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我军战史,从整体战略态势而言,往往都是以少胜多,而具体到一场战役时,则是以多胜少。特别是在战斗中面对多路强敌围攻时,“捡弱旅打”是我军惯用的原则,率先歼灭敌人较弱的部分,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对付强敌。 这一原则,几乎是我军亘古不变的作战思想。 然而,在黄桥战役中,粟裕却6次反常规用兵,不仅打破了我军以多胜少的惯例,还破天荒地开辟了“先强后弱”的战法,仅用7000人就打败了国民党军3万人,创下了闻名遐迩的“黄桥大捷”,就连毛泽东看到捷报后都激动不已,忍不住地夸赞道:“这个从士兵成长起来的人,以后可以指挥四五十万部队。” 黄桥战役之前,新四军面对多路围攻,形势岌岌可危1938年,武汉会战失败,标志着抗日战争从战略防御转入战略相持阶段。 日军在正面战场进攻乏力,随即加紧了对国民党政府的诱降;一面把重点转移至华北、华中战场,将更大的精力投入到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等抗日武装。蒋介石嘴上说着放弃了“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对政策,但其独裁之心从未磨灭,因此在消极抗日的同时又企图妥协谋和,实行既联合又打压的政策。 于是,日本侵略者与国明党当局在反共这个交叉点找到了共同的利益诉求。因而出现了国民党众将率部投敌的局面,名为“曲线救国”,实则是为了反共,防止八路军、新四军的壮大。 挺进敌后的江南新四军更是处于日军、伪军和顽固势力夹击的严峻形势中,处境越来越危险。正如粟裕所讲的那样:“党内外,敌友我,复杂交错。” 为加强统一领导,更有力的打击敌人 ,中央军委决定将新四军第1、第2支队的领导机关合并。1939年11月7日,新四军江南指挥部在江苏溧阳水西村正式成立。陈毅任指挥,粟裕任副总指挥。 自此,陈毅、粟裕二人开始了后人称赞的“陈不离粟、粟不离成”的紧密合作。 几乎在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成立的同时,国民党六中全会通过了将政治限共转为以军事限共为主的方针,抗战以来的第一次反共高潮紧随而至。 面对愈发严峻的江南形势,中共中央、毛泽东审时度势,为新四军制定了“向南巩固,向东作战。向北发展”的 战略方针。 陈毅、粟裕十分认可这一方针,苏北水土富饶,盛产粮、棉、盐等战略物资,拥有2000多万人口,是绝佳的战略地位,是侵华日军、国民党顽固派和新四军三种力量的必争之地。这里不但是控制日寇沿长江进入的重要侧翼,还是连接新四军与八路军的重要纽带。苏北的抗日局面打开以后,向南可以和江南新四军、抗日游击队相互策应,扼制长江下游,直接威胁南京的日本侵略军总部和汪精卫叛国政府;向北、向西发展,可以与山东、淮南、淮北抗日根据地连接,进而联系华北、中原。 然而在日、伪、顽三方势力的夹击之下,新四军的活动举步维艰,怎样破除三方势力的围堵,成为困扰陈毅、粟裕二人的难题。 恰在此时,一个难得一见的机会出现了。 原来是鲁苏皖区游击总指挥李明扬,通过他的老乡、国民党第三战区副司令官兼第25军军长王敬久,搞到了10万发子弹。 王敬久要李明扬自己派人来取。奈何途中要穿过日军的封锁区,李明扬畏而不前,万般无奈之下就给写信给陈毅,请新四军帮忙。 11月11日,陈毅收到 了李明扬的来信,不禁喜笑颜开,急忙去找粟裕。 粟裕看过信后,兴奋地一拍桌子:“好啊,来得正是时候!我们何不来个将计就计,派卢胜,陶勇率队担任护送的任务,乘机渡江北上。” 几天之后,子弹便顺利送达李明扬的手中。负责押运的新四军顺势北上,顺利进入苏皖边区,与此前抵达的梅嘉生支队会师,整编为苏皖支队。此后又与活动在淮南的八路军第五支队取得了联系。 至此,陈毅、粟裕完成了“向北发展”的关键布局,接下来粟裕又打出一手好牌。 叶飞率领“老六团”由苏南进至扬中,与那里的游击队整编为新四军挺进支队,而后渡江北上,在扬州、六合、泰州等地开展游击活动。 