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下午茶中的情与思

文 | 王纪宴

8月13日下午，天津交响乐团在团长董俊杰指挥下，携手大提琴首席张洪鲲于天津音乐厅演出音乐下午茶“天之骄子——人才培养计划系列音乐会”。作为该系列的第二场，曲目由德沃夏克的三首作品构成：《狂欢节》序曲，《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以及《G大调第八交响曲》，音乐会还有一个与德沃夏克的音乐尤其是大提琴协奏曲的深情乐音十分契合的诗意名字：情思。

在艳阳高照的仲夏午后听德沃夏克的《狂欢节》序曲，董俊杰激发乐团奏出的热烈湍急的音乐，让听者对这首乐曲的意蕴有了一次新的体验。德沃夏克在1891年创作的以“大自然、生活与爱情”作为主题的三首序曲——《大自然的王国》、《狂欢节》和《奥赛罗》，按照捷克音乐学家奥塔卡尔·苏勒克的阐释，意在从不同侧面揭示“大自然及其发挥善与恶的能力”，而《狂欢节》序曲侧重于表现狂欢的节日与景象，以及在沸腾的欢乐中蕴含的生命活力与大自然对人的心灵慰藉。董俊杰与天津交响乐团的演奏强化了这首序曲的戏剧性对比，在富有诗意的舒缓的中部，赋予音乐以更多的静谧感和“反观自我”的沉思感，从而在与前后的快板部分形成的鲜明对比中更加彰显出各自的性格，使得欢乐之情与深沉之思在这首为很多听众所熟悉的序曲中完成了一次相得益彰的结合。

这场音乐会最引人瞩目的部分在第二首乐曲及其独奏者，这也是天津交响乐团“人才培养计划”的体现：鼓励乐团自己的演奏家在协奏曲中担任独奏，培养自己的演奏家人才。与上一场，即5月21日的第一场“人才培养计划”音乐会相比，此次德沃夏克的《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实际上对独奏者提出更大的挑战。这首作品作为全部大提琴协奏曲经典曲目中最常演奏、最为人熟悉和热爱的杰作，也是最难演奏精彩的作品。笔者曾在2001年9月有幸听到罗斯特罗波维奇与小泽征尔和中国（中央音乐学院）青年交响乐团在世纪剧院合作演奏这首协奏曲，在三个乐章中，有很多时刻，罗斯特罗波维奇都让笔者慨叹：曾经将这首协奏曲演奏无数遍、赢得无数辉煌的一代巨匠，如今却不得不与那些技巧复杂的段落和高音的音准艰难搏斗，常常有无法掩饰的力不从心之感。

然而，德沃夏克这首协奏曲的魅力并不集中于独奏者高超技巧的展示，而是其优美感人的音乐。正是音乐的表达，使得大提琴家张洪鲲在这场音乐会上以其诚挚的抒情打动听者心弦，尤其是第一乐章著名的第二主题，那段被认为表现思念之情的如歌旋律，张洪鲲的连奏在宽广的线条中有着自然的呼吸感。就分句而言，他既高度忠实德沃夏克总谱上的细致标记，又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将音符塑造为发自肺腑的深情歌唱。而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这个主题在之前由圆号演奏时，分句的所有细腻处理（尤其是第3小节）与大提琴独奏保持着高度一致，而并非我们有时会听到的，乐团与独奏“各行其是”。在协奏曲的演奏中，像这样同一主题先后由乐团和独奏呈示，分句的一致是实现艺术构思统一性的重要保证，需要指挥家尤其留意。指挥所留意的，还包括这个乐章开始由单簧管演奏的乐句，董俊杰不仅使之获得了一种新颖感，而且还挖掘出更多的对话感。第二乐章沁人心脾的温暖歌唱、第三乐章的响亮全奏、乐团首席雷声的独奏与大提琴之间的旋律交织，以及临近曲终时在仿佛悠远回声的舒缓段落中加弱音器的小号的美妙音色，都让这个下午的德沃夏克大提琴协奏曲演绎格外魅力焕发，也是对“情思”主题的生动诠释。

下半场的德沃夏克《G大调第八交响曲》也不乏新意，尤其是第二乐章中先由木管，继而由弦乐演奏的纵情歌唱的主题，于明媚和飘逸中蕴藉着情与思。这样的演奏令听者更加深信：德沃夏克这部没有标题的朴素的“第八交响曲”，与更著名的《e小调第九交响曲“自新大陆”》相比，其实是毫不逊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