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明战神——明英宗朱祁镇 01 大明景泰元年（1450年）八月十四日，北京昌平居庸关外。 大明战神朱祁镇伫立在雄伟的居庸关关城之下，内心百感交集。 就在一年前，自己还是御驾亲征的大明天子，统帅五十万（实际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从此处出关。结果，在太监王振的蛊惑下，好大喜功只换来土木堡一役全军尽墨，自己也沦为胡虏的阶下囚，饱受北狩之苦。 身陷瓦剌的日子里，玷宗辱祖的羞耻与悔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朱祁镇，时常令他捶足顿胸，痛哭流涕。 而大漠中的无数个夜晚，思念故国之情萦绕在子夜梦回的雕栏玉砌之上，痛楚每每直击朱祁镇内心最脆弱的深处。于是，他竭尽全力苟活着，渴望活着回到大明。 直到今天，他终于再次踏上了故国的土地。  △居庸关关城（现代复原） 关城门外，翰林院侍读商辂已等候多时，见到朱祁镇后连忙叩拜道：“臣商辂奉陛下旨意在此恭迎太上皇。” 虽说归国前就已得知现任皇帝朱祁钰对自己的安排，但当亲耳听到“太上皇”这个称呼时，朱祁镇也不免有些惆怅，眼神里满是茫然。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商辂说道：“走吧。” 商辂不敢怠慢，忙令随从唤来车驾。只见一轿二马徐徐而来，再无其他，朱祁镇不由得眉头紧皱。此前自己也曾上书弟弟朱祁钰，表示“迎驾之礼宜从简损”，但规格如此寒碜却让他大出所料。 一旁的商辂也觉察到太上皇的不悦，但这是皇上一再坚持的旨意，他虽认为此举失仪，也只能尴尬地保持沉默。 最终，朱祁镇还是说服了自己，随即钻入轿中。因为他清楚，自己已不是皇帝。他在乞求朱祁钰准他归国的折子中曾言辞恳切地写道：自己“愿看守祖宗陵寝，或做百姓也好。” 此时的朱祁镇不想争，更不敢争，他只想回家。 北京城东安门，皇帝朱祁钰殷切地与朱祁镇寒暄着，但朱祁镇能感觉到弟弟的面热心冷，刻意疏远着自己。在一场极简的迎接仪式后，朱祁镇被立刻送入紫禁城偏僻角落的南宫。 宫门外一声声清脆的落锁声传来，朱祁镇知道，自己被软禁了。 02 失去自由的日子是苦闷的，不过好在还有钱皇后相伴，朱祁镇倒也过得踏实。 这位贤妻此前为北狩未归的丈夫操碎了心，不仅散尽家财，更哭坏了眼睛，摔断了腿。朱祁镇回来后也是颇为感动，与钱皇后相拥而泣。 南宫缺衣少食，全赖钱皇后日常做点针线活，并且时常厚着脸皮向娘家要点接济，朱祁镇才勉强得以温饱。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孙太后也常常来南宫看望朱祁镇，极尽所能给予儿子关怀和帮助。虽说孙太后并非其生母，但从小养育朱祁镇，不是生母胜似生母。 但朱祁镇能拥有的也只有这些，除此之外，可谓活得毫无尊严可言。 朱祁钰对自己的太上皇哥哥从未放松警惕。自打朱祁镇搬入南宫后，朱祁钰便派靖远伯王骥专职看守东宫，并抽调大量锦衣卫和宦官监控朱祁镇。看着满院子穿梭不息的人影，一张张貌合神离的面孔，朱祁镇唯有苦笑了之。 久而久之，朱祁镇发现，除了孙太后，没有任何人前来拜谒，就连自己的万寿圣节（生日）也无一名朝臣登门朝贺。 朱祁镇逐渐明白，自己被剥夺了所有权利，包括最基础的探视权，在弟弟眼里，自己连囚犯都不如。不仅如此，自己的贴身少监阮浪也离奇失踪，朱祁镇不敢问，因为他清楚，阮浪八成凶多吉少。（景泰三年（1452年），朱祁钰怀疑阮浪勾结皇城使王瑶密谋助英宗复位，将阮浪、王瑶一并磔死。） 阮浪失踪后，再也没人敢和自己亲近，朱祁镇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于是，他开始习惯独处。 盛夏时节，酷暑难耐，朱祁镇常常独自一人在院内的老槐树下乘凉休息。一天，一群手握斧锯的宫人来到院内，将老槐树在内的所有树木尽数砍了，朱祁镇不解，就问随侍人员，人人都避而不答。 到了夜里，一名老太监偷偷将原因告诉了他：御史高平上奏朱祁钰，言城南树多，便于密谋而不被发现，请旨将城南之树伐尽。 朱祁镇听后大惊失色，极度恐惧之下好几日都躲在屋内不敢出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朱祁镇除了认命，别无他法，只能忍受弟弟的一切安排。 直到一件事的发生，让朱祁镇忍无可忍，就此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景泰三年（1452年）五月，朱祁钰下诏，废皇太子朱见深（朱祁镇之子）为沂王，立自己的独子朱见济为皇太子。 朱祁镇得知消息后，犹如惊天霹雳。孙太后曾宽慰他：就算朱祁钰不把皇位还给你，也会传给你的儿子朱见深，而此刻，朱祁镇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他开始等待机会，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掰开那只扼住自己命运的大手。 朱祁镇望眼欲穿，足足等了五年，终于，机会来了…… 03 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景帝不豫。 皇帝朱祁钰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景泰帝朱祁钰 这些年，朱祁钰虽然竭尽所能压制朱祁镇，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夺了侄子朱见深的太子名份，但怎奈人算不如天算，仅过了一年，年仅九岁的太子朱见济就病死了。 