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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西藏史(二百一十二)——剑南局势的逆转

 白发布衣cexroq 2023-09-22 发布于辽宁

原创2023-09-18 07:30·白发布衣的藏地读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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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喜马拉雅的小伙伴大家好,藏史德云社的老布,又来啦!

上期咱们讲到贞元十年(794年)的正月唐朝和南诏在点苍山下实现了会盟。

在此之前,剑南唐军在应对吐蕃进攻的同时,还要应对来自南诏的压力,兵力上捉襟见肘,只能等着吐蕃来攻。

会盟之后,南诏成了盟友,侧后方的安全有了保障。这让唐军可以集中力量对付吐蕃,再加上川西羌也投奔了唐朝,如此一来唐军已经有了主动出击的能力。

对于南诏来说情况也基本类似,没有了唐军的牵制,南诏可以游刃有余的对付南方的诸蛮势力,不断扩充领土,增强自身实力。

就在点苍会盟结束的当月,南诏王异牟寻便寻提兵北上重创吐蕃,斩断神川铁桥,占领了神川都督府。

这场战役是剑南战局的转折点,以后几年在唐朝和南诏的配合下,吐蕃军队连遭败绩。

贞元十一年十月,南诏攻克吐蕃占据的昆明城(四川盐源县),并俘虏了施蛮、顺蛮二部的酋长。

贞元十二年三月,韦皋降服了西南蛮高万唐等共两万余口。

十三年(797年)正月,吐蕃遣使请和,唐德宗继续了以往“不谈合盟、不见蕃使、不接国书”的三不政策,拒绝了吐蕃的和谈请求。

当年五月十七日,“吐蕃于剑南山、马 领三处开路,分军下营,进逼台登城”, 雟州刺史曹高仕联合东蛮军队应战,“自朝至午,大破之,擒大笼官七人,阵斩三百余人,被刀箭伤者不可胜数,收获马畜五百余头匹,器械二千余事。”

贞元十五年(799年),异牟寻谋划主动出击,他考虑到邆[téng]川(邓川镇附近的德源城遗址)、宁北(洱源县东南二十二里)等城直面吐蕃军队的威胁,于是派人削山深堑,整修战备。与此同时,异牟寻遣使入长安,对德宗上奏道:“昆明、巂州与吐蕃接,不先加兵,为虏所胁,反为我患。”

这意思就是希望联合唐军,给吐蕃来个先下手为强。面对南诏的请求,唐德宗答应了,让韦皋积极配合。

为了表示诚意,异牟寻还主动提出送大臣的子弟到长安去做人质,但这个请求遭到了韦皋的拒绝。南诏反倒急了,“固请之”,就是不答应不行,必须得送。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大臣子弟还是送来,但不是送到长安,而是留在成都,韦皋专门开了一所学校,教这些孩子学习文化。这其实恰恰是韦皋的高明之处,至于为什么高明,我们放在后面专门讲。

但在这一年的八月,陈许节度使曲环病死。

这位曲环就是在大历十四年(779年)十月,带着陇山唐军与李晟配合在剑南大败吐蕃的将领,此战也是南诏与吐蕃关系破裂的转折点。

陈许节度使的辖区分别在陈州(河南淮阳)和许州(河南许昌),曲环去世后,淮西军阀吴少诚趁机出兵包围许州。唐德宗派十六道兵马讨伐,结果被淮西军打得大败。德宗被迫接受了事实,下诏赦免吴少诚的罪行,正式任命他为淮西节度使,还加封为检校仆射

淮西之败影响到了唐朝的军事调动和后勤补给,本该运到剑南的兵员和粮饷都没了着落。

《新唐书·南蛮传》:“然南方转饷稽期,兵不悉集。是夏,虏麦不熟,疫疠仍兴,赞普死,新君立。皋揣虏未敢动,乃劝异牟寻:'缓举万全,愈于速而无功。今境上兵十倍往岁,且行营皆在巂州,扼西泸吐蕃路,昆明、弄栋可以无虞。’异牟寻请期它年。”

于是韦皋便修书对异牟寻说:“今年夏天,天气不太好,吐蕃那边的粮食产量不高,而且疫病流行,再加上吐蕃赞普刚刚去世,估计吐蕃不会有什么异动。咱们这边还是再准备准备,仓促进兵反倒容易劳而无功。现在咱们两家的兵马加起来十倍于吐蕃,而且军队屯住在雟州,已经扼住了吐蕃进攻的道路,昆明城和弄栋城可保无虞,您不用太担心。不如另外选个时间发动进攻!”

