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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解读】生活中的变数,才是最精彩的部分 | 古典名著

 liuhuirong 2023-08-31 发布于湖北
第十七回
宇给事劾倒杨提督 李瓶儿许嫁蒋竹山
1115年

五月二十、二十一、二十四日

六月十八日

两月,几日事

西门庆往周守备府贺寿

李瓶儿打妥婚礼全套头面

请西门庆过目,

两人约好婚期,云雨

兵科宇文虚参倒杨戬,

累及西门庆亲家陈洪,

女儿、女婿回西门府避难

西门庆速派人进京打探消息

恐受连累,家中扩建停工

西门庆惶恐,闭门不出,

与李瓶儿失联

李瓶儿思虑过度,病卧不起

医生蒋竹山医好李瓶儿

蒋竹山向李瓶儿求婚

李瓶儿另嫁蒋竹山

官场的凶险
与李瓶儿说好的五月二十日下聘礼,六月初四迎娶,但西门庆突然消失了!

摊上大事了

记得在第十回和第十四回,两次出现过的西门庆权钱裙带链条吗?(想了解就戳 陈文昭告诉你:做个好官儿真的是太难了)

西门庆→亲家陈洪→亲家杨戬→太师蔡京

其中的杨戬断链了

这位京城八十万禁军提督,曾经的御前红人,因军队抗击大辽犯边失利,被兵科给事中宇文虚参劾渎职,拿送三司法立案候审

亲家陈洪怕连坐受累,星夜打点金银细软,让儿子陈敬济、儿媳西门大姐,投奔西门府避难

西门庆大惊失色,第一时间花钱买来邸报(官方文件),看个仔细:

……党恶人犯王黼、杨戬,本兵不职,纵虏深入,荼毒生民,损兵折将,失陷内陆,律应处斩手下坏事家人、书办、官掾、亲家董升、卢虎、杨盛、庞宣、韩宗仁、陈洪、黄玉、刘盛、赵弘道等,查出有名人犯,俱问拟枷号一个月,满日发边卫充军
亲家陈洪拟充军,杨戬拟问斩

西门庆吓得耳边只听飕一声,魂魄不知往那里去了大娘子吴月娘不以为然:怕什么,这事儿不是离咱远着呢么?

但西门庆浸淫社会多年,深谙官场凶险,人心叵测:

你妇人都知道些甚么?陈亲家是我的亲家,女儿、女婿两个孽障搬来咱家住着,平昔街坊邻舍恼咱的极多,常言:机儿不快梭儿快,打着羊驹驴战倘有小人指搠,拔树寻根,你我身家不保
西门庆展现出了他体察时局的惊人天赋他像一只如临大敌的生物,几乎是本能地,瞬间呈自御状态,收缩成一团:
› 立即停止正在大干的西门府房屋、院落扩建工程;

› 紧闭大门,停止一切社会往来,家人伙计都不得随意出入;

› 火速派人进京打探斡旋

陈敬济的箱笼
金瓶梅》的第二男主角陈敬济,就出现在这样一个充满变故的月夜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富家少爷,白净秀美

很多愿意将《金瓶梅》和《红楼梦》彼此关照的读者,都说陈敬济这个人物是后来贾宝玉的太太爷,不,应该是这一类男人的太太爷,包括离我们最近的胡兰成提到胡兰成,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类男人

陈敬济在《金瓶梅》后半段,有着惊人的表现,后话再叙

此时的他,是一个落难公子

他带着妻子西门大姐,还有很多只装满金银细软的大箱子,投奔岳丈西门庆而来这些个箱子里装的,也许是陈家经年为商的大半资产,和李瓶儿一样,唯恐被抄家,让儿子随身带到西门府避祸

有关这些箱笼,在这一回中,有四处极为密集的表述:

一是玳安来找西门庆时说,姐姐、姐夫都搬来了,许多箱笼在家中;二是西门庆回到家中,看见家中堆着许多箱笼;三是陈敬济见到西门庆,哭着说这些家伙箱笼,且暂在爹家中寄放;似乎是害怕读者健忘,兰陵笑笑生又呈上陈洪一封家书为证:

……举家惊惶,无处可投,先打发小儿、令爱,随身箱笼家伙,暂借亲家府上寄寓生即上京,投在姐夫张世廉处,打听示下待事务宁贴之日,回家恩有重报,不敢有忘……
但少不更事的陈敬济,进到岳丈家,就没有看住自家箱子慌忙安顿间,已然人、财分离带过来的箱子,竟然被一溜烟抬到大娘子吴月娘上房收了

托家财的陈洪不知道,西门府是属貔恘的,从来都只进不出

陈洪死后,穷困潦倒的儿子陈敬济,索要这些装满金银细软的箱子,吴月娘摊着一张敦厚的大脸,硬是信誓旦旦:说什么呢~从来都没见过什么陈家的箱子呀~~然后环顾四周:

你们都见过吗?!