如此,便形成了大江两岸的苏南、苏中、淮南三方联动,互为策应的局面。造成了新四军足跨长江两岸,随时都能向苏北发展的有利态势。 面对新四军北上和八路军南下,远在重庆的蒋介石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从他的视角来看,皖南新四军地处于国民党第三战区顾祝同的重重包围之中,“无疑是身陷囹圄,随时能歼灭之”,而陈毅、粟裕指挥的新四军则飘忽不定,轨迹难以捉摸。一旦新四军北上与南下的八路军共同发力,在华中有所作为的话,造成的后果无法估量。于是,蒋介石一连几封命令、第五战区和鲁苏战区的国民党军队,拦腰斩断新四军与八路军的南北互联,使新四军陷于皖南、苏南狭窄地区,然后一举将其打掉。 大战一触即发,面对敌军重重围堵,粟裕该如何出招?顾祝同、冷欣、韩德勤、李品仙等国民党顽固派摆出了三面合围的架势。第63师师长冷欣对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早已垂涎已久,跃跃欲试,国民党江苏省政府主席兼鲁苏战区副总司令韩德勤早已切断了江上交通线,步步紧逼北渡长江的新四军部队。 1940年3月,顾祝同调集5个师、一个旅、连同地方保安团共18个团的兵力,部署于贵池、青阳、宁国、宣城、南陵一带,还加强了郎溪、广德、郎溪一线,企图切断皖南、苏南之间的联系,造成围歼皖南、威逼苏南之我军之势,同时在大军来袭下,还命令我军将江北四、五支队和叶、陶部队南调。皖南并非敌后,处于三战区的包围圈中。苏南是我部对日作战和向东北发展的倚仗,不然将深陷国明党军两面夹击的境地。 眼瞅形势危急,粟裕向陈毅直抒胸臆:江南新四军倘若再不渡江北上,必将陷于冷饮的重重包围之下。 6月15日,陈毅急电中央军委和新四军军部,称决心部署转移至苏北,“再不决断必至苏北、苏南两方受损”。 第一次反常用兵:一招“借刀杀人”轻松化解冷欣的攻势然而,狡猾的冷欣早就看穿了粟裕的意图,连夜调集了2个团堵截。18日,当顽军行至茅山脚下的西塔山附近时,被早已在此守株待兔的粟裕予以痛击,落荒而逃。 然而,属于冷欣的噩梦才刚开始。 冷欣 不甘心失败的冷欣重振旗鼓,迎面杀来。粟裕稳坐钓鱼台,使出一招“借刀杀人”的妙计,引诱前来扫荡的日军同顽军交上了火。双方打得难舍难分,不可开交,激战几个小时后,才察觉中了粟裕的“奸计”。 连续挨了两计闷棍,冷饮再也没了往日嚣张的气焰。忍不住赞叹道:“粟裕真了不得,我们上了大当,吃了大亏。” 7月8日,陈毅、粟裕率领新四军江南指挥部主力渡过运河,越过沪宁县,顺利抵达长江北岸的塘头地区。 12日,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改为苏北指挥部,陈、粟分别担任正、副指挥,下辖第1、第2、第3纵队,一共9个团,7000余人。 新四军要想站稳脚跟,需先解决四大强敌此时苏北的斗争形式复杂且严峻,日军兵强马壮,控制了长江北岸及运河沿线的重要城镇。其次是时色任国民党江苏政府主席,反共积极分子,素有“摩擦专家”之称的韩德勤,控制着东台、兴化、阜宁等地。 韩德勤,又名韩韬,字楚箴,1891年出生于江苏泗阳,国民党陆军中将。 韩德勤非黄埔嫡系,军事能力平庸。又数次败于共产党军队手中,更有多次被俘虏的经历。可为何仍然能官运亨通,飞黄腾达,贵为中将,位至封疆大吏?究其原因,除了对蒋介石的绝对忠心之外,还与顾祝同有着莫大的关系。 韩德勤 顾祝同是江苏涟水人,和韩德勤是同乡。二人都曾就读于保定军校。同期、同科、同队的同学,又是同乡。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毕业时,两人约定:将来谁在前途上有发展,一定要互相提携,以固同窗之谊。顾祝同不仅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顾祝同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韩德勤先后担任过第24集团军代总司令、第89军军长、江苏省主席、鲁苏战区副总司令、第三战区副总司令等职务。