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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推荐至情美文《我的父亲母亲》

 大豫坊 2023-09-06 发布于河南

    小时候,曾不断听娘抱怨对婚姻的不尽如意,说实话,娘看不上父亲,那个年代婚姻均由父母包办,对于自己的婚姻,娘是做不得主的。但过门后娘还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操持这个家,操持一家人的日子。娘是个有性子有活儿的人,脾气倔强且吃苦耐劳,有了娘的操持,我们家在生产队乃至村里,也算得上是殷实人家。

      七十年代末刚搞联产承包时,家里条件不算富裕,记得父亲的一次决定,估计也是他唯一的一次重大决策吧,倾其所有帮舅舅买了一台磨面的“小钢磨”磨面机,娘自然乐意,一是有了生意舅舅好找媳妇,二是也让村里人知道,舅有个家底殷实的姐和姐夫。自从买了磨面机,娘为了省一袋子粮食几毛钱的加工费,每逢星期天就让我去舅舅家磨面,我是不愿去的,但犟不过母亲,那时我十三四岁,骑辆二八大杠的旧自行车,脚似乎刚能够到脚蹬子,带个架子车,装上粮食。有时为了省事,索性装两袋小麦。

        有次走到半路,车链断了,我只好把自行车搬到架车上拉着,此时,天已黑了,久未下雨的乡路浮土没脚,车轱辘过后,两道车辙沟痕清晰可见。玉米正是甩天樱的时候,野地里的蟋蟀吱吱叫得让人恐惧,玉米拔节发出的细微声响,听着瘆人,前不着村 ,后不着店,空旷的荒郊野外,只有我一个人摸黑夜路。我又渴又累,连惊带怕满身的汗水浸透了衣衫,待摸到姥家时已是半夜光景了。回来后娘听了我的遭遇,心疼地搂住我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其实,当时给舅舅买小钢磨的钱,还是我和父亲,卖了母亲喂了一年的大膘猪,才凑够数的。

       那是上初中时,冬天的一个早上,正早自习时,老师在教室门口摆手,让我出来,告诉我爹找我有事,我慌忙向外跑去。看到瘦弱的父亲在凛冽的冷风中张望,臃肿的棉衣棉裤穿在身上,更显得萎缩瘦弱。膝盖上的补丁是母亲刚补上去的,比原来深褐的颜色略显深褐,棉袄没扣紧,而是左下右上掩叠在胸前,腰里扎一条那个时代才有的黑布“大带子”,脚上桐油油过的土布棉靴像个油壶,沾满冻雪土屑。他手里拿顶棉帽子,看我出来便举着帽子招呼,我觉得,父亲这幅模样打扮,被同学们看到很丢人,一句“我的爹吔,你咋来唻”,爹说,你帮我去公社食品站交猪去吧,路赖,我自己拉不动,你舅急着用钱。这时我才看见我家的那辆架子车上,母亲喂了一年的大白猪,被绳索绑捆在上边。父亲说趁不化冻,赶紧走吧。冬天雪后车辆轧过的土路,布满了“夹沟辙”,冻结的路面沟沟壑壑,车上捆住的大白猪很不安分,在上边老是甩头转腚。父亲拉车,我在右边系根麻绳帮着使劲儿,还得挑辙捡路。人车蜿蜒,犹如戏台上走“剪刀步”一般,更可气的是,垂死挣扎的大白猪不肯消停,把车子右边的车帮竟然给横撑断了,我和父亲急忙用绳子把大白猪死死固定在左侧车帮上,用绳刹牢固。我也不敢在前边拉车,而是走在车子的右侧,用双手推拥着猪背,此时此刻我和父亲,举步维艰。

     赶到食品站的时候,结冻的路面已开始融化,赶集的人也已陆续上市,若是现在困在半路,泥大水深的,不但泥路难行,大白猪再横掉下来,凭我们爷儿俩的力气,根本没有办法。正暗自庆幸时,父亲突然一声“毁”,把我从迷瞪中惊醒,但见食品站大门紧锁,院子里面空无一人,父亲晃门,“咣当”呼喊半天,方见一个人松松垮垮走将出来,说还不该上班哩,再等等,父亲说车帮断了,猪不老实,掉泥窝里就麻烦了,央求行个方便。我灵机一动,立即从父亲袄兜里掏出那盒刚买的香烟,冲着那人晃了晃,那人嘴里嘟囔着便打开了大门,我趁机把那盒烟塞给了他。“过磅”、“除皮”时那人还给我们少除了两斤。也许是为了证明没有白受那盒烟的缘故,他小声的告诉父亲“按说你得把猪舌头给我拽出来,检查检查是不是有“米糁”,真要是“米糁”猪,你们家可就惨了。父亲吓得脸色煞白,忙不迭的道谢,递烟的手都是颤抖的。那时候确实有种猪病,肉中长有米粒儿似的小疙瘩,俗称“米糁猪”,实际上学名叫做“囊虫病”。如果是那样的话,猪肉就不能食用,只能熬油,猪也就不值钱了。其实,我知道,他是在吓唬我们。

