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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贫入户大家访实录  忧伤沉静在我的心底 正如暮色 弥漫在寂静的树林里 尘埃里的花 文/菲菲 沿着崎岖的小径一路打听，终于找到这所幽僻萧瑟的庭院，两间塌败的土房倚着冷清的两层小楼，在黄昏的雨里静默着，庭院门口，一簇不知名的粉白小花喜灿灿地迎接我们——这是今天扶贫走访入户的最后一家。 掀帘入门，潮湿闷热，物什杂乱，小几上一只茶缸里插着的不知什么花，枯成一朵雕塑。 佳的爷爷坐在暖炉里侧的沙发上，穿着干净的白色背心，转头看看我们，欲言又止，然后转回头继续看电视，他已经瘫痪多年，不能起身。 佳从里屋出来，一身粉粉嫩嫩的短袖长裤，披着湿漉漉的长头发，笑盈盈地招呼我们，和门口那簇小花一样洋溢着青春的蓬勃朝气。 “你奶奶呢？”我们问。 “去地里挖葱了。” “外面这么大的雨，她还去地里干活？” “是的，今天挖了捆好，明天一早去卖。” 是的，佳一家三口的生计，全靠六十多岁的奶奶在自留地栽葱、卖葱来维持。佳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父亲因此而精神失常，长年在精神病院，佳和爷爷奶奶就在这所小而温暖的庭院里，相依为命。  学校里，佳勤奋、自律且阳光，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和好作文，我总以为她生在一个美满、高知的家庭。直到有一次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她却写了奶奶，我追问原因，她才低沉着声音告诉我家中的境况。 那一刻，我震惊，肃然，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我发现，她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这个达观自信的小姑娘，仿佛从来没有被阴霾笼罩过。 除夕前，我买了些糖果，给佳的奶奶打电话，希望给这个多少有些凄然的小家添一丝新年的喜气和暖意。那时她在街上卖葱，一直忙到傍晚才回去，我在路口等着，看着一个风尘仆仆的老人顶着寒冬的风霜向我走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慈蔼爽朗，热忱地邀请我去家里坐坐，因天色已晚，我推辞了，她拉着我的手说着感谢的话，说孩子可怜，说孩子懂事，但从头至尾，她都没有一句抱怨，眼里看不出一丝忧戚。初夏樱桃成熟的时候，她还让佳给我带了自家树上熟透的樱桃，又红又大，一直甜到心里。 此刻已是黄昏，她还冒着风雨在地里劳作，佳在准备晚饭，这就是她们的生活，长年累月。 电视里播着新闻，佳的爷爷漫不经心地盯着屏幕，这大概是他长年用来消遣和了解外面的世界的唯一寄托。 我们问佳：“你会不会因为看电视影响做作业？” “不会，我一回来爷爷就把电视关了。” 爷爷回头看看我们，始终没有开口，我们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敬意。老人背后墙上贴满了橙色的奖状和荣誉证书，是佳成长路上的累累硕果，也彰显着这对老夫妇的睿智和功勋。  告别时，天已放晴，奶奶还没回来，庭院边的小花映着夕阳，开得格外灿烂，盎然喜气一直延伸到我的心底，柔软而酸楚，忍不住热泪盈眶。 我想起另一张可爱的笑脸，今早走访的第三户，玲，也是家徒四壁——父母要把省下来的钱攒着给玲的哥哥买房娶媳妇，哥哥三十老几了，长年在外打工，因为没有房子，一直找不着对象。  玲的个头异乎寻常的娇小，面容却比实际年龄苍老，显然，这也是一个不被命运钟爱的孩子，可是，善良知足的父母、安乐和睦的家庭，足以成为她强大的精神支撑。 玲的父亲朴实温和，脸上总挂着笑，贤良的母亲一心为着孩子为着家，年迈的爷爷奶奶慈祥和善，这个孩子，也总是乐呵呵的，怡然自足地享受岁月静好的平淡生活，即便偶尔被老师批评同学笑话，也从不放在心上，从不怨恨。