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是最懂季节的,春绿、夏幽、秋赤、冬白,各有各的美。王维曾在《山水论》中对“四景山水”进行过阐释:春景则雾锁烟笼,长烟引素,水如蓝染。夏景则古木蔽天,绿水无波,穿云瀑布,近水幽亭。秋景则天如水色,蔟蔟幽林,雁鸿秋水,芦岛沙汀。冬景则借地为雪,樵者负薪,渔舟倚案,水浅沙平。 01 画中四季 山水小景 【春·踏青】堤边庄院外点缀着新绿的嫩柳和盛开的桃花。桃李争妍,嫩柳成荫,远山迷朦不清,杂树小草很有生机,给人以春意盎然、心情舒展的审美感受。堤头两侍者牵马携盒向小桥走近,阶下童仆忙于清理担具,像是随从主人倦游归来的样子。 刘松年《四景山水图》之春景卷 春花烂漫,杨柳葱翠 刘松年《四景山水图》之春夏卷 夏木浓荫,碧荷点点 刘松年《四景山水图》之春秋卷 秋高气爽,霜叶尽染 刘松年《四景山水图》之春秋卷 山裹银装,万籁俱寂 刘松年不仅描绘了自然风光,还捕捉了自然和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矣。”四幅相连的季节景象构成了一幅独特的长卷,形成了山水风光、生活场景与建筑空间的完美交融。 明朝收藏家张丑在看到刘松年的作品后曾写诗赞道:“西湖风景松年写,秀色于今尚可餐。不似浣花图醉叟,数峰眉黛落齐纨。”刘松年尤擅此类以园林为主的小景山水,主打一个“意境”。近处入微,远处朦胧,远近呼应,构成一幅“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的奇妙之境。 02 山水小景“清波”荡漾 两宋文明在中国历史上有它的独特韵味。史学大师陈寅恪先生曾指出:“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品味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彩,无论是物质世界的光彩夺目,还是精神世界的审美源头,宋文化总让人感到意味深长。 西湖山水,早在南宋时期就已深得人们喜爱。至南宋时,西湖经过近一个半世纪的开发和营建,自然美中融进了建筑和园林的艺术美。 湖光山色,园林庭阁,是南宋画院画家们心中永远的珍爱,也是他们不会枯竭的灵感之源。南宋院画家刘松年,便是满怀着对西湖的钟爱,以四幅画生动地展现了西湖的四季风光,这便是《四景山水图》。 刘松年是宋孝宗、光宗、宁宗三朝时的宫廷画院画家。在宁宗时,曾被赐予金带以示嘉奖,这是南宋画家所得到的最高荣誉。他善画楼阁界画,以画小景园林山水为主,与李唐、马远和夏圭合称为“南宋画院四大家”。 刘松年 《青绿山水》 刘松年《 仙山楼台》 刘松年 《灵山行旅图》 03 “天女献花”问道禅宗 刘松年不仅擅画山水、花鸟,作为宫廷画师,他对人物画的精髓也有独到之处,刘松年的人物画形象生动,精妙入微,衣褶清劲,自有一番气度精神。作为其人物作品代表之一的《天女献花图》,不仅刻画了不同人物的身份、地位、性格,更是在构图之中微妙地传递出了“禅宗”问道的意境。 刘松年《天女献花》 纵40.0公分,横58.0公分,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天女献花》局部特写 天女携鲜花款款而来,衣带飘飘,似春风拂过,带来修行者的思凡心。对面菩萨神情安逸,微笑观看,周围罗汉已被天女的舞姿吸引,面露欣赏之色。南宋因宗教继承、政治教化和统治者个人喜好等因素,禅宗画在绘画题材中占一席之地。因此很多同类画作,总会通过不同的角度展现“禅” 系哲学。李静在《南宋禅宗绘画研究》中说:“许多禅师都将'游戏作为修行法门……正是南宋禅法追求自性解脱的悟道境界。到南宋时期,禅画形象除庄严肃穆外,还充斥着诙谐戏虐的意味,大多带趣味性,如上文提的布袋、寒山的拍肚大笑,六祖手撕经书或寿星公宽大饱满的额头等。除禅师外,历史上具有此特性的人也被归于禅画中,如西汉时期文学家东方朔,其性格幽默,常在帝王面前嬉笑打闹。禅画对此人物的偏爱,反映了当时禅宗的审美趋向。 南宋禅画中虽爱用诙谐的笔墨描写形象,但是形象下却包含崇敬之意。如画中人物行为虽不登大雅之堂,但都是高德人士,借助非传统的言行宣传禅宗,相比肃穆形象更让人放松,有人文关怀的现实意义。回归刘松年的《天女献花图》,罗汉对天女表现倾慕之意,正是内心俗世情感的自然流露,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恰恰是知行合一、心性和画境相融合的高度体现。 刘松年《罗汉》 《罗汉》系列亦是刘松年流传于世的经典之一。他画中的罗汉总是高大于常人,用大小悬殊对比的方式,凸显禅宗罗汉高于诗人的智慧或地位。 不过,其中最耐人寻味的一点就是,罗汉“世俗化”的表现。世人为罗汉献宝、献书籍,《天女献花》中罗汉对婀娜天女的倾慕,都是得道之人世俗化的一种表现。按禅宗本身来理解,“笑“是悟道的修行方式,或表现知行合一的高度融合和人文关怀的现实意义,微笑的罗汉是看破世俗却不说破,所有的美好都是身外之物,入眼却不入心。对世俗宝物也是一样,了然却不执着。 在刘松年的作品中,也不乏此类家庭场景、宫廷场景、聚会场景的描写。刘松年,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对大自然的,一种透彻的领悟和欣赏才能。所以他把这一长处运用到绘画上来,通过眼睛观察到的美丽景象,用手中的画笔,把它描绘在纸上。 院中花开满地,高大的树木繁茂苍翠。三位女子于后院中休闲取乐,一女子端坐桌前,桌上摆着剪刀、布匹等女红,或刚完成一幅绣花,此时正盯着翩翩起舞的红衣女子。俨然一闺房之乐的场景。 刘松年《宫女图》 24.4cm×25.8cm 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宫女图》局部 刘松年可以说是“绘画全才”,无论是山水花鸟鱼还是人物,都几乎到了完美的地步。既有社会的轮廓,也藏着个人的思考与见解。绘画的好处就是,用看得见的线条,创造看不见的场域。用可见的部分,使不可见的部分让人看见,包含着无穷的创作乐趣和哲学。绘画意味着限定,限定也意味着创造自由。 刘松年《十八学士图》 45cm×693cm 这里的十八学士从“庙堂”走向了“堂外”,走向了青绿山水,游艺于琴棋书画。画中人物得以卸下了“政治角色”,摇身变成了普通的文人墨客。闲隐生活表达的是中国文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理想化信念。 人物、树木、山石、亭台楼阁、器具一应俱全,色彩丰富却又丽而不俗,让人应接不暇。这幅正是借用了宋代文人雅集丰富的内容,却使用了唐代十八学士这一历史人物典故,作为一幅“穿越”作品,刘松年还是比较真实地按照唐人衣着进行描绘,不论人物面貌如何不同,他们的衣着却是唐人模样。 与此画类似的还有一幅《西园雅集图》,同样是文人聚会,被米芾赞述为:“自东坡而下,凡十有六人,以文章议论,博学辨识,英辞妙墨,好古多闻,雄豪绝俗之资,高僧羽流之杰,卓然高致,名动四夷,后之览者,不独图画之可观,亦足仿佛其人耳!” 刘松年《西园雅集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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