    “走,咱的膘猪卖了一百七十块钱,爹带你下馆子,吃烧饼、喝胡辣汤去”,恢复常态后的父亲说话透着底气。

      回家的路上父亲问我,你咋恁能哩,要不是你小子鬼点子多,等到上班过磅,大白猪连屙带尿的,管少卖十来斤,加上那人连车带猪少除二斤的皮,咱赚大了,父亲一句“我拉着你'得得儿’会儿,上来吧”。我便跳上父亲拉的车,看到拉车的父亲满足的神情,我心里也美滋滋的,知道父亲是在犒劳我的聪明,于是就心安理得的一路“得得儿”着,清是“得得儿”到家。

     在我心里,爹和娘对我的疼和爱,是不一样的,有时觉得他们好像在演双簧,甚至分别扮演着不同的红脸黑脸角色。

       上小学时我贪玩经常逃学,每天吃过饭后装模作样的背着书包离开家,和约好的几个本村伙伴去打扑克,闻听老师说我没去学校的消息,父亲盯梢我几天,终于在村子后边的小河沟里,把我逮个正着,一众逃友四散而去,唯独我一个人呆若木鸡般站在那里,等候父亲发落,其实我是怕身体不好的父亲,气喘吁吁的去追撵我,所以就没敢跑,老实等待父亲暴风骤雨般的惩罚降临,父亲掂着我的耳朵,左手的柳条反复在空中挥舞抽动,不知道该打我哪儿,他好像欲知道,打在我身上的哪个部位,才能让我不疼,最后,他胡乱地在我屁股上抽了几下,隔着单薄的裤子,我竟然没感觉到丁点儿疼痛。父亲打我的手劲儿不大,嘴上却是声色俱厉,回家路上更是训斥不休,他给我列举了村里谁谁谁家的孩子,刻苦学习考上大学了;某某某家的闺女,大学毕业分配工作了,平时沉默寡言的父亲,数道起来竟也是口若悬河,将至到家时,父亲忽然改变口气儿说:“见了恁娘,可得乖乖点儿,说不定,你得真挨一顿了”。

     爹的温和托衬出娘的“凶狠”,果不其然,娘二话不说便一把扯住我,摁倒在地,柳条子雨点般抽打在我的身上,疼得我呲牙咧嘴,奶奶见状慌忙阻止,怎奈她那“三寸金莲”支撑的身板儿,根本抵不住娘打我时的“怒发冲冠”,差点儿没跌倒,爷爷知道娘的脾气,硬是不敢近前拉我,急的捶胸跺脚愤怒的,用烟袋点捣着父亲的鼻子:“都是你找的事!都是你没事找的事!”父亲两手交叉相搓,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付爱莫能助的样子,他肯定是在心疼我啊。那次母亲可是真打呀,打得我痛彻骨髓,她边打边叫着我的乳名:“我惯着你吃,惯着你喝,就是不能惯着你逃学,你就是熬,也得熬个初中高中毕业,你恁大一点儿,不上学将来咋弄呀!”我疼的鬼哭狼嚎,娘打的毫不留情,哭嚎中我看到,娘打我的时候,流的泪比我流的还多;哭声比我的哭声还大;伤心得比我都伤心。正是娘打我时的眼泪和教诲,才让我体会到父母的用心良苦,从那时起,我便用心上学,再也没有离开过学校,直到中学毕业。

     大字不识几个的母亲脾气倔犟,却很讲道理。记得有一次,父亲被人欺负了,娘知道后去那家理论,那家人竟然恶语相向,蛮不讲理,母亲不依不饶,拉开架势与之对骂了几天,她以恶治恶,直到把那家恶人缠败服软求和为止。可那时,父亲却置身事外似的,没为娘帮一句腔。他也从不与人争强好胜顶嘴抬杠,街上的公共饭场里,很多人抬杠争论的面红耳赤,父亲从不插话参与,明哲保身使他在村里拥有良好人缘。对父亲,我是十分尊重的,有次老婆因为一点家庭琐事惹父亲生气,我狠狠训斥了妻子。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惹父亲生气,因为,父亲过去受了太多的窝囊气!

     父亲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一流庄稼把式,摇耧撒种、犁耧锄钯、扬场放磙样样精通。每到种麦时节,他都把地收拾得平平坦坦的,鸡蛋大的坷垃都不得有的,耩播的麦垄都像线绷的一般直,下工时他坐在田埂上,悠闲的抽着旱烟,单等收获路过的人们对他的“啧啧”夸奖。父亲与世无争的性格和一手好农活,赢得了乡亲们的尊重,村里每有红白喜事,一些细活儿都少不了父亲的打理,无论大小事儿,无不晃动着父亲那忙前忙后的匆匆身影。

     父亲老了,有时骑车去村里或镇上走走,人们总是看到他脸上洋溢着平和的笑容。老人从不张扬炫耀儿孙们事业有成的话,我知道,他心里是知足的。时不时有镇上知名人士对我说,我见到你们家老头儿了,我们拉呱儿半天呢。也许是我们的成就,才让父亲感到子贵父荣,拥有今天的知足自信!可以让父母欣慰的是,凭借政府的好政策,我们不但自己富裕了,也带动大伙儿实现了共同富裕。

      “这辈子做您的儿子我还没做够,央求您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细心想想,这歌唱的可是味儿。

     —— 2023年8月3日深夜

(插图与文章无关)

王国厂,1967年出生,淮阳区四通镇王小楼人,万尚城总经理,热爱公益,喜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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