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东湖集团的革命老前辈（作者：邱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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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老底子情

2019年，一次我在东湖集团老同事聚会时，集团人事部原经理吴伟说，集团原副总经理祝小宛逝世了。后来，2021年11月，集团的龚庆祥也逝世了；2022年，集团陈国又逝世了。这样，集团的离休老干部都逐步去世了，我有点伤感，脑子里的这十几位离休老干部的鲜活形象，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解放军渡江战役时的壮观场面

这些老干部大多是南下干部，1949年4月参加渡江战役，参加解放上海的战斗，以后随大军到上海，从此扎根上海，可谓南腔北调客，都是有功人。他们是集团各单位“诸侯”，各具个性、特色，但忠诚于党的事业，竭尽全力做好本职工作是一致的。

本文作者邱根发（左二）与东湖集团老同事合影老照片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当时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就和他们朝夕相处，风风雨雨几十年，彼此有了感情。到今天，我们这些当年他们的部下，受到他们提拔、重用，受到恩惠，好似“混出个人样”的才30岁左右的年轻人，也成“小老头”了，茶余饭后，我们常常会谈起那些当年的老领导、老革命、老干部们，以及他们的往事。从2003年7月葛非逝世起，这些老干部就逐个离开我们，每每想到此，不免凄凉惆怅。是呀，转瞬间，我也近古稀之年，想想人生，时光如流水！

邱根发与离休老干部陈国（右）

回想起40多年前，当我拿着到市委招待处的通知单时，第一个接触到的老干部，就是招待处政工组组长（那时的称呼）陈国。那是在1981年7月下旬，天气炎热，我去宛平路11号机关报到的时候，是陈国接待了我。记得那一天，他穿着洗到发旧的白衬衫，说着带着苏北口音的普通话，搬过凳子叫我坐下，并拿毛巾叫我擦汗，还拿杯子倒水给我喝。

后来，我分配到了西郊宾馆“怪楼”工作，这样又接触到了西郊宾馆的总经理孙继豪、总支书记苏幼泉、副经理徐森昌等。记得我到西郊宾馆报到时，苏幼泉刚从院子参加劳动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他裤脚管卷起来，腿上都是泥，看到他，一开始，根本没有认为他是书记，还以为他是园林工人呢。

邱根发与苏幼泉（中）合影

而孙继豪在会上，总是鼓励我们年轻人要多干，挑担子。第二年，我调到集团工作，每周、每月集团的大、小会议由我作记录，在西郊、兴国、东湖、瑞金宾馆小会议室里，一开会就起码就一整天，什么“兴国”“东湖”“瑞金”“西郊”会议，有时，甚至开好几天会，统一思想，对外开放，小小的会议室总是烟雾缭绕，呛鼻、呛人，中午，还和他们一起吃客饭，那味道特别可口。

西郊宾馆

兴国宾馆

东湖宾馆

瑞金宾馆

每年的集团的总结大会结束后，我还去基层单位去听情况反映，在简易的办公室里，听老干部们谈工作，讲故事。就是在这些天长日久的接触中，集团的葛非、张先、张世庭、祝小婉、梁宗炎以及龚庆祥、陶承俊、乔传国等老干部，我和他们都渐渐地熟悉了，经过了一段时间接触，也逐步了解了他们，敬重他们，建立了很好的关系。

邱根发与东湖集团领导陈文（左）

从此，我在集团工作、学习、生活几十年，和这些老干部们几乎形影不离，比如，瑞金宾馆的徐立江、朱炎、魏善才；东湖宾馆的张金玲、吕贵林、王钰；兴国宾馆的徐文彪、陈文；虹桥迎宾馆的郁文斌、杨柏生；汽车公司的刘持刚、郝军、彭喜喜；还有丁香花园的看门的警卫老山东徐世申，等等。那时，我先在集团培训部、业务部，后来又担任了集团的总经理助理，和他们经常一起开会，并且作记录。

总经理葛非要求我，不要光在会上听汇报、了解情况，还要到现场，沉到一线去，我那时年轻，根据领导要求，也经常骑车到各单位了解情况，不管春夏秋冬，刮风下雨，骑着自行车到他们单位去，到他们临时办公室、小会议室，听他们教诲，和这些单位领导交谈，在干部、职工之间穿梭往来，搞调查研究，与他们都有了好交情，结成了很好的友谊。你不要看这些老干部们外表貌不惊人，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土包子”，但是，他们对党忠诚，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脑子好，会识人，他们都有非凡的经历，很了不起，而且都是非常有故事的人。