这段话里有一个地方需要解释一下,就是“赞普死,新君立”

这位刚刚去世的吐蕃赞普已经不是赤松德赞了,他去世的时间是在贞元十三年(797年)。唐史记载在贞元十四年正月,吐蕃使臣长安来告丧,同时请求和谈,被德宗拒绝。同月的条目里写道:“吐蕃赞普乞立赞卒,子足之煎立”,

唐史里写的“乞立赞”就是赤松德赞,即位的“足之煎”就是他的儿子牟尼赞普。但牟尼在位时间很短,只有一年左右,便被人毒死。韦皋信中所言的“赞普死”,值的就是牟尼赞普,而“新君立”指的是牟尼的弟弟——赤德松赞。[2]

在这段时间里吐蕃陷入了严重的政治危机,赞普跟走马灯似的换人,这种动荡的政局反应在边疆的战局上,就是一连串的失败。

贞元十三年,陇山唐军在方渠、合道、木波、马岭连筑四城,开地三百里,并且逼退了吐蕃的进攻。剑南唐军在台登城下大败吐蕃,擒大笼官七人。

贞元十四年,吐蕃军队罕见地没有发动进攻,双方渡过平静的一年。

贞元十五年,异牟寻甚至准备主动对吐蕃发起进攻,最终因唐军准备不足而搁置。

在这年的年底(十二月),吐蕃军队发兵五万,分路进击南诏与雟州。这次蕃军进攻的目的是想夺取嶲州,切断大唐和南诏的联系。但在异牟寻与韦皋配合下,一无所获,只好回军而去。

应该说赤德松赞登基后,吐蕃君臣对于南诏和大唐的联盟极为忌惮,时时都在谋划破之而后快。

到了贞元十六年,吐蕃再次发动了进攻。

《新唐书·南蛮传》记载:“吐蕃大臣以岁在辰,兵宜出,谋袭南诏,阅众治道,将以十月围雟州,军屯昆明凡八万,皆命一岁粮。

赞普以舅攘都罗为都统,遣尚乞力欺徐滥砾屯西贡川。”

为了能够达成战役目的,吐蕃也算筹划良久,年初便开始在云南、四川进行战争准备工作,并将八万大军驻扎于昆明城

考虑到嶲州地势险要,战事一时半刻难以结束,吐蕃还在昆明城囤积了一年的军粮。

要是知道,这可以八万人一年的粮食啊,数量可不是一斤两斤。我们都知道,川西、滇北地区可不是粮食的主产区。还别说当地没这么多粮食,就是有这么多粮食全都运到昆明城储存起来,耗费的人力物力也是个天文数字。

吐蕃军队的首领是赤德松赞的舅舅攘都罗,副都统尚乞力欺徐滥铄则屯兵西贡川。

按杨铭老师的考证,“西贡川”在台登城(四川冕宁县泸沽镇)以西,吐蕃在此地设了西贡节度使。[3]

在吐蕃军队调动的前期,韦皋便已经侦知对手的异动,马上与异牟寻取得了联系。他派武免率三千弩手赶赴前线,命亢荣朝率万人进驻黎州,命韦良金以两万五千兵马屯于雟州。

异牟寻害怕东蛮、磨些部落给吐蕃军队做向导,想要抢先对诸蛮实施打击。

韦皋对他说:“巂州堵住了吐蕃进攻的通道,周边数州都在它的威慑之下,咱们大军屯住于此,粮食器械都很充足,东蛮怎么敢有二心呢?我们要是在蕃军未到之时,便出兵打击诸蛮,这不是给吐蕃人铺路吗?建议暂观其变,未尝轻动!”

异牟寻听取了韦皋的建议,但还是不太放心,他派人到诸蛮部落去坚壁清野,把这些人存的粮食都给运走了,运不走的全都就地焚烧殆尽。我之前曾经说过,诸蛮夹在几个大势力之间是最倒霉的,谁来都不落好。

吐蕃军队准备就绪以后,兵分三路,两路攻云南,一路攻嶲州。

谁知攻势尚未展开,吐蕃内奸就开始提前运作了。

吐蕃顒城守将杨万波和韦皋取得联络,不但将军事部署和盘托出,还约定献城投降。吐蕃统帅攘都罗发觉后,急派五千精兵奔向顒城,结果被唐军和杨万波,前后夹击直接包了饺子。

初战即受挫,让攘都罗很郁闷,但这倒霉孩子的厄运还没完呢。

有一股唐军的偏师,在川西的群山峻岭中走迷了路,误打误撞的插到吐蕃末恭城下。

末恭城本来远离战场,只是负责军队的粮草转运,谁也没把这个地方当回事儿。当时城中粮草已经大部分运走,只剩了数千头运粮的牲畜。末恭城的守将认为主要工作都已做完,加之山高岭深路曲难行,唐军插翅也飞不到这里,所以毫无戒备。谁料想,这支走狗屎运的唐朝偏师,直接插到了末恭城后方。唐军斥候惊讶的发现,末恭城城门大开,城上也没有几个吐蕃士卒防守。

唐将见状乐得直蹦,带着手下一鼓作气直接冲入城中,一边砍杀一边四处放火,城中的牲畜受惊,到处乱窜,将蕃军阵型冲得大乱。混战中吐蕃守将糊里糊涂的丢了脑袋。唐军夺了末恭城后,缴获了数以千计的牲畜,并将末恭城放火烧毁。

