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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伤寒四大金刚医案选辑

 经方人生 2023-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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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季之末,岭南《伤寒》派医家异军突出,陈伯坛、黎庇留、易巨荪、谭星缘是其佼佼者。甲午年(1894年),广东鼠疫爆发,易巨荪从《金匮》升麻鳖甲汤一方中得到启发,与谭、黎二公商定治法,活人甚众。有鉴于此,粤地乡绅创办“十全堂”医局赠医施药,邀易、黎二公为主席,与谭公一起主持局务,常邀陈伯坛议论仲景医学,故又有岭南伤寒『四大金刚』之名。

四人皆以研究运用《伤寒》为务,陈公著述有《读过伤寒论》、《读过金匮论》、《麻痘蠡言》三书行世;黎公著有《伤寒崇正编》;易公著有《集思医案》;谭公为南海县举人,有无著述未详,在易公、黎公医案中曾有提及一二。兹撷取『四大金刚』医案几则,分享给大家。

易案一

庚寅六月,冯丽甫之妻李氏,患外感。医者用清散药过多,干呕,吐涎沫,头痛而眩,心悸,胸满,眩悸之甚,昏不知人。断曰:此厥阴风木挟寒饮而上逆。以大剂吴茱萸汤治之,眩呕止,以附子理中汤收功。

评:本案症,颇似现代之美尼尔氏综合证,发作时晕眩、心悸,以致昏不识人。急则治标:以吴茱萸汤原方止眩晕、呕吐;缓则图本:以附子理中汤逐寒饮以收功。大剂者,原方用吴茱萸一升(折合现代200ml,约85g)。

易案二

内兄梁瑞阶之妻马氏患漏下,日投芎归,俱未获效。痰喘咳逆,手足面目微肿,畏寒作呕,反胃,四肢沉重,不能自支,脉细滑。断曰:此阳虚,水寒用事,阳虚,阴必走,故漏下。用大剂真武汤,照古法加干姜、细辛、五味子,以温寒、镇水、止咳,再加吴茱萸以治呕,赤石脂、蕲艾以固血,一日二服。再用白术二两、生姜一两,浓煎代茶十余日,痊愈。或曰:病在漏下,有形之血当用有形之药以补之,地黄、川芎、当归、阿胶、白芍在所必需,何以舍而不用?对曰:人身一小天地,天统地,阳包阴,此症气不统血,即阳不包阴之义也,且又见恶寒、咳喘、呕肿诸阴症,再用滋阴之药,阴云四布,水势滔天而死。惟温其阳气,塞其漏卮,俾阳气充足,得以磨化水谷,中焦取汁奉心,化赤成血,此即补火致水之义,道理最精,今人不讲久矣。

评:本案后,易公之论可谓精彩,宜熟读之。

黎案一

己卯年,余曾医一七十岁老翁,下利清谷,无胃,请高姓医诊治数日,汇十二味温补之品为方,俱大补大温之剂,党参用至五钱,当归用至八钱。然服药以来,下利不少减,且四肢厥逆,无脉。余诊毕,断曰:此少阴之阳气下陷,证诚重笃,但必利止后,脉渐出,始有生理。急以大剂四逆汤,日夜连服。次日下利止,而脉仍未出。即于原方加人参续进。是日,颇能纳食。次早诊之,脉渐可循,生气还出也。复诊,据言昨夜不能成寐,盖由下后,心阴已虚,心肾不能相交,于是改成黄连阿胶汤,一剂即能熟睡。

评:本案先用四逆汤回阳止利,次以四逆加人参汤复脉。年高又下利多日,真阴已虚,邪火复炽,心肾不得相交,故心中烦而不得卧,治必滋阴与清火同用,故黄连阿胶汤一剂即效。

据《伤寒论》第332条:“(厥热往复)……其热不罢者,此为热气有余,必发痈脓也”。又第334条:“伤寒,先厥后发热,下利必自止,而反汗出,咽中痛者,其喉为痹。发热无汗,而利必自止,若不止,必便脓血,便脓血者,其喉不痹”,列示了“先厥后热”的三种转归:⑴汗出,利止,咽痛;⑵无汗,利止而愈;⑶无汗,利不止,便脓血。

本案始于下利清谷、四肢厥逆,续服四逆汤大辛大热之剂,下利渐止,甚合“先厥后热”之论。然由阴寒下利而服辛热之药,假如热厥相当,自能痊愈。若热气有余,燔及孔窍,则变生他疾,或咽痛,或便脓血,《伤寒论》少阴篇皆有治法。其咽痛者,可视症用猪肤汤、甘草汤、桔梗汤、苦酒汤、半夏散及汤;便脓血者,可选用黄连阿胶汤、猪苓汤。

