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横秦岭》二十:六连七排三班部队到达陈家坝时,那里的民团一部分去了县城,一部分投降,几个顽固分子沿浦河向下,不知所终。晚上,独立团召开了连以上的干部会议,主要讨论解放佛坪县城的作战方案。在佛坪的三天时间里,我已经制订出了一套作战方案。会议开始前,我和团长也做了沟通。会议上就由我宣布作战方案,供大家讨论。 方案的大概内容是这样的,由于县城没有正规部队,只有民团一百多人,就由一营从三郞沟翻过土地梁,经桃园子、王家湾过庙垭子直取佛坪县城。二营和三营经过金竹沟,翻过瓦寨子,下古峪沟,到西岔河,攻击磨石沟的守敌。周至县长姬守礼的影子部队虽然是由国民党的残兵组成的,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我们可以通过燕子崖的秘密小路,保证战斗顺利取胜。 经过讨论,最后的作战方案是这样的。 县城方向。为了万无一失,先由一个班的战士化装成难民,凌晨出发,由三郎沟翻过土地梁,经桃园子和王家湾,从庙垭子,直取县城。在这一个班后面安排二个连,中午出发,如果前面的先头部队没有拿下县城,这一个连应该在黄昏前到达庙垭子,天黑后,攻击佛坪县城。 磨石沟方向。兵分两路,一路沿浦河向下,经过三河口,十亩地,接近磨石沟口。另一路从金竹沟翻过瓦寨子,经古峪沟到西岔河。到西岔河的部队,通过秘密小路,在燕子崖做好战斗准备后,两队同时发动进攻。 在西岔河做法事的时候,我和叔叔张道士以法事还有后续程序为由,把狗蛋也带到了土地梁的山神庙。来陈家坝的时候,狗蛋当然也跟着我。团长说,这去西岔河,就让狗蛋做向导。我问狗蛋愿不愿意做向导。 “那你去哪里。你去那里,我就去那里。” 这狗蛋,哎,“你不是想加入解放军吗,还要不要加入。” “要加入,但我要和你一起。” “这当解放军要服从命令,不能你想去那里,就去那里。你看,这是去打姬守礼的影子部队,那天你不是也看到了吗,他们有枪还有炮,我们的战士只有通过你知道的那条秘密通道,才能减少伤亡。至于我,我也想和你一起去的,但我还有其它任务。” “那你去哪里。” “我要去县城,我要带一个班的战士去解放县城。你把部队带到燕子崖那里,会有人把你送到县城来。” 团长说,去县城的人,由你自己挑选。 “那就六连七排三班吧。” 团长有点惊讶,“为什么是六连七排三班。” “这个班是我亲自组建的。”我笑着说,“他们每个人我都非常熟悉。” “是这样。”团长说,“那好,你就亲自去给他们做动员,布置作战任务。我去二营和三营,他们那里任务更重一些。” 六连驻扎在孔家湾,我和连长到三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王伟在给老乡劈柴,朱小林正和一个老头聊天。连长对朱小林说,“班长呢,全班集合,有任务。” 先看看我认识的这个三班,都有哪些战士吧。 王伟,三十一岁,副班长,陕西汉中人。共产党员。1943年夏天,父亲被本村财主逼债而死,王伟为报父仇,放火烧了财主家的房子后,逃进深山,遇到秦岭游击队,成了游击队员。1947年在一次战斗中负伤,1948年九月伤愈,编入独立团。 朱小林,二十二岁,河南南阳人。原国民党74师九团七连机枪手,淮海战场逃兵。独立团在咸阳时,自愿加入独立团。在周至县城外围,和周文明一起,活捉国民党军队一个排三十六人。 周文明,二十三岁,陕西安康人。原国民党74师九团七连二等兵,淮海战场逃兵。独立团在咸阳时,自愿加入独立团。在周至县城外围,和朱小林一起,活捉国民党军队一个排三十六人。 史宝林,十九岁,陕西洋县人。共产党员。随父亲在宝鸡做生意,宝鸡地下党通信员。1948年4月加入独立团。 陈长军,二十二岁,四川内江人。原国民党陕西警备三团一等兵,神枪手。 王老五,三十一岁,陕西洋县人。共产党员,华阳游击队队员,具有丰富的山区作战经验。 刘涛,二十五岁,陕西洋县人。共产党员,猎人,华阳游击队队员,王老五外甥,具有丰富的山区作战经验。 李兴平,三十二岁,陕西佛坪人。共产党员,1936年加入共产党,同年加入陕南游击队,1936年八月,在张家庄战斗中负伤,后在岳坝养伤。1948年加入独立团。 杨东海,十八岁,甘肃天水人。原国民党118师三团三等兵。 李万学,二十六岁,陕西城固人。宝鸡市女子中学教师,地下党员。1948年五月加入独立团。 张水林,二十二岁,陕西周至人。