你看她的眼眸，晶晶闪亮的，是一个花季少女应有的活泼模样。 玲和佳，是开在尘埃里的花朵，因有爱的滋养，内心富足而快乐，并且把这爱和快乐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 但是，不是所有的建档立卡贫困户，都和她们一样。  妍的家里装修得十分漂亮，地板锃亮，家具考究，两岁多的弟弟衣着时尚，妍也是家人费尽心思才从农村转来县城。 看的出来，妍的父母为了给两个孩子提供更好的学习生活环境，拼尽全力，也因此欠下十几万的债，为了还债，父母双双去南方打工，十三岁的妍和不到三岁的弟弟留给六十多岁的奶奶一人照顾。 小家伙窝在奶奶怀里，不停地哭闹，奶奶各种安抚，疲惫不堪。她说自己血糖高，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眼睛也看不清，让妍代替在家访表上签字。 七年级刚入校时，妍是个乖巧的孩子，后来，交友不慎，常在放学和周末跑出去玩，学习成绩直线下滑，令我们十分忧心。 说起妍，奶奶也很无奈：“我年纪大了，又要照顾小的，说她也不听，我也不知道咋办呀！” 我们建议，让妍的母亲回来照顾孩子，老人接受了这个建议，打算暑假和妍的父母商量。不知道她的母亲能否回来，只怕她已经错过了陪伴教育孩子的最佳时机。 豪的父亲，远在新疆打工，母亲留在县城租房照顾他上学，奶奶在乡下独自守着老房，一放暑假，豪就回去和奶奶作伴。 辗转许久，穿过密密的竹林和泥泞的小路，我们才找到那个简陋的农家小院，豪的奶奶冒着雨刚从地里干活回来，身子健朗且健谈，豪很机灵，忙着端茶倒水招呼我们，这婆孙俩感情笃厚。 我们夸赞：“豪在您这里很懂事啊，可是在城里就没这么听话了，完全不服他妈的管教。他妈妈没有回来吗？” 奶奶立刻堆起一脸嫌弃：“她呀？谁能管的了呢？说去考驾照了，整天光顾着自己吃穿玩，娃对她意见大着呢，娃就跟我亲，昨晚还跟我聊了大半夜，根本看不惯他妈。” 我和班主任相对苦笑无言，也许，我们找到孩子问题的根源了。婆媳关系永远是中国家庭的一大症结，当矛盾升级为亲子争夺战，分裂扭曲的情感纠结，已耗尽孩子的心力，他又如何专注于学习和自身的成长？ 老人寡居，孤苦凄楚自不必言，我们无权干涉她的家事，只能教导孩子说，没有哪个母亲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希望他能多体谅母亲的苦心。孩子频频点头，不知是否真的明白，一旁的奶奶已面露不满，再多说，怕是要下逐客令。 我们带着些许遗憾惋惜起身告辞，雨幕里，回望矮矮的屋檐下孩子和老人单薄的身影，心中不免怆然。深爱孩子的奶奶，若不能剥去自己的茧，孩子的天空也只能是阴暗狭小的笼。  潇潇暮雨黄昏后，月寒日暖煎人寿，一天的走访结束，心潮难平：每一个孩子的成长，都折射出一个家庭的矛盾、教养、素质，而这些，是学校教育鞭长莫及的，我们也只能望而兴叹。 此次家访所见，只是冰山一角，在荒僻的农村，还有太多太多的不幸，鰥、寡、孤、独、老、病、残……贫困是根源，年轻的父母，为了改变这种现状，为了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物质条件，远走他乡，打工赚钱，留守老人儿童的漫漫长路，谁能给予实实在在的帮扶？ 年迈的老人力不从心，正值青春期的孩子缺少父母的爱和管教，即使有了丰厚的物质条件，他们的内心，永远是匮乏的，缺少爱的滋养，尘埃里的花怎能迎着阳光绽放？ 作为老师，我们可以在课堂上、学校里倾尽心力用爱心、耐心去诱导、温暖、帮助他们，可是原生家庭的痛，谁能弥补？ 幸好，还有佳和玲甜美的笑容，还有雨中那簇鲜亮的小花，仿佛明日晨曦，在呼唤着：亲爱的世界呀，可不要凋谢（泰戈尔语）。 …………  有风吹过的夏天 摄影 / 菲菲 走访 / 张老师、严老师，周老师  素 心 清 浅·微 漾 涟 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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