非常赞同并且反复重申的古人“书画同源”理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又一次阐发。第三点,尤为重要。是黄宾虹的画学思想与绘画艺术的审美追求,早已经超越了明清以至宋元,而直接溯源于中国文化的源头——上古时期的先秦时代。古语所谓的“高屋建瓴”就是这个意思。

众所周知,黄宾虹一生收藏宏富,其中最重要的也是他自己最得意的收藏就是先秦时期及以上的玺印。1908年,黄宾虹从家乡歙县定居上海,很快就凭借者自己深厚的金石造诣而以金石大家的身份,在藏龙卧虎的大上海脱颖而出,从寂寂无闻而成为当时文化界的名流,声名远播,举世公认。所以,尽管在1022年因为邻居家失火而家中收藏的周秦古印被人有意盗取,让黄宾虹一度极度奥丧。然而,也是一直不改初心继续广泛搜集收藏。正如他的好朋友胡蕴玉在一篇文章写到:“(黄宾虹)尤癖印,藏周秦古玺为海上之冠,屡次被人盗窃,卒辗转以复旧观”。1955年,老人去世之后夫人奉命捐赠给国家的古玺印竟然还多达900多枚,令人十分慨叹!黄宾虹收藏古玺印,有两个目的:一是要通过考证上面的远古文字,从中了解中国历史的典章文献和文字的演变进化,,用来考证历代经典,补充中国历史和中国美术史的资料。二是要滋养绘画。上古文字,有人类童年时期的活泼天机,气息醇厚朴实,一派天真,来自大自然,是童年时期的人类对于大自然的朴素认知和摹写,与大自然具有一种玄妙的联系,具有一种天然的内美,是“古人精神之所寄托”,绘画正可以从中汲取养分。黄宾虹说,“三代文字,著于钟鼎,…(其时)书画未分,象形诸体,往往联结参错,自成章法,最与古玺为近”,又说“吾尝以山水作字,而以字作画。凡山,其力无不下压,而气则莫不上宣,故《说文》曰“山,宣也”。吾以此为写字之弩。笔欲下而气转向上,故能无垂不缩。凡水,虽黄河从天而下,其流百折,其势亦莫不准乎平。故《说文》曰:“水,准也”。吾以此为写字之勒。运笔欲圆,而出笔欲平,故能逆入平出。凡山,一连或三峰,或五峰,其气莫不左右相顾,牝牡相得。凡山之石,其左者莫不皆左,右者莫不皆右。凡水,其波浪起伏无不齐,而风之所激则时或不齐。我以此知字之布白,当有顾盼,当有趋向,当寓齐于不齐,寓不齐于齐。凡画山,其转折处,欲其圆而气厚也,故吾以怀素草书折钗股之法行之。凡画山,其向背处,欲其阴阳之明也。故吾以蔡中郎八分飞白之法行之。凡画山,有屋有桥,欲其体正而意负也,故吾以颜鲁公正书如锥画沙之法行之。凡画山,其远树如点苔,欲其浑而沉也,故吾以鲁公正书之印印泥之法行之。凡画山,山上必有云,欲其流行自在而无滞相也,故吾以钟鼎大篆之法行之。凡画山,山下必有水,欲其波之整而理也,故吾以斯翁小篆之法行之。凡画山,山中必有隐者,或相语,或独哦,欲其声之不可闻而可闻也,故吾以六书会意之法行之。凡画山,山中必有屋,屋中必有人,屋中之人,欲其不可见而见也,故吾以六书会意之法行之。凡画山不必真似山,凡画水不必真似水,欲其察而可识,视而见意也,故吾以六书指事之法行之“,尽管将山水画和文字的起源联系起来,非常玄妙,但黄宾虹确是一个在绘画中融合了中国文化这样一个特性的孜孜不倦的践行者,而且是一位达到了中国画笔墨表现极致的一代宗师。

时光荏苒,忽忽已经六十年过去了。几十年间,学术界对于黄宾虹的“道咸画学中兴”说发声者很多,或臧或否,都有着发声者的自身视角和文化底蕴与学术理解。然而,笔者要强调的一点是,要想真正读懂黄宾虹的绘画,真正理解黄宾虹的“道咸画学中兴”这一画学命题,必须能够进入黄宾虹的“世界”;而要想进入黄宾虹的“世界”,知识和学养是必不可少的宝筏津梁。否则,知识隔和学养隔,只会让你对着巅峰之上的黄宾虹。除了仰望,还是仰望。

