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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丕立 秋风乍起的时候，在林子里走一走，神清气爽。抬头望一望树上，无不心生震撼。香樟树，银杏树，木子树，梨树，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树木，枝枝桠桠全结满果实，用梅尧臣那句“秋实缀纂纂”来形容最为妥帖。 “纂纂”一词，说出了果实在枝头缔结的繁盛状。香樟果有翠绿的，有黝黑的，一颗覆压着一颗，一颗挤攘着一颗，一颗牵扯着一颗，密密层层，多得透不过气来。硕大的树冠连成片，果实繁密如星，浩荡之气贯穿林莽；银杏树的果实是乳白色的，远远望去，宛如一条白色的游龙，缠绕在挺拔的枝干上。待走近看时，才发现那些白色的果实一串串，一绺绺，一爪爪，全长在靠近树干的叶腋处，每个果子上仿佛施了一层秋霜，粉粉的，毛茸茸的，藏贮着甜腻；木子树的果实便显得云淡风轻多了，它们散淡地蹲在每个枝丫间，静静地由浅绿变成墨绿，由墨绿变成黛绿，然后果实上的三条侧棱如棉铃一般炸开，一粒白色的果仁托举在三瓣硬荚上，远望去仿佛梅花点点缀枝头；棠刺梨的果皮由青涩变成熟褐色，让人有一种尝鲜的冲动，攒聚在一个枝杈的数根果柄火柴梗一般粗细，下端膨结出鸡蛋大的果实，让人忍不住担心，一阵风来会刮掉一层果子。 边上行走的老太太说，植物有它自己的掂量，结得再繁密也撑得住，成熟了才会这么纂。她发出的“纂”的强调音，一下引发了我悠远的思绪，曾几何时，母亲面对故乡山野发出的惊喜而愉悦的声音，再一次在我耳畔响起。“这一蓬羊奶果结纂了”，我跑过去，便见一根剌藤从丰蔚的岩长树腰际横斜过来，牵手另一棵同样高大的檀树，吊床一样网结在空中的藤蔓上悬吊着一颗颗马奶子一般鲜红色透明果实，果皮上隐隐约约还有麻子样黑点，摘一颗含在嘴里，又酸又甜，满口生津，那是我童年最爱的野果，现在几乎绝迹了。“这一树野板栗结纂了”，我循着母亲的声音赶过去，看见挤在众多乔木缝隙的一棵小板栗树上结满了黄绿色的果球，密密匝匝抢占了所有叶片的位置，我呆愣地望着那些小板栗树上的大果球出神。 母亲说板栗树为了结果使出了“洪荒之力”，那个时候我不懂“洪荒之力”的含义。若干年后，我一遍又一遍行走在秋日的林间，享受秋实的洗礼时，“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母亲这句反复叨念的话在我头脑中反复呈现。最终我明白了它别样的含义，原来秋天是草木展现生存意义的时节，它们应时应季；它们用果实的形式回馈天地，给世间一个丰盈的美景；用果实的营养滋养万物，报万千生灵以琼玖，以“好”呈给世人；一粒种子一个梦想，梦想随种子播撒四方，最终绿遍天涯，丰硕无疆。 令我感动的是，果实再多的树木也静默无言，无论是干旱还是洪涝，它们总是奔赴在秋收的路上，可能有时间的滞后，却从不缺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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