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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末明初并没有贵州这个整体概念，元朝贵州地区名义上分属几个不同的行省，实际被历史悠久的四大土司控制：水西安氏（毕节一带）、播州杨氏（遵义一带）、思州田氏（面积最大），水东宋氏（面积最小）。  四大土司比云南的梁王识相多了，他们在洪武五年前后先后归附，朱元璋将其中最大的思州宣慰司一分为二，设置为思州、思南两个宣慰司，稍晚又在水西和水东之地设立了贵州宣慰司，仍然命令土司镇守，向中央输纳赋税。 朱棣是个一心开拓的皇帝，轻松拿下安南后，他现在打算要动一动更近的那三个宣慰司。即位后，朱棣规定土司们必须定期进京汇报工作，如果人员出现变动，不管多远都要亲自来到京师受封。 朱棣觉得，这么严格的政策，怎么也能抓到动动贵州土司的借口，没想到桀骜不驯的土司们在永乐皇帝面前温顺得像只小绵羊，他们不仅全盘接受新政策，而且从不误点，总是保质保量完成任务，不让皇上抓到一根小辫子。 那就等吧，看你们能坚持多久。 一等等了八年，永乐八年（1410年），朱棣心心念念的机会出现了。 这一年，思南土司田大雅终于死了，这个恭顺的宣慰使一死，思南立即出现了不安定因素。他儿子田宗鼎与思南副使黄禧结怨已久，承袭宣慰使后两人长时间隔空对骂，时不时还要动两下拳脚。 得到思南乱哄哄的消息，朱棣召来了负责思南的官员询问：这个田宗鼎和黄禧，都是什么样的人？ 官员回禀：田宗鼎是田大雅不成器的儿子，他凶狠残暴，杀人无数，与他老子相比简直就是个混蛋。黄禧虽然也不是啥好人，可与田宗鼎相比要靠谱得多。 朱棣沉思一会，作出指示：别管田宗鼎，把黄禧降职为辰州知府。 官员先是一愣：不是惩罚田宗鼎，而是把黄禧降职？随即他就明白了朱棣的意思。  田宗鼎失去黄禧牵制后变得肆无忌惮，很快又和思州宣慰使田琛发生了矛盾，两人仇怨越结越深。黄禧看到有机可乘，就勾结上了田琛一起对付田宗鼎，两方从小规模冲突发展到大规模叛乱。 原来这是朱棣埋的一颗雷，如果只是为了思南和平，正确做法是扶持黄禧，打压田宗鼎，让两者互相牵制。为了贵州改土归流，只好让思南人民忍一下，把田宗鼎扶上马再送一程。 他的终点是鬼门关。 永乐十一年（1413年），朱棣派顾成挂帅，统兵5万征讨贵州。 顾成很老了，那一年他已83岁，老将军或许骑不动马了，但接到命令，顾成只是与往常一样谢恩，平静的脸上没有半点犹豫。 因为他清楚，出征贵州，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靖难之役的真定之战中，朱棣没能在城外吃掉耿炳文，不过他有其他收获：活捉了耿炳文的左军都督顾成。 在建文朝，顾成简直是活化石般的存在，他的资历比耿炳文还要老。 顾成，江都人，少有膂力，喜击剑，自文其身，年少时行侠仗义，人称“顾花子”，我觉得他很有浪子燕青的派头。 元末大乱，有人劝顾成投奔当地枭雄张士诚，顾成却认为张士诚不可成大事，至正十五年，他选择了投到朱元璋麾下，老朱非常喜爱这个勇武的顾花子，亲自将他挑选为帐前亲兵，并负责为他擎掌伞盖。 从至正十六年到洪武三十年，顾成经历大小数百战，从征陈友谅，平定张士诚后，他主要在西南发光发热，先后随陈德伐蜀，在傅友德账下拜为先锋征讨云南，皆有功，朱元璋赐给他龙衣金带，进封世袭指挥使。 建文元年，顾成已经69岁，老将军膂力是不行了，可他的经验无人可比。得知俘获顾成，朱棣大喜过望，他亲自为顾成松绑，说道：“如今我能够得到将军，这真是天意！” 顾成是武将，对帝王家事之争看得没文官那么严重，看到朱棣礼贤下士，他表示愿意投降但不愿领兵与旧部作战，于是朱棣把他送到北平，协助世子朱高炽守城。 