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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话秦会稽刻石摹本

 东耳果果 2023-09-02 发布于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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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稽禹陵是华夏最古老的帝陵之一。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秦始皇出巡至会稽。“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德。”[1]秦始皇不远万里到会稽山亲祭禹陵,登上秦望山,命丞相李斯立石歌颂秦国功德,世称“会稽刻石”。因年代久远,故原碑在宋代已无踪迹可寻。会稽刻石作为秦始皇刻石之一,自古受到广泛的关注,其中历史上不同的摹本便是焦点之一。

申屠駉本

元代至正元年(1341),绍兴路推官申屠駉以家藏旧本重摹,与徐铉所摹的“峄山碑”镌刻在碑的阴阳两面,保存在绍兴府学宫稽古阁内(今绍兴市稽山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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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重摹会稽刻石(钱泳本)

钱泳本

钱泳在《写经楼金石目》的《重模秦会稽刻石》一文中记述:“按秦会稽石刻在秦望山,一云在鹅鼻山,一云在何山,究莫知所在。莫子齐诗序云,碑凡二百九十六字。今以摹本验之,则二百八十八字而已。且旣云石已缺,字不可见,又不知子齐何所据而云然也?《索隐》《正义》二家所引证碑中诸字非一,而小司马又引张徽所录会稽南山碑文,则当日所见,想亦非一本矣。元至正初,绍兴路推官申屠駉曾以家藏旧本摹勒于会稽郡庠之稽古阁,与徐铉所摹“绎山碑”表里刻之,其事见《金䪥琳琅》。乾隆壬子春日,余客绍兴府李太守晓园幕中,与修郡志。暇时往郡庠,徧访不得。越数日,又与府教授俞君甡谒崇圣祠,乃于祠门外见“绎山碑刻”,为大惊喜,则知此石竟于康熙间为石工磨去,又刻别碑,可惜也!因告之太守,复将原石再磨,仍刻此文。而又得钱唐赵晋斋氏所藏申屠駉本参校,为重临勒之。虽不能如徐铉、郑文宝诸家,然较申屠駉所摹者,似有过之,无不及也。嘉庆三年夏六月十日书。”
元代至正元年(1341),绍兴路推官申屠駉以旧拓本重摹刻秦会稽刻石,存立于绍兴府府学之中。然至清代康熙年间被石工磨去,重刻崇圣祠记。乾隆五十七年(1792),绍兴府知府李亨特命金匮钱泳磨去祠记,仍根据申屠氏本重刻于原碑。徐铉,字鼎臣,五代至北宋时期书法家。宋代欧阳修曾称,“昔徐铉在江南,以小篆驰名,郑文宝其门人也,尝受学于铉,亦见称于一时。”由此可见,徐铉、郑文宝的小篆成就之高。钱泳称由他重摹的这本会稽刻石虽不及徐、郑二人的摹本,却较之申屠駉本更为接近原貌,自谦之中透露着自信。同时,刻上了李亨特、翁方纲等人的题跋。1987年,此碑从绍兴府府学原址移至大禹陵碑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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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泳本拓片

焦山本

清代光绪二十七年(1901)刻本。向万鑅跋称:“秦'会稽刻石’久不可得。乾隆间,会稽太守李亨特据申屠駉本补刻于'绎山刻石’之阴,今渐漫漶。余藏有旧拓,因商之陈寅谷学博从王氏重刻'碣石门’篆例,属鹤洲僧勾刋四石,嵌置定慧寺丈室壁间。”[2]向万鑅根据钱泳本的旧拓本,请僧人重摹放置在镇江定慧寺,即焦山寺内。此本即为钱泳本的翻刻本。

日本本

日本安政四年(咸丰七年)七月刻本。源知足跋称:“高槻千叶氏藏双钩本,五世于今矣。去岁余借观之……有井田乐之者,市人也,喜学篆法,并读说文,来询于余。余偶出此碑示之。乐之云:'是今不摹刻,后世不可复见。’遂捐资刻之。”光绪十一年(1885),郑芸青复重摹上石。其字较申屠駉本大,形神俱失,为后人的临摹本。其中“后敬奉法”四字中不见“敬”字。