邱根发与东湖集团特级厨师徐金宝（左）

说起来，你能可不相信，这些对革命有功劳的人，不居功自傲，我到基层去经常会看到这些场景，在瑞金宾馆，总经理徐立江在扫院子，汽车公司总经理刘持刚、副总经理郝俊在做汽车保养、东湖宾馆副总经理王钰在踏着黄鱼车拉着物品、虹桥迎宾馆郁文斌更是“一串钥匙腰间挂，革命理想高于天”，他吃住在宾馆，说是为了接待中宾，不论白天、黑夜，有时要领物品，随时随地都由他亲自来领，一刻不耽误、还有西郊宾馆的总支书记苏幼泉，餐厅人手不够，他像钟点工一样，还会去洗碗、端盘子……这些事例比比皆是，这些党政领导干部以身作则，你说感动不感动？服帖不服帖？

拿葛非说吧，他1941年参加革命，第二年就入党，上世纪50年代中期，就任华东机要局副局长，粉碎“四人帮”后，任市委招待处处长，是集团一把手、当家人。1978年12月我国开始“改革开放”，当时没有经验，一切从零开始，都要边干边学，他除了要带好一支队伍，搞好日常经营管理外，还要接待好从北京到上海工作、视察、休养的中央领导人，不能有一点差错。

邓小平在葛非（左一）陪同下散步

集团贯彻执行的是“以外为主，以外养内”的经营思路，葛非可“厉害了”，不仅可与邓小平、李先念、叶剑英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散步、聊天，还经常和他们在一起打桥牌。葛非平时听下属汇报工作，他看着你，不轻易表态，等到情况了解清楚了，他才表态、拍板，至于有人送东西来，他义正词严，说道，你到办公室来干什么？东西拿回去。

邱根发与东湖集团的原副总经理祝小宛（右）

而集团的副总经理祝小宛，是负责接待毛主席的前夫人贺子珍，她每月还为贺子珍亲自去送工资。

邱根发与东湖集团领导许文彪（左）

集团管理科的龚庆祥，除了负责贺子珍的食品采购外，凡是到上海休憩的十大元帅以及其他中央领导的食品，也是他负责采购的，他说，这些元帅们，吃的简单，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尤其林彪来上海休养，吃的更简单，为改善伙食，他有时会踏着“黄鱼车”到虹口区的三角地菜场买公鸡的“鸡肾”给他吃，这对林彪来讲，算是好东西了。

邱根发与虹桥迎宾馆原总经理郁文斌的夫人（左）

虹桥迎宾馆的总经理郁文斌，连江泽民都在《奖状》的扉页上，亲自为他题写了“郁文斌同志，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是好党员，好干部，值得我们学习。”江泽民还为宾馆题写了“宾至如归”的题词，江泽民担任总书记了，每次出国访问回来，只要是在上海停留，他都能得到江泽民夫人王冶平老太太的礼物，不是巧克力，就是丝巾、羊毛垫子等。

虹桥迎宾馆大门

还有汽车公司总经理老刘，平时沉默寡言、不声不响，你可知道，当年只要毛主席一到上海，他就去为毛主席开车，是毛主席的司机，朝夕相处。

斯大林赠送的毛主席专车

副总经理郝俊，更是“一闷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他曾经是“文革”前的原上海市委书记柯庆施的专职司机，现在不少柯庆施的回忆文章中，里面都说到过他的名字。

你说他们厉害不厉害！问题是，这些值得骄傲的事，他们从不吭声，从不炫耀，有一些事，直到他们逝世后，才逐步被人知晓，更多的事情，都烂在肚子里了，成了历史之谜。

战争年代走来的老革命

就连在丁香花园看门的老山东，解放战争期间，也曾是解放军的一名狙击手，因为不识字，所以看大门，做警卫。我多次去看望他，对此，他没有意见，反而说，我能活着，是幸运的，许多战友都牺牲了，我能把大门看好，也就不错了……你说，这些人值得不值得敬重、佩服！

邱根发与“老山东”徐世申（左）

他们在葛非为首的班子带领下，没日没夜，苦干巧干，为东湖集团今天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集团有今天，离不开他们的功绩。葛非一身正气，以身作则，公私分明，有极高的威信，逝世20多年了，人们至今谈到他，不禁会眼泪流下来，我写回忆葛非的文章，《一个不能忘记的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小平同志说，去赚外国人钱》等文章，社会反映好，反响也大，想到他们这一批老干部，感慨万分，敬重之情，油然而生。

