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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南方游击区战史(6)突围-上油山

 兰州家长 2023-09-08 发布于河南

项英、陈毅带领的红七团是九路红军中最后离开仁凤山区的。

仁凤山里蕴藏着丰富的钨砂,解放后成了人民政府管理的矿区。但在当时,却只有深山密林,羊肠小道。3月里,南方雨多,所以原定的突围计划,是下午3点钟集合出发,趁着下雨,在黄昏时候下山,乘天黑抢渡于都河渡口,一举冲出敌人的包围圈。

突围前,项英电请中央批准,并对今后的工作给以指示。但一直到下午3点钟,电台还没叫通。这个电台是最后一次发报了,最后一次和中央联系了,突围以后,电台带不动,就要丢掉了。大家紧张地期待着这最后一次联系。

天渐渐阴上来了,山下响着敌人的炮声,部队焦急地等待着。再延迟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

电台仍在'嘟嘟'地向中央呼叫,项英、陈毅在焦急地等待着,贺昌不得不带领两个营先行出发,留下一营给项英和陈毅。

先头部队一下山,就遭到国民党军第八师的伏击,部队一下就被打垮了。贺昌转移到会昌的石含村,把打散的部队收拢起来,他面带刚毅,字句铿锵地对战士们说:'现在是考验每个共产党员,尤其是干部对共产主义事业忠心的时候,是考验对党对人民的忠心的时候。每个同志都要不避艰险,冲出重围去!'

刚收拢起来的部队,在贺昌的带领下,奋勇地渡过了会昌河。可是,敌人就埋伏在河的对岸,部队又一次陷入重围。部队再次被打散,贺昌身负重伤。这时,敌人逐渐逼近,叫嚷着要捉活的。贺昌临危不惧,不甘心为敌所俘,他高呼着'红军万岁'的口号,用枪膛里的最后一颗子弹结束了自己光荣的一生,年仅29岁。

贺昌是山西离石县人,192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他在大革命时期就是一个职业革命家。曾当选为党的五大、六大的中央委员,先后参加上海工人武装起义、南昌起义、广州起义,历任中共南方局、北方局书记。王明上台后,贺昌遭受打击。为了更好地锻炼自己,他请求到中央苏区从事群众武装斗争。

1931年11月,经党组织批准,贺昌由吴德峰护送,到达中央苏区的兴国县,协助县委书记李坚真开展根据地的建设工作。

在兴国工作期间,贺昌密切联系群众,一切从实际出发,领导兴国人民大力开展经济建设,切实地解决群众的困难,使兴国县的各项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深得苏区人民的爱戴。兴国因而成为中央苏区的模范县之一,受到中央苏维埃政府主席毛泽东的表彰。

1932年2月,贺昌任红军总政治部副主任,时因总政主任王稼祥工作繁忙和受伤有病,贺昌几乎承担了政治部所有的日常工作,倾注全力从事红军的政治工作。

贺昌主政威严,办事认真,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政治部的所有文件和指令,贺昌都要亲自过目、审批。工作之余,他还经常给红军大学讲课,作形势报告,为《红色中华》、《红星报》撰写文章。

1934年1月8日至12日,贺昌同王稼祥主持召开了红军全国政治工作会议。会后,贺昌发表了《红军全国政治工作会议》一文,刊登在苏区中央局的机关刊物《斗争》上。该文全面系统地总结了中央红军三年来的政治工作经验,阐述了政治工作与红军'发展的关系,提出在新形势下红军政治工作的任务。他在文章中明确地提出'政治工作是红军的生命线'的观点,这是党的历史文献上第一次正确论述红军政治工作地位和作用的科学论断。

贺昌牺牲后,陈毅挥泪写下《哭阮啸仙、贺昌同志》一诗:

环顾同志中,阮贺足称贤。阮誉传岭表,贺名播幽燕。

审计呕心血,主政见威严。哀哉同突围,独我得生全。

电台'嘟嘟,嘟嘟嘟,嘟嘟'不停地呼唤,仁风山下响着敌人的枪声。时间过得真慢,一分一秒竟显得有一天那么长,10分钟、20分钟,1个小时,蜗牛一样慢慢地往前爬。等待出发的战士都静静地坐着,伸长脖子向电台看,心里急得火烧火燎……

