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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长江|攀枝花·城市线条

 莉莉张的字影 2023-09-14 发布于广东

8月18日」攀枝花

攀枝花市位于四川省最南端,地处中国西南川滇结合部,别称渡口、钢城,是全国唯一以花命名的城市

说起我对攀枝花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座三线建设城市”。或许因为我也是三线工厂长大的孩子,对三线建设比较敏感,尽管这是我第一次踏足攀枝花,但我一直都知道它是三线建设中的一座重要城市。

攀枝花有一座中国三线建设博物馆,展示的不仅仅是攀枝花这座城市,而是全国13个省区三线建设的历史面貌,其中有大量场景再现。一一从每个展厅走过,那些场景、那些画面、那些历史陈列物,朴素亲切,虽然过时了,但依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气息,就像我们少年时代被组织起来,白天上课,晚上去厂办等各车间送来喜报时敲锣打鼓那般热烈,那是一个全民奋进的年代。

三线建设,是中国经济史上一次极大规模的工业迁移过程,发生背景是中苏交恶以及美国在中国东南沿海的攻势。1964年5月15日,毛泽东主席在主持召开中央工作会议时,从战略高度提出一二三线建设布局,目的是为了“备战备荒”,应对随时预备打仗的特殊国际形势。

三线范围在长城雁门关以南、广东韶关以北、京广铁路以西、甘肃乌鞘岭以东的广大腹地,包括川、滇、黔、陕、甘、宁、青、晋、豫、鄂、湘、粤、桂等13个省、自治区的全部或部分地区。这一地区位于我国的纵深腹地,是比较理想的战略后方划分。在1964年至1980年,党中央和毛主席直接部署在这13个省、自治区开展了一场大规模的国防、科技、工业和交通基本设施建设,这一系列的建设统称为“三线建设”。“三线建设”规模之大,时间之长,在中国建设史上都是首屈一指的。

在三线建设规划中有个“两基一线”,所谓的“两基”是攀枝花钢铁工业基地和重庆常规兵器工业基地,“一线”是指的成昆线。在这个大的规划背景下,1965年11月底邓小平视察西南三线建设地区时确定了“两点一线”的西南三线建设格局,即以攀枝花为中心,通过成昆铁路一线,向重庆和六盘水两点做“钟摆式辐射”。六盘水工业基地的煤炭可以运送到攀枝花,攀枝花锻造出来的钢铁可以运到重庆,重庆工业基地生产的机器可以运到攀枝花和六盘水工业基地。这样巧妙的设计将整个生产环节的上下游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有效的生产闭环,在当时极大地节约了生产成本。攀枝花就成为了整个闭环的中心节点,也因此被列为了三线建设的重点城市。从20世纪60年代初期直到80年代,三线建设一直是攀枝花的主旋律,它也因此一跃成为了西南地区最瞩目的城市。所以,攀枝花可以说是一座因三线而生的城市。

攀钢建于1965年,于1968年实现了第一次大铁水出铁,成为中国第一家实现炼铁、炼钢、轧钢一条龙生产的大型综合钢铁企业之一,是当时满足国防和工业发展需要的一座重要钢铁企业。

除攀钢外,攀枝花还有很多配套的三线工厂,有全国最大的露天钒钛磁铁矿山尖铁矿,有全国最大的独立煤矿宝鼎煤矿,有全国独一无二的地下火力发电厂503地下战备电厂,有全国最大的木材水运遗址金沙江雅砻江水运遗址,还有中国在20世纪建成投产最大的电站二滩水电站。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发展,这些企业大都没落了,有些甚至已不复存在。我在各处寻觅三线工厂遗迹的过程中发现,只有攀钢仍然是这座城市显赫的标志,它的厂区门口依然排着长长的车队,尽管路边修车铺老板娘说这些车子稀疏不算最热闹的,然而那招牌都不完整的、破旧不堪的荷花池招待所,仍旧能够令人感受到往昔它繁荣热闹的模样。

