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坪中学校门外有一个小卖部,学生上学期间,生意非常红火。现在是假期,小卖部的生意就显得冷清。小卖部是校长弟弟开的,那夫妻俩到还和气,老师们可以在那里挂帐。去年我挂了一年帐,过年前就把一个月的工资都交给了这个小卖部。 等我回到王明军宿舍的时候,那里已经有许多人,基本上都是初二(4)班的学生,他们不知道从那里知道他们老师要调走了,都想过来看看。我的女儿也在那里,那些学生都是我的女儿带来的。我从王明军那里出门时,没有关门,女儿说她看见我从王老师家里出去了,还以为王老师也在家里,所以就带着那些同学上来了。 女儿年我来了,就问,“王老师在那里,怎么不见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收到他的短信后,才过来看看的。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王老师不是要调走吗,我们想来看看王老师。”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不知道这些学生是怎么知道的。我才刚刚知道王明军要调走,而且是他本人打来电话后我才知道的,难道说,这学校所有人都知道王明军要调走了。难道,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我们可是学校里关系最好的两个人。 “你们怎么知道王老师要调走。” “是周刚告诉我们的。”一个同学说。 “周刚是谁。他说的话你们能相信吗。” “周刚的爸爸是文教局的局长,他说王老师的调动手续都已经办好了。”我女儿说。 我说:“你们都先回去吧,王老师今天可能不会来了,他如果要调动,肯定会有许多事情,你们过两天再来看王老师吧。我如果见到他,一定告诉他,你们今天来看过他。” 王明军也许不是学校里最好的老师,但他一定是学校里最关心学生爱护学生的老师,特别是对家庭困难的学生,他更加照顾,学生们都非常喜欢他。就这一点,我特别喜欢他,尊敬他,因为我上学时,家里也困难。我教书以后,也特别照顾那些家庭困难的学生,在这一点上,我们有共同点。 我把厨房里的灯弄好后,就没事了。我出了校门,翻过学校对面的山梁,山梁外面是一个沙丘,沙丘后面就是茫茫的戈壁滩。我已经来这里快两年了,但是我从来也没有真正到沙漠的深处去看过。每一次,我想要进入沙漠深处的时候,都只是站在学校后面这个沙丘上,望一望那广阔的沙漠。我对这广阔的沙漠怀着深深地敬意。我想,每一次都只是站在这里看看,而没有进入沙漠,是因为我的心里还没有准备好。每一次,我只是用手抚摸那细细的沙子,然后躲在沙丘上,闭上眼睛,似睡非睡地停留一段时间。我是在酝酿情绪,是在等待。最终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走进沙漠的深处。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和过去一样,我只是站在这里看看。 回到学校的时候,若亚正在校门口等着我。 这里是若亚的家乡。两年前,我说我想到一个有沙漠的地方去,若亚就把我带来这里。沙漠是我心头一个念念不忘的情结。上中学时学习地理课,老师说,地球上有差不多五分之一的陆地都是沙漠,我就想什么时候能到沙漠里去看看。再后来,看了许多有关沙漠的书箱,还有许多电影。看到电影里的沙漠镜头,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激动。让我激动的,不单是沙漠那种雄壮广阔的景象,还有电影和书中的那些人物。我喜欢电影中在沙漠里旅行或者生活的人物。我时常想象自己也处在沙漠之中,正在和沙漠里的恶劣环境做斗争。 现在想起来,我是一个意志薄弱的人。因为意志薄弱,才会有那样想法。因为意志薄弱,才会有那种幻想。所以,当若亚带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毫不犹豫地留了下来。我需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一段时间。我内心里有一片沙漠,我还需要一片真正的沙漠。我要走进那片真实的沙漠,看看内心里那片沙漠和真实的沙漠之间会有多大的区别。可是到今天为止,我还没有真正的深入到沙漠的深处,没有看到真正的沙漠。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学校给我分的房子差不多只有王明军老师房子的一半大小。房子是由原来的教室改成的,一间教室改成两个教工宿舍。我住的房间刚好隔成了三个小房间,一个做卧室,一个做厨房,另外一个是我的书房。女儿过去住在我的书房,上学期她闹着要住学生宿舍,就去了学生宿舍。如果王明军走了,我住王明军那个房子,我一定劝女儿还是住回来,和我住一起。 若亚问我话的时候就坐在我书房的桌子旁。 “我只是到城外的沙丘上去看了看。” “又想看沙漠了吗,是不是还没有到沙漠深处去过。” “没有去过,那里有机会,一直没有机会。” “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吧,不过现在气候恶劣,进沙漠会有危险。到了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 若亚的父母过去在这里的县城上班,退休后,回到了上海。若亚的父亲是上海来的知青,母亲是本地人。若亚出生在这里,算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去年她父亲让她回上海,工作单位都联系好了,她却没有回去,她说,她从来也没有去过上海,她也没有回去上海的那种愿望。若亚父母回上海的时候,在县城里还有一套高级住房,留给了若亚。我到了这里,若亚就把房门钥匙交给了我,说是帮她照看房子,隔一段时间去房子里,把房门打开,透透气,有需要打扫的地方,帮她打扫一下。给我钥匙的时候,她说,如果你想住在这里也行,反正这房子也空着,如果你住在这里,我还更放心一些。我本来是要住在那里的,但那房子在在县城,离学校有点远。我就周末和假期去住在那里,平时还是住在学校。 