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亲家特意前往探望,一来到姚崇的病榻前,亲家二话不说,爬到床边痛哭流涕,如丧考妣一般。亲家又往姚崇的怀里塞进几只鸟儿,叫姚崇用手握住它们然后再放飞。姚崇做这些动作的同时,亲家嘴里念念有词,他一本正经地祈福道:“愿令公速愈也。”姚崇勉为其难那样做了,但内心深处实则极其鄙夷这种行为。亲家走后,姚崇对子弟们说道:“他的眼泪究竟从何而来?”作为唐朝289年间最出名的四位宰相之一,姚崇前后侍奉过三位帝王。混迹官场多年,他肯定是不反对逢迎拍马的。迄今为止,姚崇存诗六首有半,有四首半是宴会应制之作,也就是说,或多或少都有奉承的嫌疑。因其出色的政绩,史书上对姚崇赞誉有加,但同时也不忘“揭发”他机巧诡诈的性格特征。巴结领导的事儿,姚崇肯定也干过。但因为脑袋活络,他做得润物细无声,而不是和亲家似的,演技过于拙劣。在封建年代,奉承巴结并不算大事儿。姚崇——大名鼎鼎的“救时宰相”,是如何高雅地给皇帝戴高帽的?通过戴高帽,他又是如何展现抱负,实现长安三万里的丰功伟绩的?姚崇小时候读书并不刻苦,二十二岁之前,只知打猎,不知有书。当时,陕州刺史的女儿到了婚配的年纪,刺史想招个女婿,消息放了出去,整个州府的适龄文武官员,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个算卦的相士却说:“这些人里没有良婿,倒是可以把女儿嫁给那个姓姚的小子。”大伙都知道姚崇的德性,听罢相士的“高论”,莫不大笑。然而,据说这个相士是鼎鼎大名的袁天罡,刺史于是听从了他的意见。姚崇正在朋友那里喝大酒呢,凑巧碰上这名相士,姚崇于是准备给相士行大礼,相士却严肃地说道:“公甚贵,异日必为宰相。”回到家里,姚崇的母亲也劝其读书,“崇遂割放鹰鹞,折节学仕。”后来为官从政,姚崇也的确展现出了,他文采斐然的一面。野鸭连接倒影,山鸟空谷传声,风儿吹成乐曲,白云化作帽带。不得不说,这首诗歌,兼具声音和颜色,很有立体的美感。但需要指出的是,此诗作于“游豫停仙跸”之时。“仙跸”是对帝王车驾的美称,“游豫”指帝王出巡游乐,这里的帝王即武则天。此诗是一首“侍宴应制诗”。也就是说,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写的诗。写作此诗时,姚崇总算还保持了文士的优雅。当他们登临河南石淙山,姚崇再写的诗,就没有这种气度与风骨了。石淙山是那么美丽,能轻易使“周王久谢”“汉主悬惭”。但因为武则天车驾的到来,美景才更加增色,祥烟升腾,郁郁葱葱然。姚崇夸武则天夸得狠,当准备推翻她的统治时,却也能做到,既坚决又不做作,以及,不当出头之鸟。《新唐书》载,当同志们准备推翻武则天“暴政”时,他恰好从外地回京,都没有打个磕巴,姚崇即参与计议。武则天失势后,所有的王公大臣争相庆贺,唯有姚崇暗自流泪哭泣。——可见,他也会哭,只是方式方法比亲家高明得多而已。有大臣告诫姚崇说,在今天这样的环境下哭泣,恐怕将是你灾祸的开始。“我有幸参与了讨逆,但并不足以论功。” (这句话看似无意,实则是站队,表明自己的立场)“离开旧主而哭泣,是作为臣子的气节,由此获罪我也心甘情愿。”新皇帝不但没有怪罪姚崇,还赐给他爵位,封二百户侯。一年之后,参与讨伐武则天的官员,相继遭到清算。唯独哭泣旧主的姚崇得到幸免。得势后的韦皇后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忌惮自己的小姑子太平公主。盖因为,她这个小姑子沉着机敏、多谋善断,很有几分武则天的手段。太平公主权势熏天,当时的很多文人以及官员,为其写了巴结的诗篇。即便是今天的读者,也认为此诗平平无奇,它除了保持基本的平仄,整体而言尽显平庸。读它时也会给人很奇怪的感觉。诗中的“嬴女”,一会儿捉迷藏一会吹箫,一会听曲儿一会又执扇,显得一点条理也没有,试问,她能忙得过来吗?所以,有没有可能,该诗是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合力写的,就像是一首“拼合怪”?这只是笔者个人的看法。