3)“不合时宜”

黄宾虹的“不合时宜”与高度文化自信

1950年,黄宾虹虽然已经八十七岁,身体依然健朗,但是心情却有一些抑郁寡欢。

就在这一年的盛夏,西湖的荷花开的正盛,从黄宾虹的居所远远的望过去,“接天莲叶无穷碧”映衬着“映日荷花别样红”,格外的令人赏心悦目。

可是,7月15日这天,黄宾虹收到了杭州艺专校长室的来函——“谨启者:兹规定本校一九五零学年度应聘而暂不任课之教员,除应遵守聘书简约各条款外,并须按照学校所订办法进行业务研究与政治学习,至希查照为荷!此致黄宾虹先生。校长室启。

一九五零年七月十五日”,黄宾虹的一生,把振兴中国画学视作是他的人生最重要的使命,可以想见87岁的老人见到此函之时的心情。

“学问深时意气平”。一向温文儒雅的黄宾虹,此时选择了沉默,只是在后来在和友人卓自浩的信中隐隐约约有所“表达”——“家中亦极禁近笔墨,收藏赏鉴早已置之脑后,现今普及教育,斯道见遗”。"斯道见遗",黄宾虹在这短短的四个字中所透露的内心压抑是极其沉重的。传统的中国画学与中国画"见遗",就是被那个时代的时尚和潮流所遗弃了!

1950年,徐悲鸿出任新中国成立之后的由北平艺专更名的中央美院第一任院长。徐悲鸿早年留学欧洲,对于西方油画的学习研究非常深入,画名卓著。后来,他绕道苏联回国,在中央美院开始全面推行由苏联引入的西方美术教育体系,并将之推行于国内各大美院,一向被尊称为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奠基者,立足于现代写实主义美术,大力提倡传统中国画改良,主张"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一时之间,在全国各大美院刮起了强劲的"西风",老祖宗传下来的中国绘画以及书法和传授传统中国书画的教授们都靠边站了。

此时,黄宾虹所在的杭州艺专已经更名为中央美院华东分院,这股"西风"刮得更加猛烈,学院以中国传统的山水花鸟绘画,不适合反映新社会新时代新气象新生活为理由,明令禁止学生观摩研习传统书法绘画,黄宾虹以及他的教授中国书法和绘画的同事们倍遭冷落。

黄宾虹的弟子石古风老人回忆起这一段往事,至今还很为老师难过,他说,1951年的夏天,华东美院举办师生画展,当时的师生展上黄宾虹潘天寿等几位已经靠边站的老教授的画作都摆放在展厅最不显眼的地方,黄宾虹先生的画挂在最暗的一个角落里,潘天寿先生的画被挂在走廊里被风吹的呼啦啦摇摆不定,当时我看到这种情形,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怎么德高望重画名卓著的先生们就受到了这样不公正的待遇呢?

而据著名词学家夏承焘先生在他的天风阁学词日记中记载到,当年民国时期黄宾虹先生在上海教授的学生,此时从上海美专来杭州办事,迫于当时特殊的情势,"不敢谒黄老"。1951年的夏天,一向海内外游人争相拜访高朋满座的黄宾虹,突然一下子"门前冷落鞍马稀"了。最糟糕的是,这个时期他的的白内障眼疾也越来越严重了。石古风万分心疼而恳切的劝说自己的恩师老师,"您眼睛不好,就不要画了。。。"。话外之意就是,老师啊,现在这样的处境,您心里还不明白吗?放弃吧!

