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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羊河:被遗忘的匈奴人家园

 阳关残雪 2023-10-08 发布于甘肃

匈奴,这个曾经在蒙古高原上叱咤风云的民族,已离我们远去。

甘肃河西走廊的石羊河中下游,曾是匈奴休屠王游牧地。2100年前,匈奴人跃马驰骋……

时光如同刮过沙漠的狂风,吹散了匈奴人留在大地上的痕迹,只有无数的蛛丝马迹,让我们回想。

1.探谜休屠泽

石羊河是一条古老而美丽的河,它也是武威市的生命源泉。武威境内的数百万人依靠石羊河的水生存。这条苍龙蜿蜒流长数百公里,将腾格里大沙漠和巴丹吉林大沙漠分割开,在西北地区的生态中起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石羊河:被遗忘的匈奴人家园

石羊河发源于积雪皑皑的祁连山北麓的冷龙岭,流经武威市的天祝县、古浪县、凉州区、民勤县,金昌市的永昌县、金川区及山丹军马场,白银市的景泰县(部分),共四地(市)八县(区),流域总面积4.16万平方公里,汇集了大靖河、古浪河、黄羊河、杂木河、金塔河、西营河、东大河、西大河等支流。

2100年前,浩浩荡荡而来的石羊河,在今天的甘肃民勤沙漠深处形成一个巨大的内陆湖——潴野泽,后来匈奴休屠王部众游牧于此地,所以又被称为休屠泽。

今天,我们能找到休屠泽的遗迹吗?

出民勤县城,一直向北,赶往石羊河最下游的——民勤湖区。那里就是休屠泽的所在地。一路上我们所见到的一切让人触目惊心,成片的沙枣林枯死在沙漠中,它们在沙漠中站立成了各种各样姿态。 再往前走,废弃的村庄出现了。失去的屋顶,拆去的窗户,四面土墙静立在阳光下,一切都那么悲壮。无言的诉说着沧桑变迁。

所有的形容词在这里都苍白无力。匈奴休屠王曾经的牧场,如今是黄沙漫漫。这就是民勤。  

匈奴是我国北方草原一个古老的民族。据《史记·匈奴列传》记载,匈奴人的始祖叫淳维,是夏后氏的苗裔。秦末,匈奴冒顿杀父头曼,自立为单于,匈奴逐渐崛起。公元前205年—前202年间,匈奴举兵攻游牧在河西走廊的月氏。匈奴逐渐占据了河西走廊。

匈奴占据河西走廊地区后,按照匈奴管辖统治的规定,河西属于右贤王统治的地区。《汉书·地理志》记载:“自武威以西,本匈奴昆邪王、休屠王地。”匈奴占据河西,西控西域,“臣服诸羌”,使西北之地大部分被匈奴所控制。据研究,秦汉之际,甘肃境内曾活动着8支匈奴部族,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控制石羊河流域的休屠王和控制张掖黑河流域的浑邪王。

石羊河:被遗忘的匈奴人家园

汉武帝时,元狩二年(前121年)春、夏,骠骑将军霍去病两次率军出征河西走廊,大破匈奴。这些故事已经很常见了,我们就不多说了。这一战,是匈奴退出河西地区的关键。匈奴人战败,尤其休屠王丢失了匈奴的祭天金人后,引起匈奴单于的极端不满。准备惩罚驻牧在河西走廊的浑邪王、休屠王二人,两人见势不妙,就投降了。谁知在投降过程中休屠王试图反悔,被浑邪王斩杀。

面对惨败,匈奴人唱道:“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浑邪王降,以其地为武威、酒泉郡;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分置张掖、敦煌郡,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河西四郡。

2.休屠王城之谜

夕阳西下,阳光洒在防风林上,洒在麦田上,洒在两个孤单的土墩上,让一切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我们眼前的麦田中间有两个土墩,它算是匈奴休屠王城的最后残迹了。