天渐渐地阴了下来。突然,电台发出强劲的呼号,终于叫通了!战士们像久旱逢甘露高兴的跳起来。电键紧张地跳动,项英把突围的部署和有关情况,向中央作了详尽的报告,随后收到了中央的回电。可是,由于密码更换,电文译不出来,不知道中央回电的内容。接着,项英、陈毅命令埋掉电台,烧毁密码。从此,便同中央中断了联系。

这天晚上,阴雨濛濛,项英、陈毅带领苏区最后一队人马开始突围。天漆黑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大家只能摸索着走路,走一步,跌一跤,开始还在路上走,后来路也没了。陈毅拄着拐杖走在队伍前面,也是一步一滑,跌跌撞撞,倒是爬的时候多,走的时候少。

好不容易下了山,不巧还是和敌人遭遇上了。300多人的部队被打散,陈毅和项英也被分开了。陈毅放心不下,沿着突围原路寻找,直摸到天亮才回到突围的出发地﹣﹣上坪。陈毅伤口未愈,行动尤为艰难。项英也担心陈毅的伤腿,转身返回去找。爬了一夜,拂晓前终于回到了上坪。两人相见,又惊又喜。部队也集合到200多人,只好在上坪一带和敌人绕圈子。这时,中央政府办事处的秘书长谢然之叛变,敌人把他的口供印成传单,用飞机散发。传单上说,项英眼睛近视,夜里不能走路;陈毅腿部受重伤,不能行走。通告各部,抓到项英、陈毅,赏洋5万元。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减轻部队压力,缩小行动目标,项、陈决定由另外几位同志指挥部队,他们自己则带着少数警卫战士,另行突围。

项英、陈毅几次突围都没有成功,他俩都不是本地人,路也不熟,要是冒险化装偷渡,很可能被人识破,送入虎口。计议了很久,一点办法也没有,准备在山下暂时隐蔽起来。

捱到下午,忽然碰到一个人。这个人蓬头乱发,面黄肌瘦,光着脚,拄着个棍,头戴一顶不知是从哪里拣来的钢盔,破钢盔上净是烟火熏的烟灰。这个人一见陈毅,便一把拉住,'首长啊,首长啊!'失声大哭起来。

他叫曾纪才。五年前,陈毅在信丰创办红军干部学校,时任信丰牛颈地区区委书记的曾纪才,年方17岁,毅然报名从军。在红军干校学习期间,陈毅的政治课使他懂得了许多革命的道理。干校毕业后,他被分配在二十二军工作。二十二军奉命开赴吉安,陈毅留下1/3的'种子'在赣南坚持地方斗争。曾纪才被任命为新设立的代英县县委书记。这时候,却意外地碰到他了。

陈毅紧紧地握着曾纪才的手,亲切地安慰他,劝他不要哭,问他怎么到仁凤山区来的。曾纪才坐下来,沉重地诉说了近来的遭遇:'我在代英县当县委书记,人家来检查工作,说我是右倾机会主义,斗了我很久,这也错误,那也错误,把我的职务也撤了,罚我到红军里去抬担架。抬了两三个月,说我工作还不错,升为担架队长。红军主力撤出中央革命根据地时,叫我押一批土豪劣绅送往外地。走到半路,遭到国民党飞机轰炸,土豪劣绅跑了一半。这一来可糟了,更加证明我是右倾机会主义了。红军主力走后,地方上不要我,给我一张写明是严重右倾机会主义者的介绍信,谁看了都不肯收留,这里推,那里推,眼看就要把我推出革命队伍了。'

'为什么不回家乡去?'陈毅问。

'拿着这种介绍信,回家乡又怎么办?家乡的土豪劣绅跟我仇深似海。我全家都被反动派杀害了,房子也叫反动派烧了。我离开党,离开革命队伍,还有什么去处?'曾纪才心情非常激愤,接着说:'听说红军主力走了,老首长留下没有走。我想找到老首长也许能收留我。我一路找到瑞金,瑞金县城被敌人占了,又打听到老首长退到仁凤山来了。我拿着这个钢盔,一路讨饭,讨到饭,就用钢盔热一热吃,讨不到,就把钢盔戴在头上遮风雨,好不容易到了这里,总算找到老首长了。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革命队伍里!'说着又哭了起来。

陈毅深情地倾听着曾纪才的诉说,对曾纪才十分同情和爱惜,但他只能说:'中央革命根据地失败了,将来会总结经验教训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也就不用计较了。现在我们在一起,打游击好了。'

曾纪才激动万分,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又聆听到了首长亲切的教诲和收留,怎能不感动呢?