1948年加入独立团。 全班战士集合完毕后,我讲了我们这次的行动计划和任务。李兴平说,虽然自己是佛坪人,但过去一直在岳坝和华阳一带活动,对这一条路线不是太熟,需要一个本地人做向导。我说,这里还有一个人,叫李正和,前几天我们同路过来的,他现在正在三郎沟,到时我们和李正和会在那里汇合。 我们四点出发,到达三郎沟哨卡时,天还没有亮。李正和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和李正和一起的,还有他的少东家王世伟。经过李正和的开导,王世伟已经同意投降,原民团的成员大部分都是附近的乡民,本来就是穷苦人家的子弟,听说解放军来了一个团,当然愿意放下武器。民团有二十条长枪和一支短枪,都已经集中在了陈家院子。我让朱小林带两个战士把枪栓下了,枪先藏在一个农户的牛圈里面,我们这次是轻装,不能带那么多枪。 这条路我前几天走过,知道它的凶险之处。一路上都是山沟和树林,如果有国民党武装人员或者土匪在路上设伏,我们这十三人,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于是,我把人分成四个战斗小组,每个小组三人,行进途中,三个人要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小组之间保持五十米到一百五十米的距离。 经过李正和说合,王世伟和另一个民团成员任新民同意给我们带路。这样的好处是,如果路上遇到民团的哨卡,可以减少冲突。当然,这王世伟是地主的儿子,刚刚归顺,也可能中途反水,提防也是必要的。 第一小组,班长朱小林带队,成员有王老五、李正和、王世伟和任新民。李正和负责王世伟,王老五负责任新民。虽然说用人不疑,但这是战争,做好各种防备,保证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到三郎沟梁上的山神庙时,天已经大亮。 天上飘起了雪花,山神庙前的路上落下了薄薄的一层雪。张道士,也就是我叔叔,正站在门口等着我们。 “昨天下午,安明诚已经带着民团一百八十人去了龙草坪,警察局二十多人去了沙窝子。现在的县城基本上没有守军。只是在王家湾,有恶霸王立顺的民团大约六十多人。他们可能在路上袭扰你们,特别是庙垭子,那里易守难攻,到那里要特别小心。” “这个我们也想到了,所以,我们这次穿便衣,都带着短枪。出发前,各种困难和方案都进行过了推演。” “还是不能大意。”叔叔说,“我也和你们一起,我在这里毕竟时间长了,比较熟悉。” “不行,团长说了,你不能去。团长中午就到这里了,他说,佛坪解放后,有许多事情要听取你的建议。你不能随我们同去,这样非常危险。” 桃园子有哨卡。就在王世伟和民团士兵聊天当口,朱小林和李正和下了三个民团的枪。我随着第二组,等到我到哨卡的时候,听到了前面有枪声。赶到时,朱小林已经捆了一个人在地上。是民团的一个小队长,是恶霸王立顺的儿子王小龙,他的腿上被朱小林打了一枪。李正和也中枪了,子弹从肩膀上擦过,擦伤了一点皮。 “这小子我认识,他父亲是有名的恶霸。”李正和说,“你老子呢,他在那里,是不是在前面那里埋伏着,老实说,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这王小龙的腿上在流血,疼的浑身冒汗。 “先给他止血吧。”我说,“等一下后面几个小组,前面的路我们再研究一下。” 虽然民团里的成员大部分都是穷苦百姓,但还是有一些顽固分子,他们要么是平时欺压百姓的恶霸,要么是一些地痞流氓或者一些十恶不赦的土匪,他们知道解放军来了,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肯定要顽抗到底。为了减小伤亡,这去县城的每一步路,都要小心才行。 这王小龙伤口包扎好后,还是不说。李正和说,“我们就把他押上,路上如果遇到王立顺,说不定看到他儿子,就投降了。” “我这腿伤了,走不了。” “走不了也得走,这不由你。” “刚才我发现有人跑了,说不定已经有人过去给他父亲通风报信了。”朱小林说。 “那我们就更应该把这狗崽子带上。” 如果把他带上,他腿上受了伤,不论怎样,都会影响我们的行进速度。 “我们不能带他,他会影响我们的速度。” 王家湾的哨卡前,没有人,问了附近的村民,说是王立顺向庙垭方向去了。 庙垭子肯定有民团把守。 