我1999年底到东湖宾馆工作的时候，经常有老干部来宾馆看望我，聊天，叙旧。我也会抽空经常去看望他们，其中有许文彪、孙继豪、苏幼泉、陈文、陈国、郁文斌等老干部，我和他们近距离接触，了解了不少鲜为人知的事情，前不久还写了几篇回忆文章，如《从警卫员到兴国宾馆总经理的许文彪》《纪念离休老干部陈国逝世一周年》，以及《骑“老坦克”车的西郊宾馆“阿胡子”书记》等文章，以此怀念着他们。我还在收集资料，有朝一日，考虑成熟了，还可以再写几篇回忆其他几位老干部的文章。

许文彪（左）看望革命老大姐邓六金，右为邱根发

到了上世纪80年代末，这些老干部们都逐步离休了，离开了工作岗位，他们没有得到“改革开放”的红利，不久，渐渐地有一些老干部离开了人世，离开了我们。其中最早离开我们的是虹桥迎宾馆总经理郁文斌，在2002年就逝世了，年仅72岁。接着集团总经理葛非，在2003年7月，才77岁，就逝世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从此，就会经常听到老干部逝世的消息。2010年、2012年、2014年张世庭、孙继豪、张先先后逝世了，我退休以后不久，许文彪、祝小宛、陈文、龚庆祥、陈国也先后离开我们，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一些老干部，我去年看望他们时，身体还蛮好的，今年再想去看望他们，人就走了……

丁香花园

我在2009年6月，在东湖宾馆工作了10年后，调到丁香花园工作，工作重点就是服务接待上海市局级以上的离休老干部，这也为我服务接待集团老干部创造了条件，提供机会和舞台，我“假公济私”，在服务好其他老干部的同时，对集团的老干部们，我还搞些“特殊化”，除了他们来丁香花园正常活动外，过年过节，还上门、上医院去探望他们，如果有老干部们在华东疗养院疗养体检时，我甚至每年还到坐落在无锡的华东疗养院去看望他们，从来没有耽误过，对他们的服务，从来不敢懈怠，如过年过节，恰如小辈看长辈，小红包、五常米，还烧些酱牛肉、百叶包肉等家常菜给他们，亲亲热热，亲情暖融融，好像一家人。

到了他们的晚年，我感觉，他们就像我自己父母长辈一样，我能照顾他们，也是我福气。老人们对我也非常信任，不论什么事情，都和我说。家事、国事，小孩子事情。在丁香花园召开的每月一次集团老干部的会议，他们都叫我参加，我每参加一次会议，都深受教育。这些老人们“活到老，学到老”，总是在认真学习、讨论，好像还没有退休，有时还会在争论什么问题，还一直在工作似的。在会上，他们传达着文件、党的声音，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对社会上的一些负面信息，坚决抵制，义无反顾进行辟谣。

原集团副总经理张先对当时集团领导说，他小孩子回国了，没有什么要求，就来丁香花园工作，哪怕是门卫工作；张世庭病危，躺在长海医院的病床上，拉着我的手说，小邱，这次熬不过去了，眼眶里含着泪；许文彪在宝山区江扬北路上的惠康疗养院，我每次去，他都很开心，在2015年4月的一天，我去看望他，在和我合影拍照时，他用手做了“八”字的手势，意思我去过八次了，说道：“小邱，你来了，你要退休了”，这时他眼睛含着泪水；孙继豪躺在家里，厅边上的小屋子，操着那熟悉的山东口音说，小邱，谢谢你的关心，经常来看望我；陈文在过年我去看他，他给我开玩笑地说，小邱，你退休，酱牛肉吃不到了；陈国在青浦疗养院来电话说，你来看看我，就可以了，什么东西都不要带，哪怕是水果；祝小宛在无锡华东疗养院紧紧拉着我的手……这难忘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如今回想起来，有时我不由得会流下眼泪。

我一口气写了这些文字，长长地松了口气，文章写好了，意犹未尽，这是对集团老干部们深深的怀念，我想，人都会老，也都会死的，谁也不会长生不老，但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对老人好，是中国的传统美德，可当今社会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势利眼，有了点小权势，自以为是，就认为水平高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眼睛朝天看，走路横着走，摇晃起来了，好像上海滩没有他走路的地方了，正如鲁迅先生所说：“一阔脸就变”，这些人尤其是对老人们不屑一顾，嘴上说重视，实际上敷衍、回避，甚至讨厌，可以这样说，这些不孝、忘恩负义，“有事有人，无事无人”的，过河拆桥、鼻孔朝天之辈的小人，大凡不是正派人！

集团老革命、老干部们，我深深地怀念您们，在2023年8月1日和10月1日，在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96周年建军节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4周年的日子里，您们这些老革命，是解放上海的英雄，是建设新中国的功臣，在共和国的丰碑上，永远铭刻着您们的名字，您们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责任编辑 | 居永刚

来源：“上海金融文化”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