确切地说,在抗战时期,韩德勤对日作战还是相当勇猛的。 1938年徐州会战时,韩德勤率部在高邮、宝应一带负责南线作战,成功阻击了由扬州北犯之敌,掩护运河的交通。对比,白崇禧评价道:“减轻我第五战区之特别压力,于台儿庄之胜利有间接功劳”。就连日军将领板垣征四郎也承认:韩德勤部的抵抗非常顽强。 武汉会战期间,韩德勤率部积极策应,采用游击战连续破坏津浦铁路,反复攻克阜宁、东台等地,并一度攻速入徐州城内,多次获得蒋介石的嘉奖。 抗日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韩德勤自恃兵强马壮,丝毫未将新四军苏北部队放在眼里,多次制造摩擦,打击抗日力量。1939年春,韩部围攻东海县抗日武装——八路军独立第3团,杀害团长以下数百人。同年夏天,又猛烈攻击了高邮湖北闵家桥地区的抗日游击队,数百人又死于他的枪口之下。类似的摩擦、事端,遍布苏北各地,屡见不鲜。 再有就是李明扬、李长江二人,其势力覆盖了泰州和如皋以南地区。此外还有驻扎在曲塘一带的税务总团陈泰运部。“二李一陈”是地方实力派,和韩德勤有着很深的矛盾。 陈毅、粟裕认为,新四军的力量还很薄弱,而且吴家桥还是“二李”的范围,要想彻底立足,执行中央关于独立自主开辟苏北、发展华中敌后抗战的战略任务,不把韩德勤解决掉恐难以开展工作。因此,争取“二李一陈”等地方实力派保持中立,便成为新四军在苏北斗争的重中之重。因此,二人制定了“联李、击敌、反韩”的斗争策略。紧接着,陈毅、粟裕又作出了东进黄桥,开辟以黄桥为中心的抗日根据地的关键决定。 李长江 欲进黄桥,必要经过李明扬、李长江的防区。陈、粟二人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和“二李”谈判,明确告知他们,新敌军东进后,把每个月能收税5万的吴家桥地区让给“二李”。作为交换条件,“二李”协助新四军东进。 1940年7月25日,粟裕以远距离奔袭的方式,迅速拿下黄桥。 粟裕的这一举动可让冷欣松了一口气,陈、粟一过长江,韩德勤不由地火冒三丈。 苏北可是他韩德勤的地盘,你冷欣就眼瞅着陈、粟把新四军带过长江而不闻不问,心里面自然不爽。于是他向顾祝同告状,痛骂冷欣指挥不力,不考虑大家的利益,实在是无能。 冷欣则反驳说,围攻陈、粟原本就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两面夹击才能出奇效,结果我这边打得热火朝天,你那里却无动于衷,以至于新四军过江犹如无人之境,说白了,是你自己没把渔网扎紧,怪不得别人。 韩德勤混到如今这般地步,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的地步,他这个人除了怨天尤人,自己就没一点建树。 “二李”早期和新四军发生摩擦时,希望韩德勤能予以支援,没成想韩德勤非但不支援,还数落“二李”吃亏是作茧自缚,你们事先为什么不把详细的作战方案拿给我审一审?为什么放新四军过江? 事实确实如此,然而韩德勤的这番言论,无疑让“二李”心寒,既然如此,那我们何必再做消耗自身的傻事呢? 粟裕攻克黄桥,并建立以黄桥为中心的大根据地,这使得韩德勤面临着巨大的威胁,然而,此刻韩德勤的主力远在北面兴化,一时间爱莫能助,无奈只能放下身段与陈、粟达成协议,即韩不南下,粟不再北进。 韩德勤能乖乖遵守这份协议吗?显然不会。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韩德勤一定在秘密调兵遣将,蓄势待发。 远在延安毛泽东也认为,苏北新四军恐怕难以招架韩德勤的围攻,因此计划让黄克诚率领八路军第五纵队南下支援,并以此警告韩德勤:“韩若不攻陈、黄也不攻韩;韩若攻陈、黄必攻韩。” 黄克诚 能等来八路军的支援最好不过,但粟裕计算了一下,韩德勤最快在半个月内就能调集部队回防,倘若八路军的增援在半个月内不能及时到达,该如何是好? 万般无奈,只能下决心将其打掉! 能不能干掉猎物,既取决于猎人的谋划,更取决于猎物的配合。 粟裕静下心来冷静分析了一下,韩德勤看似强大,实则是外强中干,他完全可以集中力量打大仗,并能有一丝获胜的机会。 