独子夭折，自己千辛万苦去争这皇位又有何用。在悲伤和抑郁中，朱祁钰日久成疾，终究还是倒下了。但他心有不甘，特别是满朝大臣从未断了复立朱见深的念头，哪怕自己屡兴廷杖也无济于事。 而当自己病入膏肓之际，臣子们更是意见空前一致，复立太子的呼声日益高涨，就连最倚重的于谦也是如此。朱祁钰又气又恨，驳回了所有的进谏。 然而，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不，文谏行不通，就有那么一小撮人想到了武谏。 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十六日傍晚，左副都御史徐有贞府邸。 徐府大门紧闭，一伙人正在略显昏暗的屋内低声密谋着。 这伙人包括不甘屈居于于谦之下的京城总兵官石亨、北京保卫战中主张南迁被打脸的左副都御史徐有贞、勋贵背景的京营都督张軏，还有曾为王振亲信的监军太监曹吉祥，满屋都是景泰一朝活在于谦阴影下的失意之人。 众人眼见朱祁钰病危，都认为“请复立东宫，不如请太上皇复位，可得功赏”，于是赌上身家性命，决定铤而走险。 见无人发言，大老粗石亨耐不住性子，率先说道：“太上皇和孙太后都已同意我等举事，具体计划如何安排？” 就在一天前，石亨在南宫守备王骥的协助下，秘密觐见朱祁镇。当石亨和盘托出复辟计划后，朱祁镇知道，这是天赐的翻身机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朱祁镇毫不迟疑地同意了。 作为政变集团首席谋士的徐有贞，在听到朱祁镇已同意发动政变的消息后异常兴奋，赶忙观测天象，又掐指一算，皱眉正色道：“最佳时机就在今晚，机不可失！” 骤闻今夜就要发动政变，众人皆激动不已，急忙策划实施细节。一番商量下来，以何名义调兵进皇城成了最大难题，虽然石亨、张軏等都手握兵权，但调动兵马最终还是需要兵部尚书于谦首肯。 正当大家犯愁之际，张軏灵光一闪，连忙对众人说：“今日边关有警。”徐有贞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就趁这个机会，以防备万一为由调兵进入皇城，谁又会说不呢？” 众人皆点头称是，遂各自散去，分头行事。 黄昏时分，当徐有贞按预定计划迈出家门时，他回头对妻儿说道：“归，人；不归，鬼矣！” 一场惊心动魄的复辟大戏就此拉开帷幕。 04 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十六日夜，皇城长安门外。 这一夜，天色阴沉昏暗。 张軏率领的一千余名京营兵马已在此等候多时。政变集团诸人到齐后，京城总兵官石亨利用职权放兵马入城。待兵马悉数进入后，徐有贞为防范遭到内外夹击，下令将宫门全部锁死，随后又将钥匙扔进水池。石亨、张軏等人见状，自知已无退路，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南宫奔去。 到了朱祁镇所在的南宫，叛军见各处大门均被锁死，于是又是撞门，又是拆墙，一番折腾之下，终于成功突入南宫。 此时，在昏暗烛光的映衬下，朱祁镇独自走出殿门。当亲眼见到石亨、徐有贞等千余人尽皆叩拜，齐呼“请陛下登位”之时，他才确定，绝地反击的时刻终于来临。朱祁镇坐上叛军抬出的龙辇，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大内疾驰而去。  △南宫复辟（又称“夺门之变”）插画 行至东华门，叛军遭到守卫宫门的上直二十六卫亲军呵止，停滞不前。朱祁镇对着城楼上的守军大呼：“吾太上皇也。”守军哪敢阻拦，只得放行。 随后，叛军一路畅行无阻，直接来到奉天殿升座。殿内守卫看到徐有贞带头闯入殿内，举起金瓜锤便向徐有贞砸去。朱祁镇连忙大喝一声，守卫一看是太上皇驾到，于是也不敢再反击，纷纷丢下武器伏在地上。 此时已是正月十七日凌晨，朱祁镇在徐有贞、石亨的搀扶下走向御座，端坐于大殿之上。叛军随即敲响钟鼓，打开所有宫门，待百官上殿早朝，徐有贞在朝臣的一片震惊中宣布：“太上皇复辟矣！” 朱祁镇坐在久违的天子宝座上，再一次接受百官的跪拜朝贺。此刻，他偷偷拧了一下大腿，确定这一切已不再是梦境。 正是应了一个道理：任世道如何艰难，莫要认命躺平，只要自己不放弃希望，咸鱼亦有机会翻身。 就在成功复辟的当天，反攻倒算也正式开始。兵部尚书于谦首当其冲，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斩首弃市，速度之快，令人乍舌。而对于弟弟朱祁钰，朱祁镇则以孙太后名义颁布懿旨，痛斥其“不孝、不弟、不仁、不义，秽德彰闻，神人共愤。”废朱祁钰为郕王。  △北京保卫战的头号功臣于谦 天顺元年（1457年）二月十九日，朱祁钰暴毙，死因成谜。 朱祁镇追其谥号为“戾王”，并毁其帝陵，包括朱祁钰皇后杭氏的后陵也一并铲除。朱祁镇尽情宣泄着多年积压的愤恨，兄弟间的恩恩怨怨至此彻底了结。 然而，复辟成功后，二次为帝的朱祁镇似乎没有丝毫长进，在将朱祁钰的施政成果全部推翻后，又一次踏上了宠信宦官佞臣的老路。 当然，朱祁镇也不是一件好事没做。可能有感于自己北狩期间后妃们的不易，朱祁镇晚年下诏：废除后妃殉葬制度。《明史》赞其“盛德之事可法后世者矣”。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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