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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叩其两端而竭”实例

 阳谷人说论语 2023-09-05 发布于山东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首先,孔子自问自答:“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这已经限定了这里要讨论的内容范围,是“知”的问题。“空空如也”是非常诚恳的样子。由此来看,“问于我”无论如何不能解作“问难于我”,而应把“问于我”理解为“请教于我”才是。

其次,对“叩其两端而竭焉”的理解。“叩”可以是“问”,可以是“敲打”、也可以是“拉住、牵住”之意。综合来看,可以理解为认真分析,“探寻”问题症结之所在。“其”字有人理解为他,即指来问之人。我倒认为应理解为“它”,即要“叩”的问题。“两端”即问题的正反两方面。“叩其两端”就是认真分析问题的两个方面。“竭”字基本上是穷尽的意思。这个“竭”指对问题分析的穷尽,从正反两方面进行分析,务求这个分析没有什么遗漏,穷尽这问题的各种可能。

这样看来,“叩其两端而竭”就是一种分析推衍的方法,不是世界观,也谈不到折中调和或是辩证法。客观事物本来是有正有反的,对正的负的合在一起进行讨论,一点也没有超出形式逻辑的范畴。孔子提出的“叩其两端而竭焉”的说法,应该承认是很有逻辑价值的。

孔子到底是怎样“叩两端”而“竭”地来回答别人的问题呢?我们从《论语》中去找一下例证,可能对他的这一方法会有一个比较清楚的认识。

《论语》中记载下来的孔子设教的问题,使人自知矛盾而“竭”的的确不多,而从正、反两方面来进行分析推衍的,却大量存在。其中明显地从正反两方面进行分析问题的,就有八十多章。现举孔子在回答别人请教问题时的事例来分析一下他“叩两端”的逻辑方法:

为政篇孔子关于孝的对话: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孔子对孟懿子关于孝问题的详尽解释是:父母活着的时候,要依“礼”的要求来侍奉他们;父母死了以后,则要依 “礼”的规定进行安葬,依“礼”的要求来祭祀他们。在这里他对父母生与死两种情况作了分析,指出孝的全部内容就是以礼对待父母之事。

同一篇里,还有一章“子张学干禄”。孔子在回答如何干禄时也抓住了事物的两方面来分析问题。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在这里孔子把“言”“行”看作“干禄”的全部。两方面都作到了,“言寡尤,行寡悔”,自然就得到了“禄”。

而下一章哀公问“何为则民服”,孔子又是用了另一种正反两方面分析问题的方法。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孔子举出“举直错诸枉”和“举枉错诸直”两种一正一反的办法;并指出了两种结果。二者择其一,如何行动则不言自明。

八佾篇中,林放问礼章是这样记载的: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这里孔子举出了在礼仪的问题上,有“奢”与“俭”两个相对应的概念,而且明确表示了他的态度“宁俭”。在丧礼的问题上,孔子举出了“易”和“戚”两个相对应的概念,而且明确的表示了他的态度“宁戚”。其实,“礼”与“丧”,也是作为正与反两个方面来举出的。

先进篇中还有“子路问”一章,更为典型: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孔子在这里对不同的两人,作出不同的分析,他认为冉有平常做事“退”缩,故“进”之。他认为子路平常做事果敢倍人,一鼓即“进”,故“退”之。这正是根据不同人的不同特点,采取的不同做事方法。行为端的不同正是源于原因端的不同,因人而异而又因果相依。

卫灵公篇有孔子在陈绝粮事:

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孔子回答“穷”的问题,直指其对不同人的不同影响。君子于“穷”是安然处之的,而小人于“穷”则是无所不为。相互比较,高下立判。

先进篇中还有“子贡问”一章: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这里,子贡提出了师与商两人谁贤的问题,孔子对每人都给了一个评价,一个是“过”,一个是“不及”。这两个评价是相互冲突的两个方面,但又并不存在着一正一反的问题,孔子认为:“过”和“不及”是一样的。

从以上所举有人请教而从问题两面分析作答的例子上看,孔子的确是常常用这种方法来解答对方所提出的问题。我们给他归纳一下:

一类是就所问作两方面的概括,如孟懿子问孝、子张学干禄等,这是“两端同立”。

一类是就所问作正反分析,这两端之中有是非之别。如哀公问何为则民服、林放问礼之本等。这是“两端否一”。

一类是就所问作不同的分析,不同情况则就作不同处理。如子路问闻斯行诸、在陈绝粮。这是“两端各别”。

一类是就所问的两端都不能承认的,如师商孰贤。这是“两端皆否”。

就以上归类看,两端情况各不相同。细细叩之,这四类已经穷尽了所有的可能。孔子虽然没有作出这样的区分,但从他的言行录所载资料看,他的思想相当缜密。在逻辑上可以说是成体系的。

(原文见欧阳中石《试析孔子“叩两端”的逻辑方法》-《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6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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