项英、陈毅把突围的计划告诉了曾纪才,问他这一带的路熟不熟?

曾纪才说:'路我熟哇。正面过河怕不行,可以绕到上游去偷渡。我有把握。'

陈毅听他这么讲,高兴地说:'哈哈,我想起一句诗来了,叫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这样,陈毅、项英、曾纪才及警卫员等七人结成一个战斗小组,在曾纪才带领下,昼宿夜行,直奔油山。

1935年3月中旬,赣南山区,乍暖还寒,漾漾细雨之中,远处已隐约现出一条曲曲弯弯的'白带子',那是桃江。桃江之水出自三南浔山涓涓之泉,清澈如镜,可冰寒入骨。

3月13日晚,陈毅等一行七人摸到桃江东岸。这里有一个渡口,对岸是王母渡。

王母渡位于赣县与信丰之交,是一个只有19户人家的小圩镇,但是,它是桃江上中游的一个重要通道,是河东通向油山的重要渡口。国民党部队派有重兵驻守,每天上午 8点钟开渡,下午5点封船。船上、岸上都有武装盘查,晚上一律不准渡客。

陈毅等人蹲在东岸,仔细观察国民党驻军的活动和盘查过往行人的情况,心里盘算着渡河方案。第二天,即3月14日,是王母渡赶墟的日子,通往渡口的道路上,赶墟的老百姓挑着柴火,背着背篓,提着篮子,拎着鸡鸭,络绎不绝。

陈毅决定利用这一机会,混进群众中,智渡桃江。然而,七人中有两个是外乡人,项英是湖北人,操一口湖北腔;陈毅不仅操着浓厚的四川口音,而且他当年任二十二军军长时,司令部曾在这里驻过,经常露面,更易暴露,这是一个难以克服的障碍。

然而,事不宜迟,东岸险象环生,不渡过江去是没有出路的。陈毅沉思后对项英说:

'你要最后上船,最先上岸,先上岸的搜得马虎,容易混过去,他们不认识你是个有利条件,我可能有人认识,所以后上岸。'

陈毅的这一着是他仔细观察国民党部队搜查过往行人后想出来的:

'你们上了岸,我一个出了事,就往河里跳。'

'他们会开枪的。'项英说。

'那就管不得那么多罗,我会泅水,往下游,万一打死也就算了嘛,但我还要挣扎,不能那样便宜的死。不过你们无论如何一定要到油山上去。'

最后他又补充说:'如果我能闯过去,我们到油山再见。'

按照陈毅的吩咐,项英等先后往渡口走去。项英在一个当地农民的呼应下,以一个小学教师的模样挤在人群之后上了船,坐在船中间,陈毅坐在船尾,各有一名警卫员站在身边。

船到对岸,人们急于下船,蜂涌上岸,敌兵招架不住,简单摸摸就过去了。走在前面的,因为太挤,检查得更马虎。眼看项英已经登岸,陈毅从船尾上跳下来也混进人群。也许正是有人认出了陈毅,他们有意推推搡搡,哨兵也差点被挤倒了。就在哨兵'他妈的,他妈的'的骂声中,陈毅被几个大汉挤上了岸。敌人万没想到,能得5万元赏银的陈毅的'人头',今天就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顺利地通过了。

过了王母渡,来到曾纪才的家乡牛颈,这里是游击区,敌人防范甚严,曾纪才一行白天不敢露面。在离他家10里路的山上隐蔽起来。

曾纪才全家被国民党杀光了,只剩下个老岳母还在。这位老婆婆的儿子是红军,随中央红军长征走了。女儿嫁了曾纪才,被杀害,她一个人在家里艰难度日。曾纪才准备半夜里到岳母家里看看。

天黑以后,曾纪才他们一行摸了10多里路,到了一处独家独院的小房子。曾纪才回过头,对陈毅耳语说:'到了。'于是,陈毅闪开身,背贴院墙,观察左右的情况,曾纪才走过去轻轻敲门。

'嘭、嘭……'

老婆婆从床上坐起来,侧耳听听,听真了有人敲门。她决心不理会,重新躺下去。

'嘭嘭,……'

老婆婆翻个身,脸孔朝墙。

'开门呀﹣﹣我是戊戌子,戊戌子回来了。'曾纪才说出自己的小名。

老婆婆心里一惊,从床上坐起身子。

'娘,我是戊戌子呀一一快开门吧!'