黎案二

谭寨某产妇,新产发病,六七日不解,胸满,口苦,渴。余以小柴胡加减与之。柴胡用八钱,黄芩仅钱半。时有同行潘君者,问此方之用意。予曰:“柴胡非八钱,则转枢力薄;黄芩减轻用量,则因新产,恐过于苦寒耳。”仍用半夏以止呕,人参、生姜、大枣以顾胃,加栝蒌根以止渴。一服即热退,渴止,呕平。次日,通身疼痛,改用新加汤。潘问:“何以不用四物汤及当归补血汤?”答曰:“补血之道多端,非寻源探本,不足以奏捷效。固未可以板钝之时方,妄事补益也。夫余所用皆经方,若能针对病机,虽不假当归、熟地之力,其治效,亦如响斯应。惟辨证必须确凿——认证不真,则未易轻试耳。”

评:可知只要认证准确,经方应用效如桴鼓。

陈案一

男子陈某,体胖,面红如醉,素患头眩、心悸诸证。以为实热,投凉药而益甚。延陈伯坛诊治,切脉浮细,断曰:此乃水火互脱之象,不为坎肾之蛰藏,而现水深火热之危候,水火即阴阳之互根,寒热是少阴之标本。与重剂真武汤治之,服二十剂而愈。

评:脉细属少阴,当温之;其面红,心下悸、头眩者,正合真武汤之“发热、心下悸、头眩”,但尚未到“身瞤动,振振欲僻地”的程度。此证为水气上冲,郁热于上,而阴寒又盛于下,乃阴阳互脱之象,治则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去甘草、大枣之碍,再加附子。

陈案二

曹公颖甫《经方实验录》炙甘草汤证之按语云:“唐君居春申,素有心脏病(脉结代,心动悸,为心脏虚衰、邪气阻滞脉络之象,发作常在冬季),每年买舟到香港,就诊于名医陈伯坛先生。先生用经方,药量特重,如桂枝、生姜之属,动以两计。大锅煎熬,药味奇辣,而唐君服之,疾辄良已。

评:曹颖甫曰:此仲景先师之法,不可更变者也。按:仲景炙甘草汤组方:甘草(炙)四钱,桂枝(去皮)三钱,生姜(切)三钱,人参二钱,生地黄一两六钱,麦门冬(去心)六钱,麻子仁六钱,阿胶二钱,大枣(擘)十枚。上九味,以清酒七升,水八升,先煮八味,取三升,去滓,内胶,烊消尽,温服一升,日三服。

唐君常于冬季发病,必因于寒,故陈公予以大剂桂、姜振奋心阳,又加炙草,甘以缓之,配合大队滋阴之品(生地黄、麦冬、麻仁、阿胶、人参)复脉定悸。煎时加清酒,更助桂、姜之力,且地黄、麦冬得酒良,可以释出更多有效成分也。

谭案一

罗德田之郎,年十六岁,发热三日,其早渴而衄血,谭星缘君与小柴胡去半夏加花粉、竹茹、犀角,发热不减,傍晚邀余(即黎庇留)同商。见其大汗出,舌不能转动,四肢疲软,即断曰:此阳明悍气也,稍迟则牙关闭矣,亟与大承气汤。甫订方,星翁曰:有煎成之犀角一两在,余嘱其即服之,以俟大承气汤成,服汤不下,再剂,二鼓时始下,舌可出,手足始能运动,而其剧稍减,次日连服小柴胡加减数剂全愈。此即悍热之迫其津液外出,为急下证也。

评:大承气汤急下之证,有“目中不了了,睛不和”,为阳明悍气所伤,此案“舌不能转动”亦相类也。关于阳明悍气,黎公曾在另案中论曰:“夫彪悍滑疾之气,上走空窍,目系牵引,以故黑睛上窜也”。说的是阳明悍气伤及厥阴,血亡木枯,导致“黑珠上窜,只见眼白”,此即仲师所谓“目睛不和”也。又:少阳之证,多目、耳、口、咽之孔窍疾患,则阳明悍气上冲,当更猛于斯,推而知之也。

故曰:急下之证,宜挥川军直捣贼巢,稍缓则无及也。

谭案二

甲午十月,罗容庄患伤寒,往来寒热,口苦渴。某世医以下药为主,利水次之,凉血又次之,一连三服,大便日数十行,口仍渴,面青,呃逆,眩晕。延余(易巨荪)与谭星缘同诊,其脉寸绝尺大,断为正虚邪盛,法在不治,不谋而合。复请他医,力抵余与星缘谬妄,谓为实热,用三黄泻心汤。是夜二鼓,病已危极,某医仍力担当,拟再进药,订方未毕,病已革矣。

评:伤寒误治,仲师多以桂枝汤为主,调和营卫,又有“桂枝不中与之也,观其脉症,知犯何逆,随证治之”之训。然更有逆治者,南辕北辙也,“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为医者能不慎乎?

或曰:“四逆辈”或可用之,四逆者,多次逆治也。然《伤寒论》少阴篇列“可治”、“不可治”者数条,故“四逆辈”亦不是神丹灵药。再加上前医一意孤行,而病患家属“唯唯诺诺”,其结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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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观其脉证,随证治之。

  常须识此,勿令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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