俞樾本

今存于苏州俞樾故居曲园内。此本节临“内惠汥、长卅有、桼省习、黔首斋、壮圣临、国定刑、立恒裳、骄阴通、谋侵运”二十七字。
俞樾自跋称:“咸丰十一年,余避兵上虞之槎浦,偶从王氏借得《金罍子》一书,书每叶以故纸衬之,其中有篆书数纸,启视之,得廿有七字,乃双钩而以墨填之者,其钩之痕迹犹可见也。字体严重之中有飞动之致,非近人所能为。余因有'黔首’字,疑是秦碑;又因有卅七字,忆《秦本纪》始皇帝三十七年上会稽立石颂德,疑此乃会稽残石。行匧中无《史记》,未能取证也,笔墨黯淡,纸质靡烂,又粘连于书不可取,乃景写其字,姑以为玩而已。今年冬始以《史记》证之,则此二十七字无一不在'会稽刻石’之中,乃大惊异,岂好事者依《史记》戏为之邪,抑会稽一石尚有拓本在人间也?何意穷海之滨,获此希有之迹,奚忍听其泯没欤?因摹数本诒好事者。同治七年除夕前一夕,俞樾书。”咸丰十一年(1861),俞樾暂避在绍兴府上虞县。他借阅《金罍子》一书,发现每页用旧纸衬垫,里面有几张篆书,共二十七字,于是双钩临摹下来。后来与《史记》核对,发现是会稽刻石的残文,便又临摹了几份送给友人。此后,俞樾将此事记录下来,并与二十七个字一起勒于石上,留在曲园之内。
碑中又称:“七作桼,庄作壮,常作裳,皆叚字,据《说文》常裳本一字也。刑字移刀于下,运字中作两车,字体小。变修作汥,与许君所见'峄山刻石’合,而与张徽作录'会稽碑文’作攸者又不合。”容庚先生认为,所书二十七字多由臆造,殆文人故弄狡狯之所为,虽不若钱泳之有心作伪,但也不足作为依据。

会稽禹庙本

秦会稽刻石的摹本除了以上五种为世人所熟知以外,尚有一种被忽视和遗忘,即立于会稽大禹陵庙内的秦会稽刻石本,姑称之为会稽禹庙本。
南宋庆元四年(1198),陆游在《冬日出游十韵》一诗中道:“金石秦遗刻,衣冠禹旧陵。”提到了秦会稽刻石和禹陵,但似乎不太明确这块会稽刻石立在禹陵内。嘉泰元年(1201),陆游在另外两首诗中再次写到了秦碑。《出游》:“秦碑禹窆风烟外,一吊兴亡万古愁。”秦碑和窆石作为会稽禹庙的两大标志性意象出现在诗中。又《天凉时往来湖山间有作》:“秦篆旧碑荒草棘,禹书遗穴惨风烟。”此句则突出了秦碑和禹穴,且称其为旧碑,足见此碑的历史之悠久。从陆游的这三首诗中可以看出,立于会稽禹庙内的秦会稽刻石历史久远,且是会稽禹庙的代表物之一。
清顺治八年(1651),太常寺少卿孙廷铨奉旨于八月初五日告祭南镇,八月初六日告祭禹陵。《南征纪略》卷二:“是日复出五云门到禹庙,事讫谒陵。访诸前闻探求禹穴之迹而不得,盖杨用修已尝辨之矣!山下有石井,题曰:菲泉。当是后人远慕明德追仿遗踪耳。李斯所篆秦碑在庙堧内,亦为人破碎,零乱草间,拂拭就读,虽历年久远摹勒非一,然其遗意犹存。殿庭楣上旧有梅梁,张僧繇画龙,而龙去者也。”除了提及菲饮泉和梅梁之外,孙廷铨着重描述了秦会稽刻石的现状,清初的秦会稽刻石早已被人为破碎,残碑零乱地散落在大禹陵庙内,但仔细识读,秦篆的笔意仍在。这一历年久远的秦碑,应即是陆游多次提及的会稽刻石。
虽然会稽禹庙本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颇有可圈可点之处。首先在年份上,会稽禹庙本所存在的年份是现今所知六本之中最久远的。元代申屠駉本摹刻于至正元年(1341),至清康熙年间被磨去,存在时间为三百多年。而其余四本则是清代中后期摹刻的,距今仅一二百年。此本最晚在宋代以前就已立在大禹陵庙之内,至清顺治八年(1651)尚存残碑,至少存在七百多年之久,且上限不得而知。其次在保存上,申屠駉本和钱泳本一直存立于绍兴府府学中,另外三本则是晚清各地摹刻而流传到外地甚至海外。而会稽禹庙本所在的地理位置十分耐人寻味,因秦始皇到会稽祭大禹后再立的秦碑,故在会稽禹庙立有秦碑也合情合理。总体而言,会稽禹庙本的历史价值较以上五本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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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汉)司马迁:《史记》卷6《秦始皇本纪六》,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第332页。
[2]故宫博物院编:《焦山续志》卷三《会稽刻石向万鑅跋》,海口:海南出版社,2001年,《故宫珍本丛刊》第247册,第49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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