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大政纪》作为一部私修的当代史,敢于大肆揭露明武宗的劣迹及其治下弊政,一如对武宗历史直言无隐的《武宗实录》。根本原因在于作者雷礼凭借和明世宗亲密的君臣关系,得以窥探、揣摩到后者嫉妒与报复前帝的隐衷,并在修史时积极迎合。被世宗隐衷影响渗透的《皇明大政纪》沿袭了《武宗实录》书写武宗历史的定式,通过贬低武宗以巩固世宗统治的历史合法性。最终和实录一样,成为统治者构建史学权力话语的文本载体。 在中国历史上,当不同王朝发生更迭时,新朝往往会大张旗鼓地否定前朝,以之为鉴,从中总结历史经验教训,避免重蹈覆辙。如西汉和唐朝建立之后,汉唐君臣分别对各自的前朝进行反思,形成了“过秦”和“鉴隋”的时代精神。受此影响,否定前朝并贬低前朝皇帝,成为汉唐史学的基本主题之一。如《史记》批判秦朝,揭露秦始皇暴政;《隋书》批判隋朝,指斥隋炀帝恶行。但是在同一王朝内,当皇位轮转交替时,受限于血缘伦理关系与“为尊者讳”的惯例,这种现象通常不会出现。然而明正德、嘉靖更替时,出现了否定正德朝的时代变奏,武宗历史的书写定式应运而生,“贬低明武宗,批判正德弊政”成为世人心照不宣的史学主题。这一现象的产生,根植于明世宗的隐衷。正如黄云眉先生所言:“非世宗薄视武庙,总裁诸臣有以窥其隐衷所在,亦不敢破累朝实录之例讳,弄此侮笔于身所经事之故帝可知也。”身为最高统治者的世宗心存嫉妒与报复前帝的隐衷,他对史臣进行暗示、怂恿,将自己那不便大肆宣扬的意图倾注到实录中去,遂使本应发生在不同王朝更迭时的史学现象,异常地出现在明王朝内部。 所谓历史书写,指的是作史者遵从某种宗旨、目的筛选史料,编排史实,在既定的撰述框架内对历史进行重构。被世宗隐衷所影响,《武宗实录》在书写武宗历史时,按照贬低武宗的基调,对武宗劣迹及其治下弊政直言无讳。而世宗隐衷的参透与贯彻,不仅限于官修的《武宗实录》,还渗透到明人私修的当代史中,使得这些史书也以相同的书写方式去构建武宗历史,雷礼所著编年体明史《皇明大政纪》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本文尝试在前人的基础上以《皇明大政纪》为切人点分析世宗的隐衷所在、该书对武宗历史的书写方式及雷礼对世宗隐衷的窥探和揣摩,从而深人认识和理解这种特殊现象。 一、嫉妒与报复——世宗的隐衷所在 足见世宗越是“独揽权纲”,对武宗的嫉妒和报复之心就越发强烈,越要从不同层面将贬低武宗进行到底。故世宗的隐衷伴随着他日益稳固的统治地位,实际上得到不断的增强,并以实录为载体,借助世宗精心打造的舆论场域向外渗透和扩散,使得朝野内外逐渐形成对武宗历史基本统一的评价标准与书写模式。于是乎,“贬低明武宗,批判正德弊政”成为嘉靖以后世人心照不宣的史学主题,极大地影响了史家对当代史的撰写。 二、《大政纪》对武宗历史的异常书写 三、雷礼对世宗隐衷的窥探和揣摩 余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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