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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小满

 新用户1169lFl7 2023-10-08 发布于河南

     昨日下午,母亲打来电话对我说要今日回老家赶小满会,问我是不是能回去一趟,因不逢周末,回去赶会是不大好实现的。回不去的是现实,挡不住的却是起伏的记忆.......

小满这日,也是老家一年一度的小满会,“会”在我们老家当地是很隆重的日子,村委必定会请来比较知名的戏班子来村里唱上三天戏,上午、下午、晚上连着唱,前两天都是铺垫,最后一天才是正日子。上午戏罢之际,村委会派人抬着绑着红绸带的半块猪肉放置在戏台中央,上对上天,下对村民,激情昂扬的说些五谷丰登、安康常在诸类祈福的话,话音落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从四处想起,混杂着应声而起的唢呐声,节日的祥和氛围十分浓厚。在八九十年代物质和文化生活都不怎么丰富的时光里,“会”是不易多见的热闹场合,很多记忆因此倍加深刻。

被花色幔帐缠绕着的诺大戏台总让我不自觉的仰望,穿着平常衣服的男男女女,进入戏台后方出来后便个个变成能唱会耍的生旦净末丑,一度让我对后台充满了向往。有一次,我顺着楼梯摸爬到后台一角,看一丑角正在对着镜子上妆,涂涂抹抹的阵仗俨然是在自己的脸上现场作画,我正看着出神时他猛地回过头来,用戏腔吼出一句“我呀呀呀......”吓得我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随后一个旦角探出头来问我摔没摔着,我难为情的捂着摔疼的屁股蹲,冲她摇了摇头,她伸手招呼我过去,从上面递给我几个白色的珠子。我一路狂奔到家,欣喜若狂的告诉母亲,并着重强调这几颗珍珠一定要收好,可金贵着呢!母亲笑着说我傻,见我不依,便收起来放在了柜子底下,我这才放心的跑了出去,现在想起来,那时那刻的心情便是时下经常会说到的“感觉人生达到了高潮。”

有一年,一向冷冷的父亲破天荒的从会上给我买了一个红色的T恤,他回到家就拿过衣服给我套在身上,因为没有给我买衣服的经验,买来的衣服明显大了好几轮,我像是个旗杆似的横在其中,走起路来忽闪忽闪的张风,母亲说,这衣服得再等我长个两三年才能穿着合身。衣服被静静的叠放在衣柜里,直到三年后,我穿在身上,还是欣喜的不得了,因为,那三年里,我笃定的认为平日里冷冷的父亲其实是很柔和的。

小满会是亲朋好友来家走亲戚的日子,大家会聚在一起讨论家事,更会商量随即而来的小麦收割、晾晒、还公粮等要事。那个时候家家依靠的主要还是人这个劳动力,像是拖拉机、打麦机诸类稍微机械化的东西,很少有谁家都置办齐全的,亲戚朋友便你家兑个这他家兑个那的一起干活,这样一方面整合了人力,一方面整合了机械力,实现了互惠互利、合作共赢。小满会不久,赶上太阳炽烈的好日子,十五天左右后便正式进入抢收小麦的重要环节,农家人一年到头的最重要当口当属这段时间了。我跟同龄的男孩女孩,便跟随父母辗转在不同的麦地和麦场,大人们忙着收割、装卸,我跟同伴们便从麦地里捡拾遗落的麦穗、麦场上接收机器里打出来的麦粒、来回翻弄晾晒中的麦籽做起,也是没日没夜的连轴转,唯恐麦子来不及收割整理再遇上阴雨天,造成粮食受损,因此,我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常常布满了黑黢黢的麦灰,很像会上唱戏的那些净角,每当这时我常会对着镜子傻笑,故意露出几颗门牙,感觉自己的牙真是瓷白瓷白的呢。

小满是个节气,小满会是本地的一个盛事,每每想到此,充斥在记忆中的除了炎日的天气、热闹的戏台子、繁忙的农事,还有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软糯可口的豌豆糕、凉凉双爽的冰棍儿......今日小满,这个节气本意是告诉人们夏熟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饱满,但未成熟,此为小满,还未大满。老家的小满会,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盛况,戏台还是有的,文艺工作者也还是在倾力演出,甚至于装备越来越现代化,小时候听戏时常常苦恼听不懂唱的啥,现在已经可以通过显示屏进行实时读取,文艺工作者在戏台后方的着装打扮已经有人专门进行打理了,戏台下方的铁架子取代了往日里的木桩,腿变多了,密密麻麻的地下结构无法勾起小孩子从中穿梭的欲望。冰糖芦葫还是有的,也多了很多机器里搅拌出来的棉花糖,冰棍儿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五花八门的冰激凌成了主流,小时候一直搞不懂的大热天还要用棉花被子捂着冰棍儿箱子的物理原理早已经通过课本学到,父亲依旧保持着不给我买任何东西的习惯,但我还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浓烈的柔情。家里的拖拉机、收割机早已经不知所踪,老旧的房子也腾出来给亲戚居住,以确保平时有人打理不至于风化成残垣断壁,虽再也不曾在里面过夜,但仅仅是看着就感觉挺好,这是一种对故居的念想,对过往的回忆。那时的岁月,那时的人,那时的故事,那时的情分啊,怎么想起来就是那么的好呢.........

有人说:最好人生是小满,花未全开月未全满。人生大抵如此,一段记忆能够沉淀在心灵深处,随时拿出来时都能让人感觉清风拂面,便是所谓的好日子吧?今日小满,将满未满,人生如此便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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