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加特专稿 | 剧场里的解谜游戏

一场演出中可能“大有玄机”。

有的时候，剧场演出就像一场解谜游戏，

其中的种种设计，

引导观众去观察、去发现。

或许，你身边的那位，

就不只是观众……

德国斯图加特

国家歌剧院

我有个小癖好，总想弄清楚一些剧场里的“不同寻常”，像是玩解谜游戏。

当我来到德国斯图加特，在斯图加特国家歌剧院官网为音乐戏剧《维特》购票时，我发现票位图中间被挖了个洞——观众席的一二排消失了，三到五排的中间位置也都是空白。也就是说，那些座位不对外出售。怀着一探究竟的心思，我坐在了第五排空白边上的位置，想探头看看“洞”里到底藏了什么。

进入观众席，首先确定的是，这次演出的确不太一样。一个硕大的圆盘舞台探出原本的舞台框架，覆盖了歌剧厅乐池的位置，直戳到观众席面前，乐团反而被安置在了舞台的后方。第一个谜题解开了，观众席的第一排是因为舞台结构，不安排观众。

那天的舞台结构有些不一样

第二排的右边倒是零星坐着人，不过，他们面前椅背上架着的谱架格外抢眼，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观众——他们一定是创排人员。

三四排果然和票位图上一样，两边坐得满满当当，而中间却留出三四个人的空当儿，而我的身边却不是空白，那里坐着一位身着休闲西装的男士和一位穿着白色夹克和纱裙的女士。他们的脸上都化着不淡的妆，男士打着发蜡，画着眼线，女士的眼影还亮晶晶的。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还不时哼着小调，眼神却始终望着前方的舞台。隆重的妆容在歌剧院里不少见，但他们的妆却也不是得体正式的风格，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

空座位上贴着“因演出需要空置”的标识

离演出开场只剩下五分钟，歌剧厅前方突然嘈杂了起来，一位场务带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坐进了第二排。这些孩子有的穿着粉色裙子，打扮得像个小公主；有的穿着朋克风夹克，像个叛逆少年。更夸张的是个小男孩，抱着比他还大的泰迪熊。我身边的白衣女士眼睛亮了起来，向那边挥了挥手。

“指不定那些都是儿童演员。”我心想，“那后面的空座，包括我身边的位置大概是留给他们的家人的。”可惜，这些孩子的爸妈似乎都不太在乎，开场了，前方中间的好位置都还是空荡荡。

演出开始了，男主角维特在圆盘舞台上踱步。果不其然，前排孩子中的一个在观众席中突然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舞台，努力地爬过第一排的座椅，站到圆盘舞台的一旁。另一侧门口穿着安保制服的男人皱着眉站起，仿佛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

“叛逆少年”“小公主”“泰迪男孩”也都依次站起，翻越观众席，走上舞——他们以及“保安”都开始用歌声说话。

我瞥了瞥身边的二位，他们仍然盯着舞台。但此时我的思绪已经不在他们身上，而是一边为自己早已“破案”沾沾自喜，一边有个更大胆的设想：要是此时我也站起来，踏着前面的空座走上舞台，不知台上的演员面对我这个真正的不速之客，会作何反应？

当然，我有贼心没贼胆，脑海里排练了两遍登台，也就作罢。这时，与我同排的纱裙女子站了起来，她仍然是保持直愣愣的目光，却踩下一排排的座椅，向舞台走去。一束追光跟着她，不够日常的妆容、与前排的招呼都有了解释——她也是剧中世界的一员。

终于，她踏上了舞台，与维特对视、对唱，含情脉脉。她是女主角夏洛特。

台上的白衣女士，就是与我同排的“观众”

那边的座位主人的身份揭晓了，可离我最近的这位西装男士还身份成谜。我的耳朵听着台上的动静，但眼神开始飘动，时不时瞄一眼身边人的动静。他是位演员已经板上钉钉，但他到底是谁？他又何时才能露出真面目？

第一幕步入尾声，西装男士终于有了动作，他小幅度地挪动着身体，脱下外套，一手把外套塞在身后，一手扶上了前排的座椅，眼神仍然直勾勾地盯着舞台。不知是哪个音符触发了他的启动键，他终于如伙伴们一样站了起来，和同一秒打过来的追光相会。他也踏着那条独特的上场通道，走到了舞台的中心。

不久之后，第一幕结束，演出厅的灯光亮起。舞台上的演员们已经散去，只剩下那只等人高的泰迪熊，它也完成了表演，倚在舞台边缘坐着。观众席中，人群也走向场外，只剩下我身边的这件西装外套和有意等着它的主人归来的我。

清理舞台的工作人员在泰迪熊边顿了顿，最终抱起它，安置在了第一排的座位上，泰迪熊成了下半场的特邀观众；原本坐在一旁的男子终于从后台回来取走他的外套。

和他擦肩时，我说：“我等你站起来，等了很久。”

他有些惊讶，惊讶又转化为一个笑容——“谢谢”，继续往后台的方向走去了。

图文：马飞羽

编辑：文姗

美编：张琳琳、王子婷

排版：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