刘涛、周文明、陈长军三人组成侦察小组首先出发,刘涛是猎人出身,他们绕到庙垭子山神庙后面的树林里,发现庙垭子民团修有工事,有二十多个人,其中还有一挺机枪。 庙垭子,是从王家湾到县城的要翻过的一座山垭,过了庙垭子下山,就是佛坪县城。 “那里有一条小路。”李正和说,“我们可以绕过庙垭子,直接去县城。” “不行,庙垭子的守敌,必须要清除,不然后续部分可能会有伤亡。” 经过讨论,作战方案是这样的。刘涛带三个战士,埋伏在左面的至高点。陈长军带三个战士,埋伏在右面的至高点。其它人还是跟在王世伟的后面,假装是逃回的民团,走正路接近庙垭子。这王立顺看到王世伟,肯定不会先开枪,要先进行盘问,这时由刘涛判断开火时机,先打敌人的机枪手。我们有六个枪法最好的战士,他们不过就二十多个民团,估计第一轮火力后,他们就会缴械投降。 战斗进行的很顺利,当我掏枪说我们是解放军,让他们缴枪的时候,大部分民团都放下了武器,几个摸枪的,包括那个机枪手,都被刘涛和陈长军的神枪手干掉了。 虽然不到三分钟,民团都放下了武器,但王立顺还是跑了。审问民团投降的士兵后才知道,王立顺和他的管家没有在庙垭子的工事里。从桃园子跑回来报信的是他的管家,听到管家报信后,他和管家去了县城方向。 “这个王立顺,他肯定觉得守不住这里,提前跑了。” 事后抓住王立顺审问,他说他并没有跑远,只是躲在山垭后面观察。 中午十二点,我们顺利进入县城。县城没有防守,县衙门户大开。院子里有烧过文件的灰烬。战士们脱掉外面的衣服,换上了军装。有市民前来打探消息,李万学和李正和就衙门前的广场上向群众宣传解放军政策。这里是革命老区,红二十五军和红七十四都在这里进行过革命宣传,群众觉悟比较高。一点左右,有市民给我们送来了一大筐子馒头,事后知道,这是佛坪地下党在县城的交通员索老七派人送来的。 二点钟,一个叫王丽生也来投诚,他说他是县政府的钱粮科长,安明诚要他烧掉粮仓里的粮食,但他觉得那么多粮食,烧掉有点可惜,就没有烧。我让王老五带着杨东海和张水林去守粮仓,等大部队来了后,好开仓放粮,接济穷苦百姓。 过了一会,有市民押来两个穿着体面的人,说是县长安明诚的狗腿子。一问才知道,两个人是佛坪县参议长,叫李鸿铬和刘必用,他们是替安明诚来探听消息,结果被群众发现,给抓了起来。那个叫李鸿铬的说,安明诚知道解放军今天要来,昨天中午给他们召开了会议,烧掉了所有文件,带着民团去了龙草坪上面的东河台,准备去秦岭山上打游击。 “你们为什么没有随他们一起去。” “安县长,噢,不,安明诚说了,让我们两个在这里打探消息,随时向他报告解放军的动向。” “他们有多少人,多少条枪。” “县城保安团本来有二百五十人的。有一个排的国军,是姬守礼的人,去了磨石沟。还有一部分人,原来是县城周围的土匪,他们是安明诚前一段时间花钱召安过来的,现在听说解放军要来,就做了逃兵。昨天下午他们走的时候,还有一百八十一人,八十多条枪。” “你看这个安明诚会不会投降,如果我现在写一封信,你们敢不敢给他送过去。” “这个说不来,不过送信,有一个人,他可以送去的。” “谁。” “长角坝的保长吴明发。” 我立即写信一封,内容是这样的。 安明诚先生: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独立团参谋张明,我们已经占领佛坪县城。 现在全国大部分地区均已解放,我们即将解放佛坪全境,发动群众,开展生产和社会建设。我们共产党人的理想,是为了中华民族的独立和兴旺,建立一个没有剥削和压迫,由广大人民群众做主的新社会。安先生也是一个读书人,在旧政府从政多年,应该明白,国民政府的腐败和无能,无法使我们的国家兴旺发达。而且你应该相信,在我们共产党的领导下,佛坪的这方山水会更美好,人民会更幸福。所以,我真诚地劝你放下武器,向解放军独立团投降。 现在投降,所有民团成员,过去所犯罪行,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恶行,一律宽大处理,不予追究。 如果你们不投降,要在山上打游击,佛坪山大沟深,可能我们一时不能消灭你们,但时间长了,一定会被我们消灭。这个过程,你们必定会祸害到周围的百姓,成为佛坪人民的罪人。抓到你们时,佛坪的人民群众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我们已经了解到,你手下的民国,大部分都是周围的村民,你如果真的上山打游击,你这些队员的家庭必定会受到牵连,妻离子散,我想,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吧。 