粟裕只是分析了自己有取胜的可能,韩德勤则压根儿没把粟裕当作对手。在他看来,新四军在苏北立足未稳,人数不多,也没有精良的装备,要歼灭粟裕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一举歼灭陈毅、粟裕,韩德勤不惜动用自己的嫡系第89军和第6作战旅。 这两支部队前身是江苏保安团,但由于整编时间较早,因此无论是官兵的军事素质还是武器装备,都要比一般地方部队强悍,素有“苏北王牌军”之美誉。 1940年9月3日,韩德勤厉兵秣马,向黄桥进发。 粟裕要集中兵力,韩德勤和他想到了一处。事先他秘密抓捕了临阵脱逃的何克谦,又扣押了一名有通敌嫌疑的保安旅旅长,以此行成震慑,从而把“二李”等摇摆不定的各路诸侯成功绑定在自己的战船上。 还有一个不利于粟裕的消息,韩德勤利用洪水暴涨之机,将老黄河渡口的船烧了个一干二净,同时加强了对老黄河、运河等水道的封锁,前来增援的八路军第五纵队和淮海第五支队均不能及时赶来。 然而粟裕却成竹在胸,韩德勤看上去来势汹汹,但不过空有其表,其右侧的二李,陈泰运和韩德勤都是面和心不和,基本上是出工不出力的状态。如此算来,就只剩下左侧韩德勤的主力,共计不超过7个团。 如此一来,也有很大的胜算。 负责左侧的总指挥是第89军军长李守维。是黄埔二期的学生,以韩德勤马首是瞻,是韩德勤为数不多的心腹大将。 因此,要打韩部,必先拿李守维开刀,陈、粟指定了诱敌深入的战术,即将李守维引诱进来然后分而歼灭。 但,诱敌至何种程度是门大学问。 1940年9月5日,李守维对黄桥以北的古溪发动猛烈攻击。古溪位于黄桥和曲塘中间。 曲塘是韩部指挥所,粟裕原计划是主动放弃古溪,后退10里,待李守维孤军深入再予以分割歼灭。 然而战士们求战心切,士气高涨,于是在当晚就在古溪前发动反击,这是一个胜仗,一举打掉敌军2个团。美中不足的是稍微打得早了一些,给了敌人退守曲塘的机会。 但不论怎样,韩德勤吃了亏。接下来他改变了战术,将主力缩据在水网地区暂不出击,而是分兵把守姜堰。 苏北向来就有“金姜堰,银曲塘”一说,姜堰水网发达,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此地一旦被韩德勤把守,无异于困死了黄桥。 第二次反常用兵:不攻敌军碉堡,先擒敌军主将粟裕要守黄桥,必攻克姜堰。镇守姜堰的是保安第9旅旅长张少华,张少华拥有6个团,他又依托姜堰的地形,构筑了36个碉堡防御工事,还加装了电网。 张少华有6个团,粟裕有9个团,用9个团去攻坚6个团,势必会造成不小的伤亡,这样不划算的买卖粟裕肯定不会干。 为此,他使出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命令一个总队佯攻海安,韩德勤果然上钩,将姜堰守军调往海安。 一举调动敌人2个团,好打多了,但是要拿下36个碉堡也绝非易事,粟裕给张少华制定了“猛虎掏心”的战术。 1940年9月13日,趁着夜色,粟裕率领敢死队悄悄涉水渡河,用马刀,大剪刀砍剪电网。 清除电网后,敢死队员不攻碉堡,而是向姜堰街上冲去。张少华的指挥机关设在街上。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敢死队员会放着碉堡不攻,而向他杀来,刹那间慌乱不已。 成功俘虏敌军将领后,碉堡里的守军纷纷举手投降。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粟裕这一招“黑虎掏心”敢用在张少华身上,是因为他算准了其部队战斗力不强,没有巷战经验,若是换成日军就是另一种办法了。 虽然两战两捷,粟裕也清醒地知道了韩德勤部的战斗力,要比他想象的强大。 韩德勤让新四军退出姜堰,粟裕该如何抉择?两次大胜,队伍已经非常疲惫,反观韩部,他们有汽艇,不像新四军那样全靠双脚,又有良好的通讯,部队调动快捷迅速,不致太过疲劳。 若是再次发动攻击,很难有取胜的把握,占领姜堰后,陈、粟先后多次致电韩德勤,表明“只求救国有份,抗战有地”,别无所图,而韩德勤却执意要新四军退出姜堰,否则一切免谈。 