休屠王城,在武威城北偏东32公里的四坝乡三岔村。这座城依石羊河而筑,恰好卡在游牧部众逆石羊河南下青藏高原的咽喉之处。不能不说,当初匈奴人选择此处建城还是动了一番心思的。

有人考证,2100年前,匈奴人的祭天金人或许就曾供奉在这座城内,供无数的信徒顶礼膜拜。 那时,这里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称雄河西走廊的匈奴休屠王部在此游牧。如今这里阡陌纵横,人烟稠密,一派丰收在望的景象。

对我们这些来访者,村民们早已见惯不惊。“这里是匈奴人的城!经常有人来,还有韩国人和日本人。”一位给我们带路的村民说。在农田一隅,村民们搬来石块,找来树枝,画出了他们记忆中休屠王城的样子。70岁的村民白志善告诉我们,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以前,休屠王城还算完整。当时,城南北长约400米,东西长约200米,有里外两重,外城厚,里城薄,据说外城城墙上能跑汽车。城内有大庙、黑虎殿、魁星阁、娘娘庙、财神阁、马王殿等建筑。休屠王城的马王殿,村民们记忆颇深,“庙内有一个牵马的人,很是威风。”休屠王太子以养马而闻名,这座马王殿是不是为纪念他而修建的呢?我们不得而知。

在村民的带领下,我们沿着田埂而行,寻访匈奴人留下的踪迹,试图找到一些关于祭天金人的蛛丝马迹,然而我们失望了。1988年,秦汉史地考察团在这里发现了一块匈奴人的瓦当,这算是这座古城中发现的为数不多的匈奴遗物了。

石羊河:被遗忘的匈奴人家园

匈奴人跃马扬鞭,弯弓射雕,在河西走廊留下了无数的未解之谜,其中最为扑朔迷离的就是匈奴的祭天金人。匈奴人每年正月要在单于王庭、五月要在龙城祭祀天地鬼神,金人是不可缺少的供奉之物。匈奴单于专门把祭天金人交给势力强大的休屠王保管。

匈奴祭天金人出现得很突然。它是霍去病大军获胜的战利品。或许是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高高在上的休屠王成了汉军追杀的对象,仓惶奔逃中,祭天金人为汉军所缴获。也有人认为,霍去病是在攻破休屠王的宗庙后获得祭天金人的。

这里既是休屠王城,那么祭天金人或许就供奉在城内的某个地方吧。可惜当年的建筑已经全毁了,目力所及,我们看到的只有在微风中晃动的麦苗而已。

虽然祭天金人对匈奴人意义重大,但汉军将士并没有意识到它的象征意义。司马迁也仅仅是为了展现汉军的功绩,把它提了一笔,后来对祭天金人的记述就越来越少了。长期以来,大部分学者认为,匈奴的祭天金人是从中亚地区传来的佛像。这个观点从唐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实际上,在汉武帝时代,印度尚未有佛像。因而,视祭天金人为佛像的理由并不充足。

祭天金人究竟是什么形象呢?专家给我们给出了一个推断性的结论。 “匈奴祭天金人形象最大的可能就是希腊的战神阿瑞斯!”原来,随着中亚的希腊化,希腊战神阿瑞斯形象也自然成为中亚民族崇拜的对象。从公元前4世纪开始,阿瑞斯的形象就逐渐东传。只不过,在游牧民族多次传递过程中,它的名称已经被忘了。匈奴人或者自己铸造了,或者从秦人手里夺取,或者从月氏人手中夺取了战神,被冠之以祭天金人。最有力的证据是,曾经在新疆境内发现了一些月氏人西迁中埋藏的东西,其中有一个青铜雕像,正是希腊战神阿瑞斯的形象。

