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蝼 蚁

 白州小黑 2023-10-11 发布于广西

有些文字不在我的计划中,我从未想过要写。不过,当他以死亡的方式重新引起我的注意后,我认为总应该写写的。

农大叔是PK户,我认识他的时候就像接到一个烫手的山芋,他的父亲九十岁了,因为父子闹不和,住在老旧的瓦房里。上面来检查了,如何藏住他的老父亲总是成为我们要处理的炸弹。

老父亲很瘦,但精神矍铄。他在旧瓦房里养牛、蒸酒和生活,一年有一两万收入哩!有一回,检查又来了,我先遣去看他,他已经把自己锁在屋里,胡乱地说话,我心想,他应该是又喝醉了,已经迷糊得神志不清了。我有些担心,九十岁的人,自己在家里醉成这样,会不会危险?

有一天,我路过他家,看见他正扛着梯子,想爬到二层去(虽是瓦房,但中间用木板隔了两层)。

“爷爷,你那么大岁数了,怎么还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

“哈哈!我把钥匙锁在家里了。我要爬进去拿。”

我自己有恐高症,换我是不大敢爬上去的。一个三十岁的小伙子,完败给一个九十岁的老爷爷。当然,输给他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记忆。

我离开村子一段时候再回来,遇到老爷爷,怎么都想不起他的名字,但他却能叫出我的名字,真是惭愧至极。

老爷爷身体倍儿棒,每年有几万块钱的收入,不需要人照顾,这使得他有勇气和能力不跟农大叔一块生活。农大叔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他。

农大叔娶了一个老婆,生了两个女娃,大的已出嫁,小的念初中。虽然名下有老婆,但老婆常年不回来,我在村里从未见过她。想来也是,他老婆怎么愿意跟他挤在一层狭小的楼房里生活呢?里面还养牛、养鸡,脏得连帮扶他的中学老师都不愿意进去。我在城里待惯了,若非工作需要,也不大乐意进去。这样一座让人嫌弃的房子就建在路边的低洼处,几乎与路面高,太容易让人忽视了。

按照标准,农大叔的人均面积还不达标,想让他加建一层,说没钱。没钱我是相信的,就靠种点地,零零碎碎地打点零工,在物价高企的年代,想建房谈何容易。因此,即使他的老父亲愿意跟他一起住,住房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后来,经过相关部门和人员的努力,有水泥厂愿意免费提供水泥和其他部分建材,农大叔出人工费用,终于加盖了一层,从此搬到二楼去,终于可以不用和牛生活在同一层了。

为了加盖房子一事,作为村里的工作队长,我也挨了不少领导的骂,怪我们工作进度慢。基层工作不好做,我没有什么怨言。

新房建好以后,除去生活空间大一点,农大叔的生活并没有明显改善,还是一样脏兮兮,还是一样穷兮兮的,老婆也依旧没有回来。

后来,村里没人干保洁的活儿,我找到了农大叔,并协助他申请了部分补助。起初他并不是很愿意做,说自己有高血压。但生活的穷困打倒了他,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做了,持续了一年多。

农大叔本身家里的卫生就不好,做了保洁员以后,身上总有一股味道,遭别人的嫌弃。不过,我与他打交道多一些,有物资发放也照顾他多一点,他总是左一声队长右一声队长地喊我。不过,有时我也怕他找我:“队长,ZF补助的钱怎么还没有下来?都那么久了。”我只能耐心解释,安抚他回去。

我离开那个村子一年多,前几天听说他在家中突然去世了,年纪并不大的一个人,怎么说死了就死了呢?别人给他穿寿衣时,发现他的胸口处有明显的淤青,纷纷说他可能前晚喝多了,开着三轮车撞到了哪里,撞坏了内脏,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已经没气了。

我问长期在村里工作的一位老同事,农大叔是怎么死的,他说:“不知道呢!就知道悄无声息地办了丧事而已。”

我手机里还保存着农大叔的电话号码,但他不会再打电话给我,问我补助为什么还没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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