韩德勤认为粟裕不会同意,就连队伍内的很多同志都认为粟裕不会同意,谁能想到,粟裕竟然答应了。 第三次反常用兵:以退为进,反将一军,这招实在高明退避三舍,是一个很老的典故,讲的是春秋时期楚晋两国发生战争,晋国国君晋文公履行诺言,让晋军避让楚军,后退“三舍”,一“舍”是现在的30公里,三舍也就是30公里。 晋文公因此而的君子之名,陈、粟拱手相让辛苦打下的姜堰同样赢得众人的赞赏。 倘若韩德勤再来进攻,那他在政治上就不得人心了。 陈、粟这一退,可让韩德勤犯了难,对要不要攻打黄桥,有些举棋不定,他手下的师长对此战本就无获胜把握,可偏偏李守维却跳了出来。 疯狂叫嚣:“不成功,便成仁”,区区几个团的新四军,何足挂齿! 在李守维的支持下,韩德勤复电陈、粟,让其继续退出姜堰后,再退黄桥。 连续两次败于粟裕,把姜堰都丢了,韩德勤竟恬不知耻,让新四军退出黄桥,这让参与调解的人一片哗然,大骂韩德勤:“小子无义,天必诛之!” 韩德勤本以为新四军退出姜堰,其再无招架之力。 殊不知,这是粟裕走得一步妙棋。 姜堰两翼暴露,西边为“二李”,东边的陈泰运,北边是韩德勤,三方都对黄桥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会从两翼的空隙南下。从军事角度而言,掌握在新四军手里的姜堰其实是个“死局”,它不仅对黄桥起不到任何屏障作用,还会分兵把守,削弱战力。 粟裕这一招以退为进,后发制人实在是高明。韩德勤、李守维的自然没有楚军主帅的智慧,倘若他们能判断出新四军不是怯战,而退之。就不会冲昏了头,想再试试。 而陈、粟退出姜堰,可做的文章就很多了。 一来队伍有了20多天的休整时间,其次还可以将矛盾转移。 姜堰绝对不是你韩德勤的盘中餐,粟裕把他送给了“二李一陈”。 轻轻松松把“香饽饽”得到手,“二李一陈”喜不自胜,立马表示愿意保持中立姿态,而韩德勤则恼羞成怒,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 1940年10月3日,韩德勤调集26个团约3万人马,由李守维统一指挥,分三路向黄桥袭来。韩德勤给李守维下了死命令,限期7天拿下黄桥,歼新四军主力于长江以北。 第四次反常用兵:不打弱旅,先打强敌粟裕只有7000人马,如何能敌韩德勤的3万人马,即便集中力量对付最弱的一路,都没有太大的胜算,然而粟裕这一次却一反常态,他要先打掉独立第六旅这个强敌。 独立第六旅绝对是很强悍的存在,旅长翁达毕业于黄埔第四期,其属下军官不是军校、就是讲武堂出身。全旅3000余人,装备清一色的中正式七九步枪,每个连还装备9挺捷克式轻机枪。在对日作战中屡创佳绩,被蒋介石誉为“翁虎铁军”。 粟裕明白,“二李一陈”的中立是摇摆不定的,首战他必须打掉韩德勤最厉害的这个旅,以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此刻翁旅已进至黄桥北门,为了能快速摸清敌情,粟裕亲自登上北门土城制高点,他看到在北面五六里的大路上,老百姓慌忙地向北面逃去,判断出翁旅先锋已到。 翁旅从高桥而来,高桥至黄桥,全程约15里,先锋既然离黄桥只有5里,就说明后续部队也已经离开高桥,也就是说,现在翁旅完全进入了新四军的伏击地段,此刻正是拦腰截断,分割歼灭的好时机。 但是翁达作战经验丰富,在部队被截成几段后,他迅速将能控制的部队收缩在土墩和村庄固守,同时命令后续部队猛扑高桥,试图为全军打开退路。 这是粟裕早就料想到的。 新四军一部早就从侧翼迂回至翁旅后方,一举攻克高桥,而翁旅后续部队也遭到了包围,瞬间乱作一团。 1940年10月4日,晚上10点,李守维得到了翁旅被伏击的消息。 李守维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有着敏锐的判断力。根据战场的形势,他迅速得出结论,粟裕既然把大部分力量用于围攻翁达,黄桥守备必然薄弱,此刻正是拿下黄桥的最佳时机。 李守维做出了一个反常规用兵,他没有直接增援翁达,而是迅速做出调整,向黄桥东发起攻击。 1940年10月5日,他把全军的火炮全部集中起来,从各个距离、各个角度对黄桥进行炮击,第三纵队在东门所筑工事被摧毁大半,队伍伤亡惨重。 