这或许就是匈奴祭天金人的来历,一个来自希腊的战神成了东方游牧民族崇拜祭祀的神灵。

3.武威城为匈奴人筑基

离开休屠王城,我们前往另外一座匈奴城池。这就是姑臧城。

城在武威郊区,海臧寺之侧,这是一座浓缩了两千一百多年间风风雨雨的古城,它见证了匈奴的兴起消亡,目睹了盛唐的繁荣,也体会了丝绸之路的衰落。

石羊河:被遗忘的匈奴人家园

姑臧城原名盖臧城,后讹为姑臧城,是河西四郡中武威郡的郡治所在地。城距武威市区极近,出市区,走金羊镇,不远就是海臧寺了,沿寺前马路前行,不远就是赵水坑村,城就在村子附近的农田中。这是一个高出地面2米多的土台,沿路而上,迎面见到了连半截都算不上的残碑,基座上依稀能看出“甘肃省文物局”的字样。这就是姑臧城遗址了。绕过石碑,只见残垣断壁,遍地瓦砾,向四周眺望,只有我们脚下200多平方米的高台了。除此之外,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了。2100年的时光几乎磨平了这座匈奴人曾经的雄城。而我们眼前的土台,就是匈奴在这块土地上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姑臧城是甘肃境内的三座匈奴古城之一,也是武威最早的城池。它的起源则要追溯到匈奴之前。2100多年前,河西走廊人烟稀少,是游牧民族的天下。石羊河畔生活着乌孙、月氏等民族,乌孙人在此修筑了聚落——赤乌镇。想来,乌孙人修筑的赤乌镇,不过是土围子而已,距离实际意义上的城池还有一定的距离。两千一百多年间,这座雄城的主人也如同走马灯般地变换着。很快匈奴人就取代了乌孙、月氏,他们成了这块土地的主人,将这座城市重新进行了整修。最后休屠王成了这座城的主人。休屠王是匈奴休屠部的首领,他和浑邪王驻牧于河西走廊,镇压乌孙、月氏残部,防备汉军。可惜休屠王的好梦也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霍去病的铁骑所打破。

公元前121年,霍去病指挥河西大战,春夏两次击破匈奴,休屠王先丢失“金人”,接着被同族浑邪王斩于马下。从此之后,这座匈奴古城连同他们的主人渐渐从历史视野中消失了。只有史书的角落里,留下了他们的蛛丝马迹。

汉开河西,霍去病在这里耀武扬威,所以汉武帝将这里命名为武威。姑臧作为姑臧县的治所,也是武威郡的治所。

天宝十三年,一位书生打马扬鞭,进了武威城。他就是准备万里觅封侯的岑参。岑参是江陵人,一生命运坎坷,经历了诸多巨变,也是盛唐边塞诗的一面旗帜,金戈铁马的边塞诗在他笔下达到了极致。 这是岑参的第二次西行,他在凉州的河西节度使府中遇到了多年的老朋友,来到常去的一家回鹘人的酒馆。觥筹交错,开怀畅饮,酒酣之际,岑参提笔写道: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凉州七城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琵琶一曲肠堪断, 风萧萧兮夜漫漫。河西幕中多故人,故人别来三五春。花门楼前见秋草, 岂能贫贱相看老。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盛唐之时,凉州七座城的人口达到了七万户,20多万人。到民国时,这座古城还有外城、中城、内城(紫金城)三重,三城有十道门,东西宽约1000米。

石羊河:被遗忘的匈奴人家园

走进石羊河,探寻被人们遗忘了的匈奴踪迹。我们也感受了这个地方,2000年间的沧桑巨变。

两千多年前,当汉武帝的骑兵把匈奴人赶向大漠深处的时候,这儿还是一片汪洋;400年前,这儿还是水鸟驻足留恋的福地。,上个世纪50年代后期,潴野泽最后的缩影青土湖,也消失在茫茫沙漠里。上世纪,60年代后期中渠乡还是民勤县最好的乡镇之一。“因为那时还有水。只要有水,这儿的土地随手插上柳枝就可以发芽。”40多年过去了,中渠乡的人已经十去七八。而在40年间,两大沙漠也向他们的家园前进了十几公里。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路过民勤板湖村,昔日的湖水荡漾的板湖,或许就是休屠泽的最后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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