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吐蕃军中的笼官马定德也投降唐朝。

马定德乃是一个智囊型的官员,颇有点诸葛亮的范儿。

以前吐蕃出兵都是他给统帅谋划方略,哪里应该急攻,哪里需要围困。军队开拔后,马定德就坐着马车随军队向前,号称“算无遗策”。

但这几年流年不利,吐蕃连遭败绩,马定德的人气指数也一路走跌。

对于这次进攻,马定德也很不看好,他认为大张旗鼓地准备了大半年,唐朝和南诏早就有所准备了,用这种方式进攻,只能算拿脑袋往墙上撞,就看是脑袋结实,还是墙结实了。

最让他担心的是,这次要是又败了,吐蕃统帅会不会甩锅,拿他做垫背的。于是他便寻了个机会,跑到唐营中投降。马定德来降,韦皋几乎是倒履相迎,马上将他迎入帐中,请他将吐蕃军队的部署和用兵虚实在地图上一一指出。有了这些详细的情报,韦皋终于可以谋而后定,稳坐钓鱼台了。

更有甚者,牟尼赞普的养子西贡节度监军野多输煎,因害怕要给牟尼赞普殉葬,也投降了唐朝。

蕃将接二连三的投降,让蕃军士气愈发低落,行动变得更加迟缓。

相比之下,副帅尚乞力欺徐滥铄的进展还算顺利,挥师逼近了神川铁桥。但南诏早就得到了韦皋的情报,在各处要地屯驻了重兵。蕃军赶到后与南诏军队形成对峙,但南诏并不与之决战,而是玩起了阴招。他们在蕃军上游的河道中下毒,吐蕃军队没有提防,从河中取水饮用、做饭,结果大量士卒中毒,每天上吐下泻。

尚乞力欺徐滥铄无奈只得退军纳川屯住,就连老天也不向着吐蕃,这年冬天来得比往年都早,未及十月便是冰霜满天,严峻的气候条件让吐蕃再难取得进展。无奈之下,只得“无功而退,期以他年”。

面对弃蕃投唐的南诏,吐蕃人很生气,给他们一个“两头蛮”的荣誉称号,意思就是说南诏首鼠两端,左右摇摆。

同样的,川西诸羌也一起获得荣誉称号,叫“两头羌”。

但这也就是痛快痛快嘴,吐蕃面对南诏与唐朝的互为犄角,实在是没什么好办法。

他们也开始拉拢周边的诸蛮,还别说真的有效果,吐蕃得以重新在悉摄建了城堡。

新唐书对“悉摄”的描述为“吐蕃险要也”,只可惜又是一个不知道具体位置的地名。

吐蕃建城的举动,马上就引起了南诏和唐朝的警觉。

当地亲唐的酋长,带着韦皋的部将杜毘罗出击,在贞元十七年的春天,趁夜色强渡泸水(大渡河),一举攻破了吐蕃城堡,斩首五百级。吐蕃军队后撤至鹿危山,杜毘罗带兵突袭,再次大败吐蕃。

“鹿危山”在史料中记载的位置在四川理县东北,由此推算“悉摄”的位置也应该在附近。

唐史在记载这段内容时,有段很有意思的内容,“于时,康、黑衣大食等兵及吐蕃大酋皆降,获甲二万首”。

这是唐史里吐蕃军队中有大食士兵的首个记载。

不过王忠先生在给《新唐书·南诏传》做注的时候认为,此时黑衣大食与吐蕃仍为敌我关系,因此不可能与吐蕃军队共同进攻唐朝边境,但唐书里“获甲二万”的记载应该是准确的。[4]

连续不断的受挫,让吐蕃君臣如鲠在喉。

为了大破剑南的困局,吐蕃发动大调集,每三户出一兵。

异牟寻在给韦皋的信中写道:“吐蕃声称取巂州,实为窥云南,请武免督军进羊苴咩。若虏不出者,请以来年二月深入。”

三万唐军直接开进南诏境内实施协防,两支大军在剑南展开了对峙。

吐蕃君臣也认识到,在唐朝和南诏有准备的情况下进攻很难获得收益,想要有所斩获,必须在更大的空间里拉扯唐军的防线,

唐朝也跟吐蕃想到一块去了,韦皋在给德宗的上奏里写道:“京右诸屯宜明斥候,蚤敛田,邠、陇焚莱,可困虏入。”

意思就是说陇山方向的唐军应该多派斥候打探吐蕃动向,邠州、陇州的唐军应主动出击收获粮食、焚烧野草,这样既可以阻滞吐蕃的进攻,也可以分担剑南的压力。

就在双方不谋而合的大背景下,决定剑南走势的决战,在唐德宗贞元十七年(801年)爆发。有关这场决战的曲折经过,咱们下期接着说。

参考书目:

[1]、《唐与南诏和战关系研究》_李秋华;

[2]、《西藏通史·吐蕃卷》_陈庆英、张云等编;

[3]、《“新唐书·南蛮传”吐蕃“苏论”考》_杨铭;

[4]、《新唐书·南诏传笺证》_王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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