所以,安明诚先生,我真诚地劝你,带着你的手下,向解放军独立团投降。 中国人民解放军独立团 张明 1949年12月8日 信由李平安带给长角坝保长吴明发。为了保险起见,派李万学和李兴平一起去找吴明发,让吴明发立即把信送出。 安明诚并没有到东河台,吴明发把信送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们正在龙草坪。安明诚看了信后,和几个民团头目商量,最后决定投降,时间定在第二天早晨。 第二天中午,在团长带领一营到达县城之前,我带着六连七排三班的一共十三名解放军战士,在县城以北五里地的长角坝,接受了原县长安明诚的投诚。 新政府成立的第三天,就有人前来报案,说是有人杀人了。 要办的事情太多了。县长找到团长,说是太忙了,得我们部队帮忙处理这个案件。团长正和几个营长商量城区布防的事情,就让我去处理。 “这政府刚成立就出现杀人事件,如果处理不好,会让老百姓对我们失去信心。所以,这案件你一定要认真处理。”县长崔玉亭说,“我这里有个叫高亮的,过去在这里的民团干过,对当地的情况比较熟悉,你去的时候,把他带上。” “把团部的军医也带上。”团长说。 我得先见一下报案人。 报案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叫高小巧。高小巧是个胖子,长着一身肥肉,一点也不小巧,但从面相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蛮横的女人。 “我男人被人杀了长官。我男人是被靳山林杀了的。你们这不是新政府吗,能为民做主吗,赶快去抓他。” “我们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但事情先要调查清楚。” 我让杨排长带着几个战士去抓靳山林,我和高亮去看杀人现场。 杀人现场在火地沟,离县城五里路。火地沟有一家医院,人是死在医院里的。 部队的士兵封锁了案发现场。 被杀者叫梁三娃,四十五岁。团部的军医说,梁三娃的致命伤是脖子上的三刀。这刀也在现场找到了,就是做饭用的菜刀。另外,梁三娃身上还有许多旧伤,应该是二个月前受的伤。 医院院长是个老中医,这医院就是他开的。说是医院,实际上就是一个一般的药铺和诊所,只是有床位,有病房,病重的病人可以住在这里而已。 院长说,“这梁三娃已经住在这里二个月了,他是被人打了,然后住在这里养伤的。他被人打了,来医院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只是没有咽气。今天早晨,我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被人杀死了。” “知道是谁杀了梁三娃吗。” “这个我没有亲眼看见,不敢说是谁杀了他。” “当然是靳山林,除了他,还有谁来杀我男人。”高小巧说。 “为什么你认定是靳山林杀了你男人。” “我男人为什么来住院,就是靳山林打的,他把把我男人打伤了,然后看我男人这伤要看好,必须要花他好多钱,所以他干脆就把我男人杀了。” “没错,这肯定是靳山林杀的人。”高亮说。 “肯定是靳山林杀的。”周围的群众也说。 旁边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群众,显然,他们对这靳梁两家的恩怨非常清楚。 现场除过病床上的血滴,和那一把菜刀外,也没有其它什么重要的线索。而且这案件看起来事实也非常清楚,就是靳山林杀了梁三娃。 抓捕靳山林的一个战士回来说,他们找不到靳山林。 安抚了高小巧,回到政府,县长让我在原来的旧衙门里办公。这衙门也就是国民党县长办公的地方。那个安县长走的时候,就是烧毁了一些文件,其它东西,譬如说桌子椅子什么的,都还在。我就在大堂侧面找到一个干净的房间,做为我的办公地点。 这山里的冬天,特别冷。 “不论怎么说,首先要抓到靳山林。” “这靳山林也许跑了,如果他跑进深山,我们肯定不容易抓住他。”高亮说。 “但我们得先把这事情的起源搞清楚,这靳山林和梁三娃到底有什么恩怨和仇恨。” “这我知道一点。” “那你说说看。” “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主要还是两个人都有私心,最后把一件小事,弄成了一件杀人的大事情。” “许多大事情,都是由小事情引起的。” “二个月前,梁三娃帮他父亲拉稻草,路上遇到一个石块,车抖动了一下,从车上掉下了一捆稻草,把靳山林的父亲砸伤了。” “稻草又不是石头,能把人砸伤。” “稻草虽然不是石头,但靳山林的父亲有病。就算那天不是稻草,而是一坨棉花,只要砸在靳山林父亲身上,也会把他砸伤的。” “就算是砸伤了,那梁三娃给看伤不就行了。” “当然,道理是这样的。”高亮说,“但这靳山林的父亲已经七十三岁了,本身就有病,而且脑子不清楚。这老头除过能走路外,其它事情都不会了,譬如说,吃饭要人喂,大小便自己也无法处理,需要一个人专门来伺候。据知道的人说,这靳山林的父亲烤火的时候中过毒,大脑受过损伤,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这靳山林也是附近有点名气的人物,算是一个无赖,这梁三娃把他父亲撞了,不论是用什么东西撞了,他靳山林当然都要懒在梁三娃头上。” “这就有点不对了吧。” “是不对,但这靳山林却不这么想,而且这梁三娃,他就是把靳山林父亲砸了,即就是用稻草砸的,也是砸了,他无法把这事情说清楚呀,他怎么说清楚。” “这靳山林就是想讹诈梁三娃。” “当然,不然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了。”高亮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木炭,那个安县长用过的火盆还在,我们就在房子里架起了火。 “这梁三娃当然知道自己闯祸了,就给靳山林的父亲看病。其实,那捆稻草下来就把老头的脸上的皮擦掉了一点,如果看这点伤,当然很快就好了。可靳山林当然不愿意了。他最后把自己的父亲送到梁三娃家里,他要赖上梁三娃,让梁三娃给他父亲看病。他父亲的病当然是看不好的,实际上就是想让梁三娃烦了后,从梁三娃那里讹一点钱财就行了。” “那梁三娃给他钱不就行了。“ “如果都这样想,就好了。如果知道后面的结果,那梁三娃就是倾家荡产,也会给靳山林赔钱的。如果知道后面的结果是现在这样的,那靳山林也不会懒上梁三娃,不就是稻草把老父亲脸上擦伤了吗,算个什么事。所以,大家都是事后诸葛亮,这前面的事情,不论是谁,如果退一小步,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一个字,争。这争字害了人。“ “谁说不是呢,所有害人的东西,都和这个争字有关。争权夺利,争那一点小钱,最后争出了人命。“ “说下后来的事。“ “这老头有病,不只是生活不能自理,还到处乱跑,这梁三娃就把老头关在房子里。想不到老头虽然七十三了,头脑不清楚,但身上还有劲,把房门几下子就弄坏了,跑了。好不容易把老头找回来了,这梁三娃就想,这老头如果跑的找不到了,靳山林如果来问他要人,他找不到人,不是问题就大了。于是,梁三娃就用绳把老头捆在了房后的树上。” “有一天,靳山林去看他父亲,发现自己的父亲被捆在树上。这还得了,就和自己的儿子,另外还找了几个人,来打梁三娃。但这靳山林在打人的时候,没有把握住分寸,就把梁三娃打的昏迷不醒。这人被打的要死不活的,也不是办法,这靳山林就只好把梁三娃送来住医院呀。但这回真的是打的严重了,梁三娃在医院里已经住了快二个月了,还是不醒来。这在医院里,光是医药费用,听说两天就要一个银元。这靳山林肯定是想着,这梁三娃在医院里一直这样不醒,自己就是有多少钱也不够花,所以就恨下心,来把梁三娃杀了。” “那这靳山林杀了人,会去那里。他难道不想着他那个老父亲,还有,他儿子。“ “他那个老父亲,他是管不了了。至于他儿子,他肯定是为这儿子考虑,然后才杀人的。你想呀,如果这梁三娃的病一直不好,他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而这些债最终都是要他儿子还的。他现在把这个梁三娃杀了,算是一了百了。“ “如果真是他杀的,抓住了,可是要抵命的。“ “要抓住他,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是在山里,他躲到那个山沟沟里,你根本就不容易找到他。这周围山上有土匪,他如果去山上入伙,随随便便就可以找个地方安身。你看现在这兵荒马乱的,他如果要跑,我们根本就抓不住他。“ 这还真有点麻烦,如果抓不住杀人凶手,这个案件就算是处理失败,这对新政府的形象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事情得请示一下团长,让他给我多派些人手。 团长说,“虽然我这里人员紧张,但这也是新政府成立后的一件大事。这样吧,每个哨卡安排一名认识靳山林的当地人,我再排出一个连的兵力分散开沿沙窝子、龙草坪、西岔河等靳山林可能逃离的方向派出追兵,一定要把凶手抓住。“ “不需要这样大动干戈的,我们只要抓住靳山林的儿子就行了。“高亮说。 “这不好吧,杀人的是靳山林,不是他儿子。我们的原则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因为他的错误,把错误转嫁到他儿子身上。“ “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他杀人还不是为了他儿子。所以把他儿子抓起来,我觉得也没有什么。把他儿子抓起来,也许靳山林就会主动跑来自首的。“ “靳山林的儿子暂时不能抓,但可以派人监视起来。“ “你看,打人的时候,靳山林的儿子也去了,虽然他们说,他儿子没有动手,但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呢,反正他是去了,就把他抓起来,以打人致残的名义把他抓起来,肯定没有问题的。”高亮说。 天黑的时候,靳山林的儿子主动前来自首了。 靳吉明,靳山林的儿子,二十四岁,长角坝人,和父母住在一起。这靳吉明穿着一件羊皮袄子,短发,清瘦脸看起来有些憔悴,不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他说,他爸爸可能已经自杀了。 “你怎么知道他自杀了,也许他跑了。”高亮说。 “昨天我们一起去看了梁三娃,其实这二个月来,我们几乎每天都去看他。当时我觉得可能要出事。”他拉了一下祅子的衣角说,“昨天晚上,我爸爸说他有事,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然后,他把家里的房契和地契都给了我。我说,你离开一段时间也就回来了,把这些东西给我干什么。他说,这兵荒马乱的,为了保险,这些东西还是你保管着,我这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说的这么明显,是要出去,他没有说要自杀,你怎么认定他已经自杀了。” “他说过的,有一天,他出去借钱,没有借到,他就说,这可怎么办,要不,我把这梁三娃一刀杀了,然后再自杀。” “这也不能说明他现在已经自杀了。” “这事情我们已经很后悔了。当初,我爷爷被梁三娃的稻草擦伤的时候,爸爸的意思,就是想让梁三娃给出点钱,但梁三娃不肯。最后去打他的时候,原来也想的是,就是吓唬一下他,让他出钱就行了,想不到出手重了,把他打的昏迷不醒。这事情谁也没有想到。我爸爸就说了,这都是贪心的原因。其实,当初我爷爷那点伤,根本就不算什么,看一看就好了,都没有关系的。爸爸说,是他的贪心害了我们一家人,也害了梁三娃。”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是呀,后悔是没有用。昨天晚上我爸爸给我说,今后遇到什么事,能忍就忍,能让就让,自己吃点亏,也没有什么的。他还说,这事情弄成现在的样子,简直没有脸再活在这世上了。” 二连长进来说,发现了靳山林的尸体,已经被几个战士抬回来,放在衙门外面的台阶上。 看到父亲的尸体,靳吉明哭了起来。 尸体是在三里湾下面的潭水里发现的,由于是冬天,尸体已经发硬,衣服都冻在尸体上了。军医说,身体上没有什么伤口,这是溺水而死,死亡时间超过十二小时了。 这事情还得处理。 这靳山林为了给梁三娃治病,卖掉了王家湾的五亩水田。靳吉明说,本来县城街上也有一处房子的,也在一月前卖掉了,为了生活,他得回去和母亲商量,准备把王家湾那十亩坡地也卖掉。 “虽然如此,这梁三娃的丧葬费还是要靳家出。”高亮说,“这人是靳家打伤的,也是靳家杀死的,按道理来说,这梁三娃的丧葬费就该他靳家出。” 靳吉明说,这应该的,我没有意见。 2019年6月15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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