其实,我们现在就像是一家人,若亚、我还有我女儿。我女儿已经完全接受了她,只是我们没有办结婚手续。结婚是一件麻烦事,我们也不想办结婚手续。有时我会和若亚说,如果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到底好不好。若亚说,挺好的呀,就这样过挺好的,两个人都轻松自在,挺好的。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我也想不出,她为什么要对我说假话。若亚还在我过去教书的那个城市,如果正常,她半个月回来一次,如果有其它事情,一个月回来一次。我和前妻也没有办离婚手续,她去了海南,每隔半个月我女儿会和她通一次电话。 “学校可能给我一间大一点的房子。” 由于是二月,这里还是冬天。炉子已经熄了,我的房间里也没有暖气。我把电暖器插上,坐在她旁边。 “学校那里来的房子。”她用手拉起了我的手,她的手是暖和的。和每次见面一样,她用手摸了摸我的脸,“你的脸真冰。” “是王明军老师的房子,王老师调走了。”她穿着一件羊绒大衣,她把我的头拉了过去,我把头埋在了她的胸前。 “王老师要调走吗?我怎么不知道。他调走后,你就少了一个知心的朋友了,你怎么办。”她用手把我的两个耳朵捂住,我的两个耳朵冻的有点失去了知觉。 “我们也算不上知心朋友,只是相互之间都有好感而已。” 我抱着她的腰,这样我们都会暖和一些。她的腰比三年前细多了,这是运动的结果。她说,不论天晴还是下雨,她每天早晨都要跑五公里。运动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最少,可以从外表上改变一个人。从表面看,现在的她,和三年前刚离婚时的她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若亚现在是一个全新的人,就和我一样,现在都是一个全新的人。” “什么全新的人,我们还是老样子吧。” “我是说精神上,精神上,我们是两个全新的新人。” “哈哈,也许吧。” “我是不是你的知心朋友。” “是,肯定是。”说完这句话后,她用嘴亲了亲我的头发。 “你不是我的知心朋友。”我把头扬了起来,她的眼睛里有些惊奇。她用手拧着我的耳朵。“那我是什么?” 我故意不回答她,只是在那里叫痛。她有些忍不住了,开始用手拧我的脸。“快说,我是什么,不然我就要下毒手了。” “你是我的爱人。” “这才像话。”她开始亲吻刚才被她拧过的地方,而我故意地说,这里痛那里也痛。她便把我抱在了她的怀里,像是在哄小孩一样的哄我。“对不起呀,是我不小心呀,真对不起,……”我躺在她的怀里开始用头拱她的胸部,她的胸部和三年前一样的柔软结实。 我想,我爱她。是因为爱她,我才和她来到了这里,而不是那个沙漠。那个沙漠也许只是我的一个借口。 这里是北方,二月里如果有风,天空肯定是灰蒙蒙的。在我的印象里,在沙漠的边缘,在大西北都是缺水的,但这里并不缺水。县城的西边有一条河,和这个沙漠边沿的县名一样,叫做纳西河。纳西河不是沙漠里的季节河,它四季都有水。在纳西河边,有一座清真寺,高大雄伟,据说是建于明朝。纳西县是个回族自治县,大部分原著居民都信奉回教。我第一次看到清真寺,看到这么气派的建筑时,心里就想,这里的回民都过的非常的清苦,但清真寺却修建的气派非凡,可能都是因为宗教信仰的原因。宗教信仰可以给人力量,宗教信仰也可以让人变得疯狂。这宗教信仰,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我们到若亚家里去吃饭,女儿打来电话说在同学家里,就不回去了。从学校到若亚家里有五里路。若亚来时骑了一辆摩托车,摩托车是纯日本货。日本货虽然好,但我对日本人没有什么好感,就从来不买日本货,不用日本货。但这摩托车是别人送她的,车也是她骑着,我只是坐在后面。 我和若亚刚进门,王明军来了电话,他问我,想不想到他新的工作单位去看看。我说,你的新单位在那里我还不知道哩,他说,他一会儿就告诉我。 王明军来了,他还是那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年四季,除非夏天太热的时候,他都是一身西装,冬天比较冷的时候只是在里面多加一件厚毛衣,春天和秋天,除过这笔挺的西装,我从来也没有看见他穿过其它上衣。他认为西装是最为随意的服装,而且他的身材也比较瘦,适宜穿西装。 “你调到那里去了?还教书吗?”我把他让到沙发上后,就迫不及待的问他。 “还教书。”他说,同时用眼睛看着我,他看我的眼光我觉得怪怪的。 “是到那里教书。是那个大学吗。” “那到不是,不过那地方你肯定是想不到的。”他 “那么,是省城的那个中学了。”王明军出生的省城,他也许是回省城老家了。不过,这两年里,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家里那个人来看过他。他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我一个都没有看见过。 “还是在我们纳西县内。”他笑着说。 “县内还能有比我们现在这个学校更好的学校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我看着他说,“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又得罪了学校那个领导吧,如果是这样,我们俩个现在就去找一找领导,最多就是化点钱,低个头罢了。”我知道他的臭毛病,知道他清高,“如果你不想去求他们,我可以替你去求他们。” “不,是我自己要求的,我自己想到那里去。” “真的吗。为什么。” “是真的。也不为什么。是我自己要求去的,而且,学校领导还给我做了工作,他希望我继续能在这里工作。但是不行,我一定要去那里。” “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有点想不通,什么地方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是沙坪中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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