老婆婆把两腿垂下床沿,打算去开门。刚要下地,忽然想起前两天的事,心里又犹豫起来:开吧,要是上了国民党的当怎么办?不开吧,这声音真像戊戌子呀。她左右为难了,两天前发生的那件事,蓦地浮现在眼前……

前天晚上,月儿挂在中天,惨淡的清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老婆婆和衣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老是想念儿子,猜摸女婿的去向。忽然,听到村里狗叫,她恍恍惚惚觉得是儿子回来了,爬起来,走到门边,扒在门缝上向外望,一串黑影朝她家这边移过来。忽然,黑影停住了。只听一个声音说:'是这儿,只要老家伙一开门,你们就抓住她。'

'团总,要是她不开门呢?'

'废话!不开门就再去别家。'

'哎呀,是还乡团的人,他们要干什么?'老婆婆一阵慌乱。

'嘭、嘭、嘭'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他们还懂得敲门?一向不都是大喊大叫,踢破门板往里闯吗?'老婆婆心里打了个问号,决心看看他们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嘭、嘭……'

'叫门,学像点。'一个声音说。

'娘﹣-'立刻有人小声叫起来,'听不出吗?我是你儿子呀-﹣我带队伍回来接你出去享福呀﹣-'

老婆婆全明白了。她轻手轻脚走回屋里,端起马桶,爬上楼梯,把屎尿向门外倒下去……

曾纪才又在门口小声叫:'我是你女婿戊戌子呀,娘,开门吧。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看你,你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

屋子里,半点动静也没有。

陈毅拍拍曾纪才的肩膀,冲他摇摇头,把嘴附在他耳边说:'不要为难他老人家了。'接着,走到门缝处,嘴对着门缝,小声说:'婆婆,打扰你了。我们真是红军啊!我们就在后边山上的竹林里,你要是有心的,早上去跟我们打一个招呼,我们决不害你。'

项英、陈毅、曾纪才等这天夜里就住在山上。山下就是牛颈,白天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广东军出操。

不一会儿,听到山下有人咳嗽。一个老婆婆东张西望地提个篮子上山来了。她走来走去地悄声喊着:'戊戌子!戊戌子!'项英、陈毅趴在大桃树下的草窝里,曾纪才溜到她身后,看见她身后没人,才迎过去和她见面。老人家见了日夜挂记的女婿,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从老婆婆的口中,知道哪些人被杀了,哪些组织被破坏了。土豪劣绅控制得很严,村子里实行三家联保。人民的心是向着革命的,就是被镇住了。

在老婆婆坚决要求下,晚上,曾纪才带着陈毅、项英来到老岳母家。老婆婆杀了一只关养的阉鸡,又不知从哪儿弄来几条鱼,做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给他们吃。

从老婆婆那里得知长安圩有个交通站。

第二天一早,太阳隐在东边山谷,把万道金光射向蔚蓝的天空,给缕缕白云抹上一层鲜红的颜色。

道别时,老婆婆笑眯眯地送了他们一句利话:'天都红了,你们准定好福气。'

曾纪才带着项英、陈毅,告别了老婆婆,在交通员的接应下,胜利地到达油山。

红军南方游击区战史(6)突围-上油山

3月底,陈毅、项英先后与赣南军区司令员蔡会文、中共赣南省委书记陈丕显和赣粤边军分区司令员兼赣南特委书记李乐天、副书记杨尚奎等会合。陈毅豪迈地说:'国民党吹牛说已经把我们消灭在仁凤山区了!嘿,我们却在油山上说话啦!'

从红军主力离开中央革命根据地,到1935年3月留守部队和机关突出重围,这是一个过渡时间,是个转折点。陈毅说:'过渡时期结束了,新的斗争方法﹣游击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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