十全十美海棠碗  民国
李瓶儿的癔症
惊弓之鸟西门庆,此时怎么能顾得上殷殷待嫁的李瓶儿
妇人盼西门庆来,每日茶饭顿减,精神恍惚到晚夕,孤眠枕上展转踌蹰忽听外边打门,仿佛见西门庆来到妇人迎门笑接,携手进房,问其爽约之情,各诉衷肠之话绸缪缱绻,彻夜欢娱鸡鸣天晓,便抽身回去妇人恍然惊觉,大呼一声,精魂已失
李瓶儿思虑过度,已发癔症

清醒时有那么一念,她觉得自己被骗了,但细想又不至于

无论怎样,现在的局面,她已不可控这个孤独的富婆,守卫财富的意志开始一点点溃散,面容也一天天黄瘦下来,逐渐茶饭不思,直到卧床不起

 蒋竹山的膝盖
这时候兰陵笑笑生需要一个新人物来推动情节,29岁的年轻医生蒋竹山出现了

自诩太医院出身的蒋竹山一剂良方,李瓶儿竟然药到病除

为酬谢其回春妙手,李瓶儿安排酒席,重金酬劳蒋竹山言谈中,对方带来了有关西门庆的消息:

今日他亲家那边为事干连,在家躲避不出,房子盖的半落不合的,都丢下了东京关下文书,坐落府县拿人到明日他盖这房子,多是入官抄没的数
李瓶儿顿时呆在了那里

这意味着,自己转移到西门府的全部财产,很可能入官抄没(李瓶儿转移财产,戳第十六回:人财两得的节奏,了解下)

这真的是,人财两空

和以往经历过的诸多变故一样,她意识到自己需要整顿精神,另做打算

但生活的变数,才是活着最精彩的部分,在李瓶儿失神间,眼前蒋竹山的双膝已经跪下了:

不瞒娘子说,学生内帏失助,中馈乏人,鳏居已久,子息全无倘蒙娘子垂怜,肯结秦晋之缘,足称平生之愿学生虽衔环结草,不敢有忘
李瓶儿扶起蒋竹山,回过神来

是呀,眼前的这个人,和西门庆比起来,虽然穷,但有回春医术虽然矮,但有书卷之气……

李瓶儿脸上泛起苍白无力的笑意:

要是这样,不用你托媒,我家里有个冯妈妈替你保媒聘礼也省了罢,就在本月六月十八日,到我这里入赘如何?

李瓶儿话音未落,蒋竹山的膝盖,说软就软,扑通一声又跪下来:

娘子就如同学生重生父母,再长爹娘夙世有缘,三生大幸矣!
下一回:西门庆京城脱祸事,陈敬济初见潘金莲
回见
文中注释来自

《金瓶梅大辞典》 黄霖主编 巴蜀书社 中国知网电子版

《金瓶梅词典》 白维国编 中华书局 1991年3月第一版

① 头面:泛指妇女覆于头上的饰物常用金银等贵重金属打就,将顶花、边凤等组合起来,构成一副,且可做成各种式样头面一般可与其他首饰配用,宋、明间妇女戴头面之风盛行

② 兵科:明代监察户、吏、兵、刑、工、礼六部的机构,称六科给事中兵科为分察兵部的机构

③ 给事中:官名始见于秦汉,但当时仅为列侯、将军等的加官名,以充皇帝的顾问魏晋后成为正式职官,历代皆置,执掌奏事明代按吏、工、礼、户、刑、兵六部而设相应的六科给事中,掌侍从规谏、稽察六部弊误、驳正制诰等其衙署设于午门外东、西朝房,官员章奏均须经其手

④三司法:三家司法机构的合称明清时指刑部、督察院、大理寺重大案件由三司法会审

⑤打着羊驹驴战:俗语羊驹:羊羔战:发抖比喻打击这一个,吓坏了另一个(作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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