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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课手记21:我看《我看》中的陌生化表达

 词语寄居者 2023-09-02 发布于浙江

我看《我看》中的陌生化表达

胡腾华

诗人韩东说“诗到语言为止”,我深以为然。一首诗无论是情感的抒发,抑或是道理的阐述,离开了语言就无所依托。

语言承载了一切,所有要表达的人事情理都在其中,所以,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存在的家”。语言以存在之家为家,这家中还住着人。这个语言的看护人就是诗人。

作为追求新奇境界的九叶诗派的代表人物穆旦就是语言之家的守护者,他在诗歌中运用独特的手法,将语言陌生化,让读者在惊奇中停下浏览的目光,用心思考语言表达本身及背后蕴籍的神思。在这个过程中,读者品咂语言,同时品咂情思,慢慢体悟到诗人用语之妙,用法之巧,用情之深,仿佛一下子打通了时空的壁垒,和诗人有了心灵上的相契相知,视通万里,思接千载,审美愉悦感由此而生。

《我看》这首诗是诗人穆旦于1938年创造的作品,那时,还是新诗的初创阶段,距胡适《尝试集》还没有20年,穆旦就已经能写出如此技法超群的诗歌,即使从现在的眼光来看,这首诗的手法也丝毫不落伍,因此,我们不能不为穆旦侧目。

细读这首诗,排除熟知的比喻、排比、拟人等修辞,我们至少可以看到以下这些陌生化的表达技巧。

首先,活用词性。如“我看流云慢慢地红晕”中的“红晕”分明是名词活用为了动词;“像鸟的歌唱,云的流盼,树的摇曳”中的“流盼”是动词化为了名词。是否有意变换了词性,我们可以从这个词语前面的两个助词“的”“地”看出端倪。

其次,化虚为实。如“哦,逝去地多少欢乐和忧戚,我枉然在你地心胸里描画!”用“描画”这个形象化的动词和“欢乐和忧戚”这样的内在心情联结,把可感的变为可视的,把抽象的变为画面的。再如“像季节燃起花朵又把它吹熄”,季节是属于时间的抽象概念,而这里用像火一样燃和灭的花朵来形容就具象化了。

第三,主客换位。诗中写到“我看飞鸟平展着翅翼/静静吸入深远的晴空里”,“平展”这个动作的发出者是“飞鸟”,分明是飞鸟“冲入”晴空里,诗人却写飞鸟被晴空“吸入”。这就是主客互换位置,主动变为被动,让读者在产生陌生感的同时感受到“吸力”的巨大,毫无波澜却又如矢如电,转个弯再想,原来这是描写飞鸟飞翔之急速与惬意,一种春之喜悦由此而生。

第四,词语留白。诗人故意将本来的双音节词语从中截断,只保留词语中的单个字,留下空白,等待读者自己去填补。这种诗歌创作手法与西方60年代提出的“接受美学”文艺理论暗合,不过穆旦比他们早了三十年。这首诗中至少有三处运用这种方式,“曾向你舒出咏赞的叹息”中的“舒”,“叫天风挽你坦荡地漫游”中的“挽”,“让欢笑和哀愁洒向我心里”中的“洒”。我想,穆旦写下这几句话的时候一定是掩口偷笑的,他只负责挖开一个口子,至于读者要往里面塞什么东西那就悉听君便了。你看,一个“舒”到底是“舒展”“舒服”还是“舒畅”“舒心”,一个“挽”字,除“挽手”外是不是有点“惋惜”的意味呢?一个“洒”字,除了“泼洒”外,有没有可能还有“洒脱”的意趣在?至于怎样解读,读者有自己的裁量。诗歌的最终完成不是诗人一个人的事,而是由诗人与读者共同完成的。

如今语文教学中诗歌教学阙如,这种现象为什么迟迟得不到改观,主要是因为老师们没有解读诗歌的方法,学生也读不出所以然来,一个无法,一个无趣,自然兴味索然,各自偷偷地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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