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校订《近现代民歌札记》。 《庶民之声：近现代民歌与社会文化嬗递》终校毕。务去陈言，个人著述，“自己”“我们”之类，均是陈言，另如“重要”“指出”云云，能少尽少。作文不易，如履薄冰。 师院学报“民歌与民歌学”栏拟做“大运河民歌研究”专题，有意诸君请发私信。 朝阳老师说《文献集》编印等事。 鲁迅研究名家陈漱渝先生《自传》第四章《吃了三十二年“鲁迅饭”（1976—2008）》云： 粉碎“四人帮”不久，在江西人民出版社担任编辑的校友陈俊生约我将有关文章辑成《鲁迅史实新探》一书，但辑成后因经济效益恐不乐观而选题未获通过。霁野师获悉这一情况，立即决定将此书编入他主编的“未名小集”，交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他告诉我：“我前天写信给朱正同志，肯定四书：《鲁迅与未名社》，《鲁迅论集》（陈安湖著），你的一本，素园译的《外套》（修改本，前加《忆韦素园君》、《厄于短年的韦素园》，另加一后记）。我说四书为纪念性质，先印，最好今年全出。”（1980年4月14日函）接着，霁野师又于5月4日热情为本书撰写了“小引”，批驳了“资料无足重轻，资料搜集整理轻而易举”的偏见，对我在“鲁迅研究工作，特别在资料搜集整理上”作出的成绩给予了肯定和鼓励。后来，这本书经过修订再版，被评为优秀湘版书籍。 不佞兀兀穷年收集整理明清民国民歌文献，同样有人讥曰小道，以为“无足轻重”。彼等识见，去陈先生、李先生远甚。 与人说民歌与方言。 上海文益书局印行《时调大观》四集《新编教化子景致》云： 达上石阶沿呀，叫声大老爷，阿好赏赐十个小铜钿呀，救救那穷人真可怜。望你那老班末，赚进大洋钿呀，叫声大老爷呀，开开金龙手，阿有啥吃尚肉呀肉骨头呀，拼常末倒脱饭碗头。披如那养只末，叭呀叭而狗呀，老班量气度呀，家当直在度，打发两钿勿呀勿在乎呀，望侬末老班神气度。今年那就要末开呀开当铺呀，年年大发财呀，元宝滚进来，明中去仔暗呀暗中来，包侬末开奖中头彩，好比那在笃呀掘呀掘横财呀。老爷勿在何呀，晓得穷人苦，挍落只铜版救救穷人苦呀，塞塞末我个肚皮饿，下世那报答呀犬呀犬马做呀。太太小姐们呀，全是好良心，烧香念佛赶呀赶香迅呀，何非末全是救穷人，添福那添寿末添呀添子孙呀。两位大老班呀，福气勿推版，少爷全做大呀大买办呀，洋钿末一月几百番，终肯那救救末小呀小瘪三呀。当家老太爷，奶奶搭太太，官官小姐大呀大少爷呀，全是末前世修得着，勿像那穷人末今世苦杀快。 大美书局《时调大观》另有《精神团莲花落》云： （唱）阿二阿三街浪兜，采子花儿开，花开一枝梅花，跟我出去讨铜板，九九花儿开，花开梅花落，落花莲木花，讨着仔铜板就回来。（白）哑唷唷来个者，来仔一位大老班，大量发大班，做生意，包发财，开洋行做买办，讨女人真贤慧，养儿子，传后代，今朝碰着倷，讨个一只大铜板，唱采子花儿开，花开一枝梅花，讨个一只大铜板，九九花儿开，花开梅花落，落花木莲花。（白）哑唷唷拨个铜板，脱小者也无字，也无眼，也勿好买啥菜，也勿买啥饭，阿可以调铜只大一板。（唱）采子花儿开，花开一技梅花，阿可以调一勿碍，为啥事体两只眼睛对那穷爷蛋勒蛋，我看倷格只面孔生得真倒霉，开洋行包要门，讨女人勿贤慧，姘头轧子交交关，养儿子做瘪三，我看倷乡下初次到上海，勿是一个阿木林，定是一个蛋猪山，快的搭我来滚蛋。 两歌尽是沪语，“终肯那救救末小呀小瘪三呀”“养儿子做瘪三”之“瘪三”，乃典型沪人方言，辞书云通常指无正当职业而以乞讨或偷窃为生的游民，瘪三者，三瘪也——无良好生活状态、无谋生职业、无家业。并有人云其乃洋泾浜英语empty cents的音译，亦曾译作“毕的生司”或“毕的生”，词义为“一文钱也没有”，后汉化为“瘪三”，如同Benz、BMW之于“奔驰”“宝马”，既译音，又译意，并且合乎汉语双音节词的特征。 私意此说不确。 晚清郭友松《玄空经》第二回《想歪屁股转念头 缠转头颈寻开心》云： 脱皮少爷回答道：“我们是靠收租米吃饭的，今年年势也并勿十分歹，俗语话头，瓦屋翘宕宕，肚里饿彭彭；草屋绳来辔，倒有陈米饭。”那乡下人道：“少爷说得好，好租米人勿晓得种田人的苦，真是白米饭好吃田难种，并且穷人大肚皮，一两石米，吃起来像杀只鸡。”说了，心里想：我可惜有眼瞎子，倘使多读三年书，情愿田无四只角。说来说去，只有照算。 《松江方言志》（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版）释其中“田无四只角”云： “田无四只角”是吴方言中的文字谜语和歇后语，把“田”字的“四只角”去掉，只剩中间一个“十”字，歇“bie 十”，通常写作“蹩十”，在吴语中，“蹩十”指一无所有或很差。词义可能是骰戏或牌九术语。 按“蹩十”又作“憋十”，确为骰戏、牌九术语。包天笑《钏影楼回忆录续编》云： 张宗昌赌钱，还要作弊。据说有一次，也是他牌九做庄，输了钱不少，很想翻本，无奈牌风不振。有一副牌，天门上下门，都翻出来了，不是天罡，便是地九。他是先欢喜拈开一张然后再拈开一张的。他先拈开的一张是“二四”，他想糟了，这张“二四”，无论配上什么牌，都不中用。他再拈开一张牌是“长二”，那“长二”是四点，搭配了“二四”六点，恰好是十点，是牌九中最坏的牌，名日“蹩十”。他灵机一动，把那“长二”的一头揿住了，说是“一张'么二’，是个'至尊宝’，统吃！统吃！”说着，便把手中的两张牌，向乱牌中一丢。傍边的开配，知情识意，便把台面上的所有筹码，一鼓而擒之。他站起身来，哈哈一笑，说道：“翻本！翻本！” 金庸小说《鹿鼎记》第四十六回《千里帆樯来域外 九霄风雨过城头》，亦有“蹩十”，如云： “皇上说你得知之后，一定十分喜欢，果然不错。兄弟，罗刹鬼自顺治年间起，就占我黑龙江一带，势道十分猖獗。先帝和皇上宽宏大量，不予计较。那知罗刹鬼得寸进尺，占地越来越多。辽东是我大清的根本所在，如何能容鬼子威逼？现下三藩叛逆和台湾郑氏都已荡平，天下无事，皇上就决意对罗刹用兵了。”韦小宝在通吃岛闲居数年，闷得便如推牌九连抓十副蹩十，这时听得这消息，开心得合不拢嘴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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