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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BEIJING
摄影：Zhang Kaiyv，图源/Unsplash
2023年起，经济下行与全球局势让艺术行业经历着“冷锋过境”。去年10月，广东时代美术馆宣布闭馆。作为中国历史最悠久且声量最大的私人美术馆之一，它的落幕不禁令人唏嘘；今年3月，自2012年开业的OCAT上海馆也宣布暂停运营。一时间，业内人士体会着休戚与共的萧瑟滋味。
然而，闭馆潮没有阻隔新鲜血液：北京多家私人艺术机构接连开幕，它们于疫情期间开始筹划，如今已正式投入运营。从商业模式到场馆理念，其为中国当代艺术机构生态构建出值得期许的未知。迷人的未来图景与惨淡的现实挑战并存，它们将何去何从？
位于北京望京别墅区的之谷空间由藏家和句句联合设计师共同创建，她将两栋别墅打通，根据不同展览主题自由组合，900平方米的空间私密且富有生活气息，中古家具与藏品的介入为展示艺术提供了不同于“白盒子”的趣味。
2021年12月，该空间正式开幕。迄今为止，之谷展出过吴大羽、宋琨等艺术家的作品，也与开拍国际拍卖行合作举办过主题展览。和句句从2013年开始收藏，曾供职于拍卖行。对她来说，在二级市场工作以及利用现有房产做空间，主要目的就是更好地收藏。“如今买艺术品，不仅需要财富，还要有一定的话语权。”画廊与艺术家都希望作品能进入好藏家与优质机构手中，之谷能为和句句提供一些先机。
之谷空间内部不分国界，建立私人艺术机构的缘起大多相似：藏家或企业拥有足够的财力和物力，选择在某一空间将艺术品展出。例如声名在外的红砖美术馆与松美术馆均由藏家筹建，一些机构也有母体企业支持：8月底投入运营的泰康美术馆背靠泰康保险集团；民生现代美术馆身后是中国民生银行；今日美术馆则享有地产行业的扶持。它们规模大、有馆藏，且经营时间长久。
此外，北京亦不缺乏以艺术家与实验性项目为核心的替代空间，如蔡锦空间、箭厂空间、掩体实验空间和外交公寓12号等，这些艺术机构尽力规避商业性考量和体制干预，为艺术家及作品提供了孵化和成长的契机。然而因不可抗力的原因，其中已有机构宣布关闭。
A26空间外立面
如此境况下，新开馆的私人艺术机构就提供了崭新样本——藏家属性更高。除之谷外，位于北京朝阳区751园区内的A26空间在去年开业。其由藏家、音乐厂牌创始人奚韬建立，集现场演出、餐饮、咖啡厅与艺术展于一体，功能综合且独特。A26空间不代理艺术家，只与画廊和策展人合作，承接实验性项目。
奚韬没有艺术专业背景，但藏家身份给予其极大便利。“画廊和艺术家为何要相信你？大家最开始愿意跟我合作，多半因为我是藏家，和他们长时间接触，互相都有认知。”
以藏家身份入局开馆是一种方式，这些新机构也会依托周围好友的藏品举办展览。悠艺术中心于今年6月揭幕，毗邻北京CBD，位置得天独厚。李典潇受联合创始人程良锋所托策划了开馆首展，在担任当代艺术收藏顾问之余，她也负责机构运营的部分事宜。
平日里，李典潇也收藏作品。而此前的十多年间，她开过空间，和程良锋一样都有拍卖行的从业经历，身边集结了一批志同道合的藏家朋友，以此为主题的展览随之被纳入计划。“他们有在空间展示作品的需求，不希望艺术品在仓库落灰，也想和别人分享这份快乐。”
悠艺术中心外部与内部
做类似展览的新机构还有位于朝阳公园一侧、骏豪中央广场内的元美术馆。执行馆长李禾本人的收藏以古董和传统为主，6月开幕的群展“环形容器”就呈现了其身边藏家们的作品。“北京的确有丰富的藏家群体，都很有实力。”她说道。以此为依托，展览不仅有质量保障，还能以一个圈层的品位引导审美甚至市场。而藏家借展的作品也能通过展览与机构的曝光进行赋能，互惠互利。
当然，这仅是起步。如何为机构找到良性的运营方法才是亟须解决的问题。“摸着石头过河。” 李禾感慨道。
量体裁衣
展览“环形容器”，元美术馆
元美术馆由建龙集团与骏豪集团共同发起。但李禾依旧认为，机构不能仅依靠两家企业的资助——即便没有租金压力，年运营费预计也需800万-1000万元人民币。仰赖单一的企业资助并非可持续发展的路径，招募美术馆与基金会理事的计划被提上了日程。
未来的商业模式也见雏形：除门票、文创、场地合作外，该馆将运用线上途径，如通过直播平台生产衍生内容。元美术馆是非营利机构，所得利润会再次投入到日常运营中。“美术馆真不是有资金就能办成，它是一个技术活。”李禾说。
展览“环形容器”，元美术馆
回顾历史，中国民营美术馆的发展道阻且长：上世纪90年代首次“开馆潮”时创办的成都上河美术馆、沈阳东宇美术馆不久即闭馆；近两年，广州时代美术馆和OCAT上海馆亦选择停运。不少中国民营艺术机构被迫搁浅。原因无他，缺乏政策支持与资金链断裂共同导致了这一局面。
阴霾之下，新兴艺术机构在积极探求着适合空间发展的运营方式。与先前机构固有的经营画廊、代理艺术家、售卖作品的商业模式不同；开美术馆需侧重学术，凭借展览票房、赞助等方式运营——新机构更灵活，不刻意追求既定形式，依靠自身优势求生存。比如，在机构中纳入销售就是一种直接策略。
悠艺术中心地下一层展览现场
与元美术馆一样，悠艺术中心也在准备组建基金会与理事会。但区别在于后者的基金会由机构股东组建，理事会则是由与艺术中心理念一致的好友构成。在收藏艺术上，这一平台能起到引导作用，也可资源共享。
此外，基于联合创始人程良锋十几年的书画拍卖经验，悠艺术中心顺理成章地开设了中国书画和古美术品的私洽业务，呈现保险估值数亿元人民币的作品。该版块的销售佣金及艺术品金融业务的收入将反哺至机构运营中。据程良锋预测，一年下来，悠艺术中心盈亏“预计能够持平，但仍需不断努力”。
扩张的版图
A26空间外立面
然而，A26不是试水空间，奚韬也不准备在获得藏家和艺术家资源后就去开一间画廊；相反，在其计划中，A26的形式将被继续保留，未来还可能将此概念植入到更多消费场所，如图书馆、健身房。7月，该空间与中国台湾的亚纪画廊联合举办了艺术家吴美琪的个展“潘多拉的盒子”，展览就在米其林星级餐厅山河万朵和A26中同时进行。
吴美琪个展“潘多拉的盒子”，A26空间，2023年
“槐轩”外景
“槐轩”内景
比如，以上全部受访者均不约而同地提到，开设空间如需付场租，那么以北京的实际租金情况，运营者承担的压力将会“巨大”，且在他们看来，这“不可能持久”。资金、人才、运营模式、好内容……任何一个因素的缺失都有可能把一家机构瞬间压垮。未来看似晦暗，但依然不乏有想蹚出新路的先行者——他们在阻力中奋力前行。
原文刊载于《时尚芭莎》10月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