十三栋”,是三线建设初期攀枝花建设者在大渡口建成的第十三栋住房,两层青砖小楼,是当时的总指挥部所在地,邓小平、彭德怀、彭真、贺龙等多位党和国家领导人到攀枝花指导工作时,都住在“十三栋”。如今,这里改成攀枝花开发建设纪念馆,是“攀枝花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在街上随便打辆车,说十三栋司机都知道。只是我来得不巧,门前这条路不知在搞什么建设,占据半边车道,并堵了十三栋的门口,十三栋也暂停游客接待。从攀枝花大道中段拾而上,穿过渡口记忆广场,两侧崭新的红砖墙,以及坡顶那门象征性的钢炮筒,无不彰显着人们对过去那段岁月记忆的强调。

转到十三栋背后,这座青砖瓦的小楼显露出它的本身,质朴安静,简简单单的白色格子窗,让整幢房子有了生命,屋顶的杂草也生机勃勃,它们站在了历史之上。

我回想自己青少年时期对三线工厂的记忆,那是一个只有信箱代号的工厂,在陕西铜川的一个山沟里,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只能依靠每天两班进出的班车,否则就要靠双脚走十几里寂静的山路。工厂有自己完整的小社会,厂房、住房、食堂礼堂澡堂、粮店小卖部、子弟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等等。班主任温婉严厉、病躯缠身,物理老师是某车间抽调出来的技术员,被我们称为大麻子的体育老师,不仅同时教画画,还把学校杂七杂八的乐器发我们人手一件练习。班上有少量农村同学,毕竟我们是当地唯一的学校,有时候学校会组织我们去同学村里收麦子,我也曾跟着妈妈翻过几道山梁去很远的村子收鸡蛋和背牛奶回家。厂里大会战,我们会去敲锣打鼓送喜报,76年大地震,全厂人在学校操场搭防震棚睡觉,我们在工厂的车库里上课。三线工厂的生活,在我的记忆里净是一些琐碎的事情,打打闹闹但情感纯真的同学,温和的邻居以及爸妈那些笑容可亲的同事。这些碎片记忆构建的我的青少年生活,单纯而又热烈,它们也构建了我成年后的生活模式和人生态度,吃苦耐劳、积极向上和保持纯粹。

载我的司机也是三线建设者二代,他说攀枝花的三线工厂几乎都撤了,攀钢也迁走了大半,当年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很多都回老家去了。

“工厂都撤了,那么现在攀枝花经济主要靠什么支撑?”

“攀钢啊。”

“可是你说攀钢也迁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能支持一座城么?”

“……是吧?”

“你们家为什么没有回去?”

“……总有人要留下吧。”

“开出租收入怎样?”

“温饱还是够的。”

像失衡的陀螺,努力维持不倒,这座因三线建设而生和为傲的城市,在科技迅猛发展的今天,也面临巨大的挑战。我想起父母工作了大半辈子的那家三线工厂,在改革开放迁回城市后,历经了衰落和消亡,如今早已不复存在。

十三栋后面,是一个大的生活区,幼儿园、学校、敬老院,抬脚即见,斑斑迹迹都充斥着历史感,不断提醒我重温年少时的记忆。

住房、社区和街道,以各种线条区隔、划分和标示领地,仿佛一条条不发言的规矩直白地挡在面前,进入的通道很窄,似言要么遵守、要么不许介入,我在外围走了一圈,没有试图打破。

暮色笼罩渡口大桥,金沙江水默默流淌。河西,老旧的、带有拱形玻璃窗的灰色辅楼平台,一群大爷大妈们在跳交谊舞,一对儿对儿的,他们跳得很投入。广场上回荡着慢节奏的前苏联歌曲,两个不知谁家的小孙女也有样学样,随歌起舞。桥洞下面,一位中年妇女就着昏暗的光线,在赶着手里的活计。

生活就是这样,它按自己的节奏进行着,才不管你是喜欢还是叹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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