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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十几年前，我记得我刚执业的时候，那会儿真没有带电脑开庭的习惯。主要是那会儿笔记本电脑重得像砖头，而且又耗电，法院也不提供电源，长达5个小时以上的庭审，基本上电脑是坚持不到的。 2013年我跑到桂林去开庭，书记员拿着几张白纸来记录，我当时惊呆了，第一次见庭审用手写，实在没想到广西桂林象山法院当时连台式电脑都没有给法庭匹配，我还骄傲地跟书记员吹牛我们广东的硬件设施。书记员也表现出羡慕的样子，因为用手来记庭审中的发言，确实是一件非常累的事。 我记得第一次去看守所会见，在四川乐山下面的一个县，提前打印好会见笔录，带着一只笔，律师证被压在会见办理前台，由于时间紧，案情信息多，字也写得非常潦草，回来自己辩认也得花一些时间，效率低非常不方便。 印象中看守所允许律师带电脑的时间大概在2015年左右，跑了全国大大小小的看守所也不少，目前来看还没有限制律师带电脑会见的，最人性化的看守所算是苏州第四看守所，会见前台既不检查电脑，也不限制带手机，但是我们律师知道，越是宽松的地方，越可能有监控在盯你，所以拿手机做一些越轨的事，是万万不敢的。 最严格的应该是东莞市第二看守所，上周我去会见，带电脑进去还要跟前台的办事人员报备，还必须签一个不能违规使用电脑的保证书。进去后跟被告人核实证据，我把电脑中的证据给被告人看，碰巧被门外的管教看见，管教立即冲进来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核实证据啊，法律是允许的，他看了一眼我的电脑，一堆PDF文件，也笑了笑说没事，不停地嘱咐我不能违规使用电脑，退了出去。 但是一直以来，在法庭开庭阶段，无论是民事案件，还是刑事案件，从来没有法官在开庭时阻止律师使用电脑。反而不带电脑的律师，令人惊讶。2016年有一个庭让我印象深刻，在某看守所一大批律师危襟正坐准备开庭，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来迟到的律师要带手机来开庭，法警不让。法官问什么事？迟到的律师说法官，我要带手机进来开庭。法官说不可以带手机啊，这里是看守所的法庭。律师说法官，我的所有材料都在手机里。大家都哈哈大笑。法官无奈摆了摆手，跟法警说随他吧。这位律师在法庭上全程发言不超过三分钟。 现在的刑事卷宗，少的几十本，多的上百本，我做过一起最多卷宗的案件，涉黑的，被告人三十多位，卷宗在500本左右，如果要打印出来，估计要装一个小推车。如果三十多位律师，每人带着500本的卷宗开庭，估计最大的法庭光卷宗都放不下，更何谈庭审。严格来讲，带电脑开庭的律师，才是真正认真负责的律师。带二张纸出庭，一页纸的证据质证意见，外加一页纸的辩护词，请这样的律师出庭才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二 来宾法院这次二审案件以重大敏感为由，不允许辩护律师带电脑出庭，真是令人大跌眼镜。律师们还是非常有理性、有反思精神的群体，立即有人找出了重大敏感案件为由，不准在法庭上携带电子设备的法条依据。也有人立即批评说这个司法解释，并没有在最高人民法院的网站上以及国家公开的法律数据库中找到。这份《关于进一步规范庭审秩序保障诉讼权利的通知》到底存在不存在，还是一个谜！但是就是这份文件，仍然打着保障诉讼权利的旗号，干着限制律师诉讼权利的事，令人忍俊不禁，哭笑不得！ 无纸化办公节省资源，既环保又经济。去年也办了几起民事案件，深圳市罗湖区人民法院这方面确实走在前面，从立案到开庭到下判决，全程无纸化。起诉时上传所有材料PDF版本，法院送达也是发送PDF文件数据给被告，庭审笔录签名也在电脑上完成，判决书现在连所谓的原件也没有，手机或深圳微法院平台送达电子版本，没有律师觉得不好。上传一份证据、写一份申请书，打印好签名后，直接上传到深圳微法院平台，不用邮寄，既省时间又省钱，何乐而不为？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庭审无纸化的进程，这是大势所趋，将来归档也非常方便，整一个文件夹，所有文件都存放在里面，一个小小的硬盘，就省去了几十间的档案室。 十年前我记得有一起刑事案件，去深圳市检察院复印卷宗，当时明码标价复印卷宗要8毛钱一张，一个案才接了不五千元律师费，复印费花了500多，非常肉疼。现在直接网上阅卷，上个月接手一起非法吸引公众存款案，到了检察院审查起诉，上网申请阅卷，上传12309网站提交律师委托材料后，不到几小时，所有卷宗下载到了电脑硬盘。网络时代带来的快捷，难道真不想利用吗？ 来宾这个事迅速引发舆论狂潮，几乎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反对，这是对辩护律师诉讼权利的侵犯与限制。即便也出现了一点点小小的插曲，质疑辩护律师为什么在8点47分才到法院安检。这种质疑也是鸡蛋里挑骨头，也基本上没有实务经验与出庭经验。大家都知道现在法院几乎都有当事人通道与律师、检察官通道，安检门口也就是登记一个律师信息，快捷的法院扫描一下律师证就可以了，全程不超过2分钟。 三 被拒绝出庭的两位辩护律师刘长、王昊宸通过微博的方式向社会大众进行了一场公开的辩护。直播时间长达3小时，收看人数达到10万+。有人说这是一种具有创新精神的“庭外”辩护模式，我只想说两位律师真是豁出去了，他们冒着极大的风险，大家甚至担心律协有可能以公开案情为由，对两位律师进行处罚。 当然幸运的事，来宾法院主动认错了。据报道9月中午，该院柳金红院长联系到王昊宸律师，就该院在保障律师诉讼权利方面存在的工作失误当面致歉。柳院长还对记者说，来宾中院已对合议庭进行了批评，合议庭也进行了认真检讨。 我感觉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因为程序问题，合议庭向公众认错，法院院长亲自公开向媒体作出道歉声明。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两位辩护律师刘长、王昊宸的坚持，以及所有律师们群体的团结。 来宾的事件，还是回到了老大难的问题——二审开庭难。去年一起抢劫、故意杀人案上诉，二审主审法官主动打电话给我说二审不打算开庭。我当时正在新冠阳性养病，听完大怒说这是一个冤案啊，一审判被告人13年之久，二审开个庭不就占用你一天的时间而已，让我们律师把道理说清楚，你都不愿意？这位法官没意识我发这么大的火，过后我也寄过去了一些初步的辩护意见，最终也同意开了庭。 有一年参加律师与法院联席会，讨论二审开庭难的问题，会上某中院刑庭庭长表示我们市二审开庭率在30%左右，在全国可以算是排在前面了。我不仅感叹这位庭长的直白，也感叹二审辩护难，开庭难，难于上青天。 最近有一单二审诉讼诈骗罪在东莞中院，几乎与冯波律师案差不多，也有律师陷入此案。二审法官今天联系我说，戴律师能不能交辩护词，我说我写了开庭申请邮寄给你了，你不想开庭吗？这个案一审判决的事实与证据相互矛盾，法律适用严重出错，涉及诉讼欺诈的诈骗案，如果此案定罪，民事律师几乎个个都是待罪之身，一审判我的当事人诈骗罪与非法催收债务罪12年之久，占用你们一天的时间开庭，司法的人道主义应该有吧？ 我想用一句玩笑话来结尾，如果上天让我放弃一个权利的话，我宁愿放弃带电脑出庭的权利，换取一个二审开庭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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