但我也有一个证据,宋朝人写的《海录碎事》说道:“扇掩将雏曲,钗承堕马鬟。”一句,正是出自姚崇之手。写出如此温香软玉诗歌的他,要扳倒太平公主的时候,同样能做到果断而无情。公主听闻姚崇的计谋后勃然大怒,竟还以此为借口,专门去责备太子李隆基。一时之间,李隆基吓得瑟瑟发抖,他向父皇上奏说,自己是遭“奸人”蒙蔽,所有的罪过都是姚崇、宋璟的,请求对他们严加处置。果然,姚崇因此被贬官。他表面上是输了,但后来的结果表明,他还是赢了:姚崇这是在给李隆基递交“投名状”。——很难说姚崇弹劾太平公主,是在“下一盘大棋”,或者,他的确对唐室有赤胆忠心。总之,他押对了宝。公元713年,28岁的李隆基发动政变,一举诛杀太平公主及其党羽。刚刚获得权力,还相当朝气蓬勃的李隆基,决定大展拳脚,重整唐朝事业。在李隆基的名单里,姚崇的名字,肯定是排名靠前的。公元713年10月,李隆基前往新丰检阅部队,密诏姚崇前来。那一年姚崇都63岁了,为了尽快见到皇帝,他骑着快马疾驰三百里,马不停蹄地赶赴新丰。而姚崇的这次再就业,便是成语“走马上任”的由来。为了表明自己励精图治的伟大决心,李隆基将公元713年这一年的国号改为“开元”。而为了迎合陛下的心思,全天下的文人都在大做文章。某个官员向李隆基进献了一篇,据说是武则天所制的铭文,铭文最后两句,是这样的话:“上玄降鉴,方建隆基。”姚崇于是借题发挥,他上表对唐玄宗建议,希望皇帝亲自下诏书,向全天下公布这段铭文。若论“无耻”的程度,姚崇的拍马可能比其亲家更甚,司马光为此还专门谴责了他。司马光云:“采偶然之文以为符命,小臣之谄也;而宰相因而实之,是侮其君也。” 小臣对君王,最不济也就是谄媚。而堂堂宰相姚崇,却厚脸皮的将偶尔出现的文字坐实,简直就是亵渎君王、罪加一等。今天的我们,很少知道姚崇的奉承,却记住了他的丰功伟绩。毕竟,拍马只是手段,而非其目的。他心目中的宏图伟业,可能真的是全天下的苍生。将时间拉回到,63岁的姚崇,刚刚去觐见年轻的唐玄宗的时候。当时,李隆基正在打猎,见到策马扬鞭而来的姚崇,皇帝不紧不慢地说道:“爱卿可懂得狩猎之道?”姚崇回答曰:“二十岁之前,呼鹰逐兽几乎就是我的工作。年轻时是猎手,老了仍然能行。”李隆基与姚崇一起驱马追逐,或缓或急,故意试探他“尚能饭否”。结果,姚崇总是能根据旨意紧紧追随。狩猎完毕,姚崇亦然不知疲倦,皇帝这才由衷说道:“卿应该进位以辅佐朕。”姚崇于是也变得一脸肃穆,他庄重地跪拜,向皇帝上奏,提出了他认为的治理天下的十条意见。这便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十事要说”。——我相信,那十条意见,才是他的底牌,同样也是姚崇隐忍几十年,溜须拍马的原因。可以这样认为,让无数中国人为之自豪的“开元盛世”,就是从这场打猎,也是从“十事要说”开始的。经过十几年的努力,大唐渐渐实现了“赋税宽平,刑罚清省,百姓赋税”的良好局面,而姚崇本人也跻身为整个唐朝最著名的政治家之一。唐朝的宰相们,往往都有相当的文采。如果说姚崇把诗词作为奉承的手段;真正体现其理想与观点的,应该是他的五篇文章,即《五戒》:《执秤诫》告诫官员应公平公正;《弹琴诫》提出“宫君商臣”互相和谐的治国之道;《执镜诫》认为为政者当有镜鉴思想;《辞金戒》告诫官员应以不贪为宝;《冰壶诫》表达出为官者都应具有表里如一,内外洁净的“冰壶之德”。在开元初年,姚崇的这些文章,成为了澄清吏治的指导文件,甚至成为了考试的题目。譬如王维,当年参加考试时,就曾写过一首《赋得清如玉壶冰》。写这首诗的时候,王维仅仅才十九岁。由这个少年开始,盛唐的诗人,开始扎堆出现,后来者成就了一个个的巅峰。到姚崇去世时的721年,张九龄在朝堂崭露头角,王维考中了进士,李白正仗剑游天下,而杜甫还在家乡读书。历任三朝宰相,一生清廉勤政,他开创了开元的盛世,真正实现了大唐“长安三万里”的广阔与壮丽。 老谈,always talk,老是夸夸其谈之人,除此外,别无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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