但是,为画而生的黄宾虹,四岁就开始习画的黄宾虹,六岁就可以把父亲收藏的清人山水画册临摹的惟妙惟肖的黄宾虹,一生立志为振兴中国画学而奋斗的黄宾虹,他的骨子里是那么的倔强而执着,他心里明明知道,"素描是一切造型基础"的西方式美术教育体系的"时宜",与自己一生坚守的"国画民族性,非笔墨无以现"的中国传统画学,是那样的互相"不入眼"而格格不入。因为当时整个美院的情形是"现在他们不需要我们这套了",但是黄宾虹依然俯首画案,勾勾点点创作不停,他回答弟子石古风的劝说,仿佛也是在"呐喊"出压在自己心的誓言,"不,不,我想画。。。"。

笔者至此,不由得想起那个装满了一肚皮""不合时宜的东坡公。相传,有一天,苏东坡指着自己的肚皮和姬妾们开玩笑,"你们猜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姬妾们纷纷抢着讨好,有的说是"才学",有的说是"诗词文章",苏东坡听了都笑着摇摇头。唯有那冰雪聪明的王朝云最能够理解苏东坡的为人正直和独立于新旧两党的政见,说"先生的一肚皮装满了不合时宜",苏东坡一听哈哈大笑,为自己得到一位灵魂知己而开心不已。但是,与苏东坡的旷达不同的是,黄宾虹做事极其"较真",他对自己认定的事情,一向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这也是徽州人的天性。而川人的性格则旷达的多,许多事情想得开放得下,苏东坡如此,张大千亦如此。1950年八月,浙江省召开第一届人大会,黄宾虹是与会人大代表之一。在这次大会上,黄宾虹对于传统中国画学在美术学院所遭到的西方教育体系模式全面推行的猛烈冲击,中国文化以及书画艺术审美暨艺术造就所遭受到的种种"质疑",秉承着一种对于中国本土文化立场的执着与坚守,以一种开放的艺术观,以谋求中国传统画学的复兴之道为终极目标,做了一次极其认真的具有高度文化自信的发言。

"现在一年过去的文化教育,团结改造二者,师生努力,教学相长,下乡写生,很有成就。本新民主义大旨,原不以一年过去成绩为旧,然易生误会之处,就是认今后未来的新,甚至我中国古今人的画理画法画史画评四种文字智之不议不论。试思我国民族性,爱好我中国画,即是自然艺术。中国千百年过去绘画,虽未尽美善,取长舍短,尤在后来创造,特过前人,非可全弃原有,而别寻蹊径。国况画原从书法篆隶笔法而出,与摄影貌似不同。有需其文章道德,修养成功。所以,朝臣、院体、江湖、市井画家都不为世所重视,而惟研究金史文词,为士大夫画,可入雅观。近人论画,言美术室养人脑筋之粮,膏粱文绣,不过养人之体腹。是文化与卫生大有关系,亦犹闻钟鼓管籥之音,可使人民不生疾病,我中国与拉丁文字比较,衍形眼衍生,耳治目治,两大流派,未分优绌,绘画原在有文字之先,数千百年历史相传,时多古物出土可证,断不为世界所磨没。不肖识小,谨当为今言,文化教育卓识向导向席,因进一筹。可知精神文明的竞争,必不后于物质文明的竞争,非虚语也"。

遥想民国初年,黄宾虹从老家歙县来到上海,其时也正是传统的中国绘画遭受"欧风西雨"强烈冲击而日渐式微的时期,他"抱道自高,坚持雅操",以一种对于中国文化的高度自信,大力提倡"致治以文",积极投身于文化救国的事业之中,凭借者自己报社编辑、美术学校教授、文化学者、大鉴赏收藏家等多重身份,主持编辑了《神州国光集》《神州大观》《古美》《中国名画及历代名家书画》等一系列中国古代美术丛书系列与画册,同时撰写了《古画微》《新画训》等1000多篇阐述化学理论的文章,以一种纵横捭阖的文化视野学渊如海的学术高度,进行了一次新的历史条件下中国画学的重构。

可以说,黄宾虹无论处于多么不合时宜的历史时期,从未丧失对于中国文化的高度自信。所以,1951年的春夏时节,杭州的人们会经常看到一位精神矍铄的"西湖老画人",在耄耋之年依然登山临水,写生作画,"朝夕看湖山清气,思有变焉",心中耿耿于怀的永远是要实现和引领"传统中国画的现代再生"。

时光荏苒。时代发展到今天,全球经济一体化,东西方文化与艺术的交流及其频繁和密切,当然也必然存在着在"话语权"的激烈竞争,"乱花渐欲迷人眼",面对形形色色的文化形态与艺术流派,每一位中国人都应该具有一种对于中国文化的高度自信。中国文化是我们民族和国家的灵魂,渊源流长,博大精深,正需要吾辈努力学习和研究,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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