顾成的能力并不逊于耿炳文，只是没有个濠州籍的老爸，才没能捞到个侯爵，有顾成协助，北平城的防御直接就上了一个档次。  协助朱高炽防御北平立下奇功，顾成战后获封镇远候，官拜后军都督府右都督。 他的前半生，有近半时间与贵州联系在一起。洪武十四年，顾成奉调充任傅友德先锋征讨云南，第一仗就拿下了要地普定，傅友德率军继续前进，顾成留守普定，安营扎寨，后来他被任命为都指挥同知，镇守当地，平定叛乱数百起，与贵州结下不解之缘。 朱棣的眼光是犀利的，顾成在贵州就是块金字招牌，当地人称他为“顾老虎”，得到顾成统兵征讨的消息，土司们奔走相告：顾老虎又回来啦，谁要是嫌命长的就去跟他对着干吧。 顾成参与了洪武年间对西南的大部分军事行动，即使80多岁了，他的威名还是不减当年，仅仅三个月不到，叛乱就被平定，田宗鼎、田琛、黄禧等都被生擒送往京师。 这也说明了，一员得力将领对西南地区的重要性，要是朱棣能派张辅长镇交趾，那么情况可能会很不一样。  讨平田氏后，朱棣顺势将思州、思南宣慰司分为八府四州，设贵州布政使司，贵州都指挥使、贵州都司，同时宣布改土归流，司官都用流官，府以下仍用土官。 在没有建省之前，贵州是个边缘之地，一会划给四川，时而又归属云南或湖广，贵州建省后，开始从边地变为内陆，结束了大小土司各自为政的局面，中央政令从此可以直达贵州。这同时也意味着，当地过去那种互不统属的土司体制宣告解体。 永乐十一年（1414年），贵州终于首次以大一统王朝的一个行省级单位，也是大明王朝第十三个行省的面目，出现在中国的版图上。 顾成这位贵州建省至关重要的人物，也已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自洪武八年调守贵州，到永乐十二年逝于贵州，顾成征伐镇守近四十年，两次统兵平定水西、思南、思州战乱，在人生垂暮之际，他奋起余威，为贵州建省贡献了最后的一丝力量。 第二年五月，这位与贵州结缘数十年之久的耄耋老人，在他的镇守之地贵阳城安然离世，享年八十有五，朱棣追封为夏国公，谥武毅。 顾成共有八子，三子早逝，四个嫡子在靖难之役中被建文帝诛杀，顾成去世后，嫡孙顾亮祖袭爵。庶子贵州都指挥佥事顾勇长期驻扎贵州，后阵亡于正统年间征麓川之役，顾氏后人承袭世职居住在贵阳，直到明末。  贵州建省，并不等于工作就完成了，朝廷通过贵州三司管理，以卫所为据点进行移民屯垦，经历了一个长期的过程才把贵州彻底纳入中国版图，这其中还离不开驻屯军人们的贡献。 我去过贵州不怎么发达的地方，印象最深的除了景色秀丽，还有就是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地无三里平绝不是夸张的说法，在600多年前能有决心把贵州纳入中央直接统治，除了非凡的决心，更需要将无数军户留在贵州开枝散叶，经过一个长期而艰苦的过程，才能最终得以实现。 我只能说，太不容易了。 今天，在贵州西北地区仍有一个自称'南京人'的族群，他们留存的碑刻、谱书以及口口相传的故事等资料，都说明他们是明初戍守贵州诸卫所的将士，他们在贵州扎下根来，却并没忘记自己的先祖，还是对故土念念不忘。 西南不止贵州，还有云南，事实证明明朝的手段是非常成功的，成功到现代所有人都觉得，云贵自始至终就是大一统王朝的一个省份。只有安顺、镇远、遵义、宣威这些地名提醒我们，这是大明最大贡献之一，也是朱棣最大贡献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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