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89军主力以营为单位实施集团冲锋,甚至一度突进东门,形势岌岌可危。 粟裕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他的兵力实在太少了,他连预备队都没有准备,只留下伙夫和后勤人员唱空城计。 对于大兵团作战来说,没有预备队是兵家大忌,这就意味着在生死存亡之时,你手中没有预留底牌,没有可以保命或者摧毁敌军的致命武器。 李守维确实厉害,在他和翁达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他反过来将粟裕逼上了悬崖——倘若粟裕命部队紧急回援,且不说围歼翁旅的计划就此泡汤,黄桥也很有可能落入敌手。 危急时刻,情报人员汽车给粟裕送来了报告:江南的增援部队来了。 第五次反常用兵:“望梅止渴”提振士气可是增援部队距此还有20里,兵力只有一个营,但是这给了粟裕灵感,他急中生智,赶到东门附近,振臂高呼:“江南的几个团来增援我们了。” 这是一句谎言,而然就是这一句谎言让守军士气高涨。有拼命三郎一称是三纵队司令员陶勇当即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挥舞着缴获日军的军刀冲向了敌军,硬是将敌军赶出东门,然后又用机枪将东门死死封住。 陶勇 第三纵队仅占粟裕所有主力部队的1/4,用1/4部队来为其他的3/4扛起重担,且不留预备队,这是粟裕在黄桥战役里最大胆、最凶险的一次用兵,突破了他历次指挥作战的危险系数。对于粟裕而言,他面临的压力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在东门转危为安时,围歼翁旅一役也落下帷幕。 战士们在村子里发现了一具高级军官的尸体,他手持短枪,枪口冲着自己,看样子是自杀,身边的衣服上还绣着翁达二字...... 翁旅全军覆没,使89军陷入被动的局面,局势瞬间转变,粟裕已完全掌握主动权,他通过迂回,截断了李守维的归路。 第六次反常用兵:比敌人先走一步,率先发动攻击就在队伍向李守维发起总攻时,粟裕接到密报,说韩德勤已派8个团来增援。凭借对韩部兵力构成的掌握,粟裕断定韩德勤的8个团增援不过是虚张声势。但在翁旅被歼的情况下,韩德勤豁出老命,派两到三个团还是有可能的。 两个人对垒,在即将分出胜败之时,最怕生力军来搅局,何况是两三个团的兵力。 最好是提前出手,在援军到达前发起攻击,可是第1、第2纵队早已出发,再派人传令,显然来不及了。 在此紧要关头,粟裕突然想到了一个妙招,他命令第3纵队分成小股部队,向89军实施佯攻。 89军已是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定会殊死反抗,刹那间枪声密布。 战场上,枪声就是信号。两个纵队听到枪声,立马心领神会,即刻发起攻击。 89军兵败如山倒。师长孙启人被俘后说:“我看过《霸王别姬》的戏,有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今天的这局面,远比戏里严重得多。” 经过一夜激战,89军主力大部分被歼,李守维本人也坠马落水身亡。 黄桥一战,韩德勤的89军及独立第六旅几乎全军覆没,韩德勤仅率几千残兵逃回兴化。作为败军之将,他的地位一落千丈,至此失去了蒋介石的信任,而新四军凭此一役,迅速打开局面,站稳脚跟。 孙子云:“善用兵者,无不正,无不奇,使敌莫测。故正亦胜,奇亦胜”。战争的实践告诉我们,反常用兵并非违反战争的客观规律,恰恰是适应战争的特殊规律。出奇制胜,常常被视为险招,必须使自己的行动建立在对敌我双方情况科学分析的基础上。历代军事名家都是反常用兵的行家。粟裕就是这种善于反常用兵,出奇制胜的行家里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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