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7夜 文 / 哈哈呆呆 1 来过上海的人往往将其称之为魔都,或称其为罪恶的渊薮。也许是这样。具有无产阶级意识的人将其称为世界上最后的都市。他们说,上海灭亡之日,就是世界资本主义的灭亡之日,同时也是帝国主义覆灭之时。 ——《魔都·我观上海》 1923年3月22日,日本大众作家村松梢风从长崎启程,坐船前往上海。此番行程的目的,是“想看一下不同的世界”,“企求一种富于变化和刺激的生活”。 ◉村松梢风其人 村松之所以把目的地选定上海,很大程度上受了芥川龙之介的影响。两年前,芥川作为《大阪每日新闻》的特派记者,来中国做了将近四个月的旅行,回国后刊载的游记里,那些光怪陆离的上海故事无疑在村松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推荐阅读:芥川龙之介在上海) 来到上海后,村松立刻被这座城市所吸引,繁华与罪恶交织的明暗光影,在村松笔下的租界、洋场、妓院、贫民窟里展现得淋漓尽致。此后十年间,他前后到访上海六次,留下了大量的游记作品。 另外,村松还专门给这座城市起了个代号,叫它“魔都”。百年之后,这个名字成了上海最为人熟知的昵称,这个称谓背后饱含的情感,哪怕在国人心中,或许也和当年村松感受到的一样复杂矛盾。 2 上海是一个魔都。在整个上海市,有无数的苦力,拉着黄包车踽踽蠕动在街头巷尾。他们或者成了罪恶的媒介,或者自己制造着罪恶。偷盗、扒窃、绑架、杀人……这样的犯罪往往从苦力的巢窟中酝酿而生。 ——《魔都·黄包车》 ![]() ◉旧上海的南京路 村松梢风在《魔都》里的描写非常生动细微,据说这种写法得益于芥川龙之介本人的建议。和芥川的《上海游记》风格颇为类似,《魔都》里不但有猎奇的传闻轶事,也有村松和中国的文化名人如田汉、郭沫若等人交往互动的见闻。 由于村松本身就是擅长写都市传说、传奇故事的大众作家,虽然其人远不如谷崎润一郎、内藤湖南在文学、学术领域有知名度,但单论游记的可读性,首推村松这本,茶余饭后作为消遣,饶有趣味。对中国读者而言,面对村松不留情面的指责,乃至带有偏见的挖苦,多少也要带有一些历史的眼光,冷静且批判地阅读。 ![]() 以下试摘取几段,均摘自《魔都》一书,仅备注篇名: 都市传说 一对刚从日本过来的年轻夫妇,到市里逛完街后归途中坐上了刚好经过的黄包车。丈夫所乘的车跑在前面,妻子所乘的车跑在后面。可是,半途中丈夫蓦地回头看了一下,妻子所乘的车已经不见了。于是大声嚷着去找寻,结果不知去了哪里。其妻子到底被带到了哪里,据说至今仍然杳无音讯。这也是最近发生的事 ——《明亮的上海,黑暗的上海》 风俗迷信 田(汉)君和我一起走到了有电车的地方……见到扛着竹子的苦力戴着耳环,我不觉感到有些异样。 “男人戴耳环好像蛮奇妙的。” “那个呀,有一种认为倒霉的迷信。运气不好的人如果把自己的身体的某个部分弄伤了的话,那个人的命运就会转变了。我在小时候经常这样做。” “哎,这个好像很奇妙呀。不过,那个苦力一辈子都在搬运竹子,就最好地证明了这种迷信是没什么意思的了。” ——《田汉先生》 学人轶事 “我给你们介绍我的妻子。”郭(沫若)君让我们等在外面房间,走到里边去了。过了一会儿郭君回来了,后面跟着抱着小孩的太太,一看,是一位穿着和服的女子,无疑是一个日本妇女。我们都感到非常意外,呆呆地望着郭太太的脸。 …… 据说郭太太是仙台人。我来到了自己所尊敬的外国人的家里,结果他的太太是自己的同胞,这事情总觉像是奇迹一般。总而言之,我沉浸在一种感慨而激动的心绪中。觉得很兴奋。 ——《<创造>同人》 ![]() ◉村松梢风著《魔都》,小西书店,1924年,国立国会图书馆藏 3 最后,简单提一下“魔都”一词的传播史。 据学者徐静波的考证,“魔都”这个词在村松创造出来后,其实早先并未广泛传播。因为村松本人的文学造诣和影响力有限,这个词沉寂了好几十年,直到世纪末(1995年),NHK一档名为《魔都上海,十万日本人》的上海专题采访,才把这个生动的称谓重新带到大众眼前。 ![]() ◉村松梢风曾经入住的“丰阳馆” 后来,在论文专著或在报刊文章中,逐渐开始有更多的人使用“魔都”来代称上海,这个名字才渐渐流行起来。 当然,具体何时“魔都”一词突然蹿红,成为国人常用的上海代称,这里不再细致考证——只能说“魔都”中的“魔”一词,兼具魔力、魔幻、魔法甚至是妖魔的意涵,这种气质一直根植于上海这座城市之中。无论是村松梢风,还是当下的我们,无一不被上海这种 “魔性”所感染;而这座城市,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仍会是无数人